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瑶得了圣上赐婚,江澈心情大好,提着几件礼物就去了柳府。
柳老爷赶紧出府迎接,江澈说明来意,柳老爷笑得合不拢嘴:“老哥哥,我家夫人与你想到一处了,她昨日也与我提了此事,今日你就来了。绾儿也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她要来书院,我自是欢喜的。”
江澈谢过,忙赶回府告知江绾此事。
江绾正躺在软榻上看话本,听闻过几日就要去书院,她一下子坐了起来。虽说她在乾州也看了不少书,只是大多数都是些奇人轶事,若是细究礼仪规矩,她就不懂了。即使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可也不想太丢脸呀!
想到这里,江绾起身唤道:“秋月,更衣,我们去柳府。”
柳府内,柳夫人见江绾来了,心里很是高兴:“这府里平日没什么人,你常来与静婉说话,府里也热闹些,有些人气。”
柳静婉正看着书,听到江绾向她问书院之事,连忙起身,与她细细分说。
“其实这礼仪呀,规矩呀,都好学,这书院最难的就是这些女子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我也头疼的很,一不小心就要起争端,我先与你说一遍,到时我会在你身边提醒你,不用担心。”
柳静婉从课程进度讲到那个先生最严厉再到这些女子谁的脾气好,谁和谁有过节,从太阳正高,讲到日头西斜,听得江绾头昏眼花,昏昏欲睡。只觉这趟书院之行是凶险异常。
回到星云居,一下子就倒在了床上,喊道:“冬凛,你那么厉害,能不能把我打残,我不想去书院。”
冬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要求,若是她从命了,恐怕将军就要让她丢命了。
天光微明,秋月起身,唤江绾起床更衣用膳。江绾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心不甘情不愿的用了早膳,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春喜院里,江瑶正别扭着不肯去书院:“娘,我就是个侧室,肯定要被她们笑死了,我不要去书院。”
杨春玉想了一会儿,觉得不能让女儿受这个委屈:“你定了亲,确实不应抛头露面,你就留在府里歇歇吧。”
江绾同江玥、江书慧一道上了马车,一路无话。
书院门口,柳静婉已等了多时。见这一行人,忙迎上来,带着江绾进了书院。
“众位姐妹,江绾妹妹日后就与我们一同作伴了,还望诸位日后和睦相处。”
江玥翻了个白眼,带着平日里同她交好的小姊妹在一旁冷眼瞧着,那日在听雨堂被江绾将了一军,她心里一直有气,今日必定要想方设法让江绾下不来台。
众人见时候不早,便一起进了正堂,等待教琴先生南妙音。
这南妙音本是宫中的乐师,后来年纪大了,自请出宫,柳老爷便请她到书院女子琴艺。
“听说江家妹妹在乾州生活多年,想必听过不少与这京城不同的音律,不如今日江家妹妹便奏一曲,也让我等开开眼。”孙嘉语开口道。
话音未落,南妙音翩然而至:“听说今日多了位小姐,这书院更热闹了。”
南妙音头发高高束起,看起来清爽又满是英气。
“先生,”孙嘉语起身行礼“今日江绾妹妹第一日来书院,我们都想听她奏一曲呐。”
孙嘉语与舒心然是表姊妹,自然同江玥站在一边,等着看江绾出笑话。
江绾呆呆坐着,书她倒是看过不少,琴就一窍不通了。江绾也不想强撑:“先生,我并未习得琴技,想必今日是不能为诸位奏上一曲了。”
舒心然冷哼一声,小声嘀咕:“哼,果然是长在乾州的,瑶儿和玥儿可都是琴技了的,你这样子江大人也不嫌丢脸。”
“好了,”南妙音不想听这些小姑娘争风吃醋“每个人擅长的领域不同,琴技不行日后多加练习就是了。”
舒心然撇了撇嘴,不吭声了。南妙音一向言喻律己,最看不得学艺不精的学生,本以为她会斥责江绾一顿,没想到竟是这样不了了之。
舒家老爷是个文官,家中人口众多,僧多粥少,他的每月靠着微薄的俸禄,哪里支持的了一大家子开销。说好听了是两袖清风、书香世家,说不好听就是穷酸迂腐。
