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江绾受了苛责,江玥的日子也不好过。

江清为人怯懦,怕老婆,却也不是个傻子,哪能想不明白侄女落水的背后是谁的手笔。他平生第一次同沈淑珍发了脾气。

“你到底要干什么呀?咱们这样的人家,你还要女儿去攀附王公贵族,和自家姐妹争风吃醋,醒醒吧,别做梦了,你再这样下去,女儿就被你耽误了!!!”

“你同我吼什么,要不是你不争气,我用的着费劲巴力给女儿找个好婆家,爹靠不上,婆家靠不上,以后喝西北风去啊!”沈淑珍也不甘示弱。

一句话怼的丈夫垂头丧气不吭声了,江清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哥哥扶持,连带着沈淑珍和江玥在人前总是抬不起头。

沈淑珍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老爷,这些咱都不提了,女儿还小呢,咱们慢慢看。只是眼下有件更棘手的事。”

江清抬头看她,眼里有不解。

“老爷,这眼看着到了年关,府里上上下下、你朝中的同僚,要用银子的地方海了去了,我这手头也不宽裕了。”

“......”

“要不你同大嫂说说,这个月,多支些银子给咱们院中。”

江清一听,脸色顿时变了变:“要说你说,我丢不起这脸。”说罢,一麾袖子,出了房门不知去向何处。

沈淑珍一个人急得有些上火,娘家来人催了两三次,自己要是再给不出银子,怕是闹到杨春玉面前丢了二房的脸面就不好了。

她拼拼凑凑翻出些银两安抚母亲弟弟,算算日子,江兆辰也快回来了,等他带回些圣上赏赐之物,自己再寻个由头,也就有傍身钱了。

舒家自然听说了这事,只是一个丫鬟办了错事,又没有证据是舒心然所为,也就只当不知道,不了了之了。

等到江绾再去书院,舒心然再没穿过那双带着琉璃珠串的鞋子,江绾也以为是自己一时昏了头看错了,再未细究。

转眼间到了腊月,书院停了学,江府处处都挂上了大红灯笼,看得人心中暖暖的。

天气冷了,江绾也懒得出门,常常邀柳静婉和江书慧来星云居,几个人吃着饴糖,听着冬凛讲西北军营的故事笑话。小姑娘们说说笑笑,屋子里热热闹闹的。

秋月端着茉莉香片走进房里:“小姐,进腊月了,大少爷也快回来了。”江绾裹着毯子趴在床上,想起小时候的年。

白若梅不喜热闹,除夕夜,往往是江兆辰,江绾和她一同守岁。江澈总是要陪着杨春玉。母子三人过节,虽不热闹,但却温馨。江兆辰会带江绾在院子里堆雪人,放鞭炮,二人的笑声环绕着整个小院。后来,她去了乾州,乾州不下雪。

“秋月,剪些窗花贴上,这屋子也热闹些,不知道兄长在西北过的好不好。”

冬凛安慰她:“小姐不用担心,将军身边有我哥照顾,他可比我还仔细呐。”

西北军营......

“冬决,那匹白狐皮好生收着,回去给阿绾做件暖和的斗篷。”

“那箱首饰也收好,阿绾戴上肯定好看。”

“还有这些野味,京城里都吃不到,带回去给阿绾尝尝。”

“对对对,还有钱,我们多带上些银子给阿绾。”

冬决被他指使的团团转:“我明白将军心疼小姐,但也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吧。”是的,江兆辰吩咐冬决整整收拾出来了十车礼物。

“你不懂,阿绾一个人在京城过得艰难,她过得舒心些,我也放心。”

