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淮头痛得厉害,他总算明白云景深那一脸的倦意是从哪儿来的了。

他没敢用萧无恙府中的午膳,空着肚子赶去崔府。今日崔府公子娶妻,赵轩求了他好几日,邀他一同前去吃酒道贺。云景淮推脱不下,只得依了他。

“老臣见过平阳王殿下!”

“崔将军有礼了,本王略备薄礼,先向崔将军道一声恭贺。”云景淮说着,递上从萧无恙那儿顺来的贺礼。

“谢过平阳王殿下,殿下屋里请,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殿下莫要见怪。”

云景淮点了点头,入席去找赵轩的身影。

“啧啧啧,三哥,你看看你看看,他拿你当平阳王了吗?他对你和对你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赵轩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搭着云景淮的肩膀,悄声道。

“去,”云景淮拍掉他的手:“你还好意思说我,崔将军是圣上亲封的辅国大将军,实实在在马上打下来的家业,你说话客气点儿啊!”

“是是是,来,尝尝,我夫人做的蜜饯糕,香着呢!”赵轩掏出一个油纸包,一打开,蜜饯的甜味和糕体雅淡香味四溢,光闻闻都知道这滋味不会差。

云景淮摆了摆手:“不吃,我不嗜甜。”

“哎,那你没口福了!”赵轩说着,自顾自的捏起一片糕,送进口中。

“也不知是谁,皱着眉头说不娶江家庶出的姑娘,说她比不过自己大嫂的一半 如今都吃上人家做的糕点了!这江二姑娘,是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啊!”云景淮打趣道。

“这日子啊,怎么都是过。我娘当初非要我娶她,我是作也作了,闹也闹了,怎么都不管用。可,你说这人娶了回来,她也不喜欢慧儿,全当她是个透明人。”

“还好慧儿心大,从不在意这些,要么待在西苑,要么去那个点心铺子,也不往她们身边凑……”

赵轩又说了什么,云景淮就不知道了,但他突然好像想明白了赵家为什么死活要让赵轩娶江书慧。

赵家与崔家,一文一武,是圣上的左膀右臂。可偏偏,这两家,如今日渐走到了势同水火,天理不容的地步。

当今圣上还是六皇子时,先皇为其采选妃嫔。崔家的小姐崔荣芳,也就是如今崔将军崔荣彪的妹妹,和赵怀柔曾同为晋阳长公主的伴读,二人与圣上都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可偏偏,圣上只选了赵怀柔一人,入府主事,一直等到赵怀柔生下云景承后,才另纳她人。这份情谊,也算是京城独一份儿的。

崔家小姐落选,一年后随夫君外放凉州。若是此后日子平平淡淡无灾无难也就罢了,这崔小姐离京不久便病了,凉州医士的医术远不及京城,崔荣芳一命呜呼。从此崔家与赵家之间便生了嫌隙。

而后,北匈奴屡屡犯禁,崔荣彪率军出征漠北。圣上有意削弱崔家,培养新人,故而最精锐的骑兵,几乎都在时年二十二岁的小将沈天翼麾下。

沈天翼,是赵老夫人姐姐的儿子,赵怀柔的表弟。漠北大败敌军,两年后,沈天翼暴毙而亡。

漠北之战,阴差阳错,崔荣彪遇见了原属于沈天翼要对付的北匈奴单于依智斜。

崔容彪手下兵马不多,与单于相比略显不足。单于信心满满,利用沙漠拖垮崔荣彪。

这一仗,崔荣彪打的十分艰辛,军士伤亡惨重,险些全军覆没。

崔荣芳的死,本就让崔荣彪心里对赵家有了疙瘩。漠北一战后,赵家势头愈盛,更让他不爽。我崔家儿郎出生入死,用命换回官场上一席之地,凭什么你赵家仗着出了个皇后,在朝堂上,动动嘴皮子,就敢骑在崔家的头顶上?

此后二十年光景,崔家与赵家再无通婚。

不过赵家对此一直不甚在意,文臣,文臣又怎么了?亦能笔墨谋太平,喉舌碰金戈。我怕你做甚……

眼下,朝中手握兵权者,一个是崔荣彪,还有一个是远在西北的江兆辰。赵轩娶江书慧,难不成是赵曦铭盯上了江兆辰手里的兵权?

可他要兵权有什么用?再说,娶了江兆辰的妹妹,兵权就能为他家所用了?崔家虽不喜赵家,却是坚决拥护太子一派,处处小心着,和云景深不过是点头之交,生怕一不留神惹了圣上不快,赵家为何还如此不安心啊?

“崔家的宴席,你来做什么,不怕你爹修理你?”云景淮抿了一口杯中的酒,佯装不经意问。

“害,这有什么,那当爹的不对付,关当儿子的什么事儿啊!崔家公子为人不错,出手大方,他的婚宴我自是要来,我爹……”

“他哪儿有功夫理我呀!太子,我哥,哪个不用他管,他呀!焦头烂额呢!”赵轩随口应答。

赵轩在赵家也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他是太子的表弟,却一直和云景淮走的最近,赵曦铭想起来,便管教他几次,想不起来便随他去了。在这种抽风式的管教下,赵轩还能长成今天这副模样,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焦头烂额些什么?”云景淮问出这话有些尴尬,他低头整理衣摆,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三哥,你好意思问我他为什么焦头烂额,你真当我是傻子啊?”赵轩压低声音,在云景淮耳边道。

“三哥今日早朝,一番声泪俱下,我可是有所耳闻啊!只是我想要劝三哥一句……”

“我信三哥的人品能力,定能查出其中做鬼之人,可若要做鬼之人统统付出代价,三哥谁都不要指望,也谁都不要信。”

赵轩似是呓语,不待云景淮细问,崔家公子前来敬酒。赵轩跑去与他寒暄,此后再无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