舒心然的衣裳首饰常常要靠江玥接济,自然而然,她对江玥的话比对圣旨还要看重。
散了学,女孩子们如鸟雀一般四散开来,围在院子里叽叽喳喳说着闲话儿。
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中间一小小水塘原是天然温泉,四周花草依泉水雾气滋养,长势喜人,拥拥簇簇。
柳静婉拉着江绾坐在一处大石上,指着不远处一座小楼:“阿绾,这是藏书阁,里面藏书众多,冬暖夏凉,你喜看奇闻怪谈,有空便来此处歇息。”
二人说着话,赏着景儿,全然没注意到身后舒心然阴郁的目光。
“啊哟。”
江绾只听见啊哟一声,还没来的急回过身子,兜头一碗热茶水顺着脸颊流下,紧接着后背上一股力道袭来。虽不轻不重,无奈大石湿滑,江绾重心不稳,顺着滑进了池水中。
柳静婉见事态不妙,伸手想要抓住江绾的衣摆。“刺啦”一声,衣裳碎成了两半儿。
池水不算太深,堪堪没过江绾头顶,可惜江绾不识水性,怎么也浮不出水面。
地上趴着个小丫鬟,她听从舒心然的吩咐去端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就泼了茶水,重重摔在地上了。
她的身后,舒心然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柳静婉无心追究事情如何,尖叫着喊着左右的小丫鬟:“快,快下去给我把阿绾带上来。”
这几个小丫鬟都不会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不肯先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江书慧脱去了外裳鞋袜,扑进了水里,三下两下拉起了江绾慢慢向岸边移着。
江绾拂去脸上的水,一眼注意到的是岸边舒心然的鞋子。这鞋子绣工精巧细致,最引她注目的是这鞋子上装饰的串子。
这串子通身浅碧,成色不算好,上面还混着几颗珍珠。今日舒心然进了书院便炫耀新做的鞋子,江绾起先没注意。这会儿倒是看真切了。
那串珠子,白若梅有个一模一样的,原是江澈所赠,她分外爱惜,戴在手上,从不肯离身。
自白若梅走了以后,江绾便再没见过这串子,不知是怎得,竟落到了舒心然手里。
岸边上,舒心然捂着嘴儿,乐得前仰后合:“玥儿你快看呀,她可真是个呆子,连石头都坐不稳,哈哈哈......”
柳静婉将她二人拉上了岸,脱下自己的衣裳,裹在江绾身上。泉水虽温,然已是深秋,秋风萧瑟,吹在身上,冷的二人瑟瑟发抖。
柳静婉忙命人去取毯子备马车,扶着江绾和江书慧进屋子里避风。
“三妹妹可还好,没受着惊吓吧?”
“多谢二姐姐出手相助,否则今日,我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自家姐妹,不必客气。”
“阿绾,我让人备了马车,你们先暖暖身子,等一下再叫人送你们回府。多谢书慧姐姐相助,今日人多口杂,改日我必登门赔罪。”柳静婉安抚了两人,又急急忙忙命人去熬姜茶。
江绾回了星云居,窝在火盆前烤着火,舒心然鞋子上的珠串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
“江绾,”江澈气冲冲的进了院子:“第一日去书院就闹出这样的乱子,江家两个女儿湿着身子被送回来,成何体统。”
“爹爹,今日并非女儿的过错,是......"
“你回京不过数月,竟惹出这些乱子,你是想看着众人说我江家教女无方,戳我的脊梁骨吗。”
江澈撒够了火儿,一挥衣袖,出门去了。
江绾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消息穿得可真快啊,才出了事,江澈就跑过来兴师问罪。不经意间,一滴泪水滑落,砸在了手上,碎裂开来。
“小姐今日受委屈了,往后还是让奴婢跟着吧。”冬凛凑上前抱住她,好声劝慰。
“老爷真是太过分了,也不问问怎么回事儿,一味责怪小姐。”秋月一边烤着湿透的衣裳,一边替江绾抱不平。
“横竖他是不在乎我的死活,我们也不必理他。”江绾抹去眼泪:“去把哥哥送的首饰匣子拿出来,我们去看看二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