江兆辰幼时,江澈忙于仕途,不常管他,他打心底里觉得江绾待的地方是个虎狼窝。江澈不理庶务,杨春玉又不是个慈母,他征战在外也是为自己和妹妹博个好前程。

江兆辰归心似箭,打快马,日夜兼程,一路上却也是走走停停。他见着什么新鲜物件儿都想带给江绾一份儿,倒是耽误了些许时日。

好容易走了半个月,一行人进了城。早有江家的下人将消息递到了杨春玉耳朵里。

杨春玉正忙着理江瑶的嫁妆,本是懒得理这回事儿。又一想到这府上的前程可是有一半儿握在江兆辰手里,想了想,她还是收拾利落,出门去迎。

长安街上,江兆辰骑着一匹赤色汗血宝马,剑眉斜飞英挺,蕴含金戈铁血之气,薄淡的嘴角很倔强的向下拢着,决然孤清又盛气凌人。看的不少少女眼中含春,面若桃花。

“哎呦,”杨春玉笑得嘴角都要裂开了,她指挥着下人:“快,把少爷带回来的东西搬到正厅去。”

江兆辰斜了她一眼,深褐色的眼眸宛如冰一般冷冽刺骨:“搬到正厅作甚,这些东西都是给阿绾的礼物,直接搬到她那儿就行了。”

说着,他翻身下马,手中御剑一挥,顷刻间,从他身后的马车上跳下来十几个彪形大汉,一身的腱子肉,唬的家丁不敢上前。

江兆辰连看都懒得看杨春玉一眼,饶过她,火急火燎的向江绾的院子去了。

江绾听说哥哥回京,早早收拾齐整,站在院子前等候了。

她见江兆辰跑过来,因跑得太快,发冠有些散乱,披风也被北风吹的翻飞。

远远的,江兆辰就见着星云居前,少女裹着毛茸茸的兔毛领披风,红梅点缀,玉雪可爱,莞尔一笑,灿若春华,皎若秋月。在雪地里,独成一派风景。

江昭辰愣住了,随即一滴泪珠滑落在眼角,老天爷可怜见的,妹妹竟长的这样好。

见他呆在那儿,江绾朝他招手:“哥,你看什么哪?快过来呀!”

江兆辰胡乱抹了把眼泪,咧开嘴角,露出八颗大白牙,快步到江绾身边。

还没来得及说话,江兆辰微微颤抖着双手,轻轻抱住江绾,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在江绾耳边小声低语:“阿绾,哥哥回来了,以后阿绾什么都不用怕了,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了。”

江绾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她轻轻拍拍哥哥的后背:“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半晌,江兆辰松开了江绾。江绾捂着脖子,装作喘不过气的样子,搞怪道:“再抱,就要把你亲妹妹勒死了。”

江兆辰挠挠后脑勺,憨憨的笑着,从那个冷面将军变回了十七八岁的邻家少年。兄妹二人携手,一同进屋看他带回来的稀罕物件儿。

“阿绾你看,这是我亲手猎的白狐皮毛,等天再冷上一点,下雪时穿出去,蓬蓬松松的,可好看了。”

他又打开一箱首饰,在江绾头上比比划划:”这是容妃娘娘赏的,京城头一份儿,你看,你戴着多好看,啧啧啧,这京城谁家的姑娘呀,都比不上我们阿绾。“

两个人笑闹着,还不到半个时辰,门嘭的一声被打开,江澈气的面色发绀,闯进来。

他指着江兆辰:“回来不先拜见你老子,跑到你妹妹这儿来胡闹,你知不知道,一大堆叔公伯父为着给你接风,已然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你倒好,啊......”说着,他顺手抄起一个杯子,朝江兆辰砸去。

江兆辰略略一偏头,皱起眉头:“给我接风?”他冷笑一下:“有阿绾一人为我接风足矣,那些迂腐老朽,不见也罢。”

“你......”江澈抓住江兆辰的衣领将他往门外拖。

江兆辰狠狠挣开他,瞪了他一眼:“我自己会走。”

江绾留在原地有些发懵,叫来秋月:“去前头看看,今日府中可有宴请贵人,怎么连个声儿也没听见。”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