嘉礼初成,良缘随缔,人人皆是满目喜色,唯独云景淮心里有点失落。
不过不是为他自己,而是替江绾委屈。想必她原也是盼着自己一身凤冠霞帔,满城繁花尽数为她失了颜色,谁道当日是哭哭啼啼,昏头昏脑的嫁了人,还是个不得张扬的侧妃。
赵轩被灌了酒,醉的不成样子。他赴崔家的婚宴,又不敢带家里的马车,云景淮只好把自己的马车让给他,吩咐阿德,好生给人送回去。
云景淮一人步行回府。路过朱雀街,仲秋节将至,铺子里都是选东西的姑娘婆子。云景淮想起 ,江绾的生辰便是在仲秋前后。这是她回到京城的第一个生辰。
“哎,公子,进来看看吧!京城时新的首饰样式,我这儿都有,公子看看可有喜欢的?”
别家皆是熙熙攘攘,唯独这家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掌柜热情的招呼云景淮。这铺子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看这公子的穿着气度,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是位大主顾。
云景淮随手捻起一只白玉制成的步摇。怪不得这铺子里没什么人,敢情儿这么一小块儿白玉要十两金!
云景淮轻手轻脚的把步摇放下,抬脚便要走。
“哎,公子,公子留步,公子可是要挑一件首饰,送给心上人?”掌柜赶紧拦他。
“这些都是些俗物,入不得公子的眼,公子若是想送心上人,不如自己动手制一只簪子,这簪子,不在样式多繁复,也不在珠宝有多贵重,而是公子您对心上人的心意。”
掌柜的一番话直接说到了云景淮心坎里。若要送阿绾,那就要送京城里独一无二的一份儿。
云景淮从铺子里出来时,手上多了个质地精良的木盒,身上带着的两张银票和碎银子,全光了。
此刻,掌柜的敢拍着胸脯打包票,云景淮手里这支簪子一定是京城里独一无二的——丑的独一无二。
这一支簪子叫:海棠玉步摇。通体碧绿,形如海棠。簪子上有十二颗宝石镶嵌其中,分别以红、蓝、紫三色为主,宝石各自呈现不同颜色。簪身雕刻着海棠图案,精致华美,栩栩如生。
名贵的宝石拼在一块儿,整只簪子不伦不类的,丑的别出心裁,丑的独树一帜。
云景淮摩挲着木盒……纠结万分,这还要不要送给阿绾啊!他也不是瞎,看得出这簪子不大美观。
天边翻出鲜艳的橘红色,仿佛被画笔涂抹一般,很快晕染开来,将遥远的天际逐渐铺满,整个天空都被映亮,显得一片火红。
平阳王府的晚膳已经摆上桌,但没人动。云景淮平日回府晚,嘱咐江绾不必等他一起用晚膳。
“阿绾还没有回来吗?”
“回王爷,侧妃早已回来了,只是说有些累了,午膳都没用,一直闷在房里,王爷要不要去看看?”常平回话。
云景淮蹙眉,起身去看江绾。
江绾惨白着一张脸,拥着被子坐在床榻上。见云景淮过来,勉强抬了抬嘴角,掀开被子,想下床迎他。
“别起来了,你这是怎么了?可有找医士瞧过?”云景淮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烫,没发热。
“我无大碍,”江绾抚开他的手:“前些日子,给太子妃递了请安帖,今日太子妃邀我入东宫小坐,只是话还没说上两句,太子殿下就来了......”
“他的眼神,实在是叫人恶心。”江绾脸上流露出厌恶之色。
“阿绾,”云景淮沉默了一瞬:“往后若要再遇见太子,你大可打回他脸上去,我们不招惹他,但也不能任由他欺负。”
云景淮想得很简单,云景承的身子骨,早就被美人儿掏空了,以江绾的身手,打他一顿太过容易,便是闹大了……不,云景承根本不敢让这事闹大……
江绾没理会这话,她是再也不想见着云景承,打他一顿都嫌脏了自己的手。
“今日我本是想借着给太子妃请安的犹头,见江玥一面的……”
“见她做什么?”提起这个江玥,云景淮更是一肚子的气。
一个蠢货,仗着肚子里的孩子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让她再欢实几天吧!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日了。
“她太过嚣张跋扈,当着众多贵妇人的面儿令我破相。昔日她伤的是我,尚可不与她计较,他日若是再伤了哪位大人的千金,江家在官场上,怕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江绾不在乎江澈江清如何,只关心江兆辰的前途。哥哥日夜在西北奋战,眼下万不能有人在朝堂上为他树敌。
“只是,我没见到人,只留下了带去的糕点。”
“按宫中的规矩,女子有孕四月,待胎象稳固,家中母亲姐妹即可入宫探望,以解女子思家之苦。太子若真重视这个孩子,早该宣二婶婶入宫探望的。”
江绾在东宫时便察觉有些不对劲,太子妃不至于连这点主都做不得,分明是太子不想让外人见到江玥。
“东宫很多年没有过孩子了,大哥能不能生还两说,江玥的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孩子,还未可知呢!”
朝臣对于东宫无子嗣一事,向来颇有微词。彼时,三位成年的皇子膝下都没有儿子,此事也就罢了。
六月初,云景深的庶长子出世,随即东宫便传出玥宝林有喜……未免,太巧了些!
“晚膳还是要用一点儿的,否则身子受不住的。”云景淮说罢去拉着江绾去用膳,他不太好意思直接拉她的手,只是松松的挽着胳膊。
“阿绾,明日一早,与我一同练武可好?”
云景淮想了半晌,说到底自己是不能时时刻刻跟在江绾身边护着她的。她身边的冬凛姑娘身手虽不错,可身份终究只是个下人,真伤了人,是要掉脑袋的。想要避免江绾再被欺负,那便要她自身强,能打回去。
“好啊,许久不练习,身子都笨重不灵巧了。”
“嗯,”云景淮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她碗中:“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习武。
云景淮的袖里,一只木盒静静的躺着。这簪子,还是先别送了。阿绾戴上,便是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沾上了牛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