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前日送去东宫的请安帖,太子妃娘娘遣人送回帖了,请小姐入东宫小坐。”

江绾此时正一勺一勺慢悠悠的往嘴里送鸡丝粥,粥里加多了盐,也不知道云景淮是怎么咽下去的。

秋月进屋送回帖时,江绾一口粥险些噎在了喉咙。这请安帖,她是没指望着太子妃能回帖的……

她漱了口,没有擦脂粉,也没有带多余的首饰,换了件儿清爽素净的衣裳,直奔东宫而去。

太子妃宫中的掌事嬷嬷亲自来迎她,带着江绾避开众人,穿小路而过。

东宫,其精巧细致,较皇宫不遑多让。黄叶渐添,大团大团的芍药,庭外的丁香海棠,红香腻粉,袅袅婷婷,每一片花瓣,都涂抹上了金粉,阳光之下,熠熠生辉。足可见工匠之用心,也见如流水的银子花出去,方能让这夏日之花,在秋日盛放。

太子妃的椒房殿,说好听是素净雅致,说不好听便是太过寒酸些,院中种着些寻常花草,屋中陈设也无出众之处。

“妾身江氏,见过太子妃,给太子妃请安,愿娘娘凤体康健,福泽万年。”

“侧妃快请起,不必如此拘礼,来人,看座。”

太子妃李氏,年芳二十六,身姿绰约,容颜如月。虽非姿容绝伦,然她之美,不在花容月貌,而在那一份淡雅中的清高。她身着一件水墨月华裙,简洁明快,宛如月色柔和。

“侧妃的面容已经大好了,原我还忧心会留下疤痕,”李氏一面说着,一面从桌案上拿起一盒香粉:“来,前些日子我入宫给太后请安,得了这么个稀罕物件儿,说是拿紫茉莉花种,碾碎了兑上香料制的,敷于面部匀净,润泽肌肤,不像别的粉青重涩滞。”

江绾笑着接过,摊在掌上看时,果见轻白红香:“多谢娘娘抬爱,妾身的脸已经好了,只是那一日,当真是被玥宝林吓着了,若非娘娘及时带人赶到,还不知她要将妾身至于何等田地。”

江绾说起生辰宴那日的光景,不禁伤怀,一时将心里无限的委屈都写在了脸上,听得太子妃愈发心疼她。

“原是玥宝林的不是,侧妃莫要与她一般见识,我本该狠狠责罚她,再带着她登门给侧妃道歉,只是现如今,她腹中怀着太子殿下的骨肉,不好伤了她那孩子,待她腹中之子瓜熟蒂落,我必狠狠罚过,再让她给你赔罪。”太子妃义正言辞许诺道。

江绾一面听着,一面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太子妃。但见其中等身量,面目红润有光,透着粉意;乌发润泽,毫无干枯发白之相……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身子柔弱,难以受孕的样子啊!

江绾心中唏嘘,江玥的肚子就这么神,别人都怀不上孩子,偏她怀得上?

“娘娘说的是,都是自家姐妹,哪有隔夜仇啊!想必是玥宝林一时猪油蒙了心,做出了糊涂事。”

“前些日子回京,听闻玥宝林有了身孕,妾身想着有孕之人辛苦,今日特做了些枣泥山药糕,想着给娘娘请过安,再去瞧瞧堂姐的身子。”江绾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太子妃愣住了,没想到江绾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妹妹看姐姐,人之常情是不该拦着的,可昨日那个杀千刀的刚下令,不许任何人迈进烟云轩一步啊!

“呃……玥宝林有了身孕,太子殿下是极为看中这个孩子呢!素日里不许她人前去玥宝林殿中打搅,玥宝林也是能不出院门便不出,生怕出了意外。不如,这枣泥山药糕,本宫先代为收下,过会儿命人给玥宝林送去,待到玥宝林生产,侧妃再前来探望?”

太子妃的话还未说完,她身边的贴身侍女莫琴“砰”的一声推开殿门,慌慌张张进门回话:“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妃的身子微不可闻地抖了一下,抬眸瞥了江绾一眼,小姑娘一身素衣,忽闪着大眼睛,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未涂脂抹粉,却更透出身上那股子灵韵。她心头捏着一把汗,想支开江绾,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太子的一只脚,已经迈进殿门了。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

“谢殿下。”

云景承不知方才是在那个宫里厮混一番,唇角还沾着胭脂,衣衫也是凌乱的。

云景承方一踏进殿门,眼神赤裸裸的粘在江绾的身上,这姑娘腰肢纤细,比西域舞姬有过之而无不及,沿着雪白的脖子一路向下,胸脯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不用看也知春光无限,可惜了……这样的好身段儿长在她身上。

云景承素来最厌聪明的女子。江绾在益州的所为,早被有心之人记下,一字不漏的传进了云景承的耳朵,他可不会把江绾看作个寻常漂亮小姑娘。

他确是行事荒唐,可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把赈灾粮食钱财全部中饱私囊。

是舅父替他谋划,说自古至今,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得民心的差事让云景淮去办,将太子殿下置于何地?索性让他把差事办砸了,届时自己再出手送钱送粮……那何愁益州百姓还记得什么平阳王啊!

如今在益州,人人交口称赞平阳王宅心仁厚,心系百姓,平阳王侧妃事事亲力亲为,不惜自己饿着肚子,也要把粮食留给老者小儿。云景承费尽心机,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本宫先前听闻,江大人的三女儿江绾生得容貌迤逦,惊为天人,而今看来,四小姐,你是丝毫不逊色于你姐姐啊!哈哈哈......”云景承咂了一口茶,笑得猥琐又不怀好意。

“太子殿下说的是,三姐姐貌美绝伦,女子看了她莫不心动,家中姊妹更是对她又是喜爱,又是嫉妒。”

江绾按住自己控制不住抖个不停的手,不去看云景承恶心的眼神,若是在这儿出了事,可真的不会有人来救她。

“哦,那想必我宫中的妃子是无人能及啊,本宫可要找个日子,去看看你这位三姐姐了。”云景承起身,一步步的向着江绾的方向移。

“姐姐能得太子殿下青眼,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只是可惜,我这姐姐从小身子就弱,谁想到养在乡下回京的路上,竟还被匪徒所伤,险些丢了性命,身子才好了,谁知道,去了容妃娘娘的赏菊宴,许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竟又吓病了,到现在还起不来床。”

云景承一点点靠近,江绾已经能闻到他身上的香粉味儿了。江绾的里衣被冷汗浸透,人也像打开了话匣子,说得停不下来,好像自己一直说下去,他就能离自己远一点。

“呦,还是位病西施,那想必是伺候不了本宫了,不知你这个做妹妹的,可否能代劳啊?”

云景承一只手抬起了江绾的下巴,盯着她的双眼,像是看到了猎物的野兽,眼里写满是兴奋和刺激。

“殿下…平阳王侧妃…”

“闭嘴!”

“妹妹,女子无才便是德,留在府中好生伺候着那个呆子,你这般招摇过市,可是想入我宫中做个美妾……”

云景承另一只手抚上江绾的脸,柔嫩细滑,仿若蚕丝织作的绸缎,他心下遗憾,若是个憨的,今日床榻之上,便又要多一美人儿了。

江绾看不到的地方,太子妃悄悄红了眼眶,气得想哭。杀千刀的,平阳王的侧妃,好歹算是他的弟媳,他竟这般出言不逊,真当平阳王拿他没法子。若是手里有个棍子,真想一棍子戳死他。

“太子殿下,”江绾起身躲开他的手:“殿下与娘娘该用午膳了,妾身这便退下了。”

江绾带着秋月冬凛一路急行,奔着宫门而去。

才出了东宫,江绾就撑不住了,一弯腰,将用过的早膳全都吐了出来。

东凛反应快,一把扶住了江绾,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小姐别怕,别怕,没事了。”秋月拍着江绾的背给她顺气。

“无事,走,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