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情歌:4.光亮
提纳里在黑暗中愣了两秒,随即居然笑出了声。
人在倒霉至极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愤懑不平,居然是后知后觉的可笑,进而又生出一丝悲凉。
提纳里又不确定的再按了两下开关,头顶的灯泡早已撒手人寰,走得洒脱管不上一点儿身后事。
提纳里只好强撑着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着换鞋,随即手一滑,手机翻转,仿若白刃一般的刺眼光源直直逼向双目。
换鞋的动作一顿,提纳里再次套上了鞋,出门,下楼。
没有光?
那他自去寻光便好。
……
提纳里走在初春尚还带有一些寒气的街头,四处寻觅着便利店,打算买个便宜灯泡先顶两天,等过段时间他有空也有点钱了再去换个好点的灯。
只是提纳里忘了,镇南这座小县城不是他先前生活的繁华都市——并没有十步一家、二十四小时都营业的便利店,有的只是街头巷尾零星几家小型便民超市。
说是超市,其实规模并不大,充其量只能算上小卖部,打着“便民超市”、“幸福家”之类的名号,实际上售卖一些日期不太新鲜的调味品亦或是质量不太好的生活消耗品,至于营业时间更是充满了随机不确定性。
就比如现在,整条街道上除了两侧的路灯,零星几家夜间营业的烧烤店、大排档以外,几间小超市早已关上了大门。
提纳里摇了摇头,看来“便民”便利不到他、“幸福家”也不包括他一户。
垂头丧气的往家走,想着好歹不是停电,他先拿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凑合一下,睡一觉醒来再去换新灯泡。
想到了解决办法,提纳里的脚步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沉重,心情也好了不少。
虽然镇南县生活并没有那么便利,可提纳里一抬头却看见了稀稀落落的几颗星子,缀在寂寥的夜空之中,夜风吹过,好不惬意。
这一份惬意持续到了提纳里回到自已出租屋的楼下。
……
老小区,楼底的路灯跟自已家里那个一样,早就不亮了。夜又深了,住户大多都已经入睡了,越接近单元门越是看不清路。提纳里本想着赶紧进了楼再说,也并没有开手电。
直到提纳里在一片漆黑中,只看见单元门旁的花坛边有个隐隐约约的光点,随后冷不丁听到一个男声——
“最多两天。”
提纳里一惊,简直吓得汗毛倒立———
有人!
提纳里一边腹诽“这么黑在这儿打电话也不开个灯”,一边也忘了自已也是这么个嫌麻烦摸黑回家的人。
正当提纳里打算无视对方直接进楼时,打电话的男人却突然冷笑出声——
“那你想怎么办?拿掉我一只手,来拿啊!”
提纳里发誓绝对不是有意偷听别人打电话,只是早听过别人说这一片区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万一他经过打扰对方呼吸,也拿掉他一只手怎么办?
提纳里还是很惜命的。
这么想着,提纳里尽可能小心翼翼、放轻动作缓缓蹲下——他观察过了,他和男人之间还隔着一个花坛,花坛里萌芽的灌木正好能将他挡个严严实实。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男人又吸了一口烟,放缓了语气又说道,“我说了宽限两天就是两天,不会少你的。”
提纳里环抱着双膝,等待男人打完电话,他好赶紧溜走。
“嗯,那就这样。”
提纳里听到了结束语,心中一阵窃喜,毕竟他的腿都快蹲麻了,要再不结束,他这双腿就别想要了。
可提纳里在灌木丛后左等右等,没听到离去的脚步声,也没听到单元门开合的声音。
做了几次心理建设,提纳里悄悄从树丛后探出一个脑袋,只见刚打电话的男人靠着单元门,仿佛就等待着提纳里探头——
“怎么?忘记带单元门禁卡了?”
提纳里自知已经被抓了个现行,硬着头皮站了起来,不清不楚的“嗯”了一声。
提纳里特别紧张,垂着头不敢看男人一眼,生怕自已死于见过黑社会老大真面目这个原因。
“我给你开吧。”男人倒是出乎提纳里意料的好说话,提纳里赶紧快步走到门前等着男人开门。
“滴”——单元门发出一声提示音,表示门锁已经打开。
“谢谢。”提纳里的声音很小,打开门跑得却极快。
男人看着提纳里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得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随即心口的郁结似乎都消散不少。
……
赛诺轻轻合上单元门,他还不想回去,打算再抽支烟再上楼。
柯莱这孩子也是大了,明面上虽然不阻止自已抽烟,但会偷藏自已的香烟了。
赛诺一边吸了一口烟,心绪却乱飞,又想起刚像只狐狸一般从身边跑掉的男人,大概就是六楼空房间新搬来的租户吧。
赛诺一边想着,一边抬头看了眼筒子楼——
六楼的房间里没开灯,却依稀能看见一点光源闪烁。
赛诺轻轻皱起了眉头,想起来了,这栋楼电路老化,他和柯莱刚搬来的时候,他改电路换电线就花了几天。
……
提纳里劫后余生一般逃进自已的出租屋,关上门,又想起什么似的,赶紧上了两圈锁。
他轻轻喘着气,打开自已的手电筒,给自已倒了杯凉白开,刚喝了一口,却听到了敲门声。
提纳里心中警铃大作,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小心翼翼靠近门边——
“谁啊?”
话一出口,提纳里才发现自已的声音颤抖得不行。
并没有得到回应,提纳里又等了会儿,壮了壮胆子开了条门缝望出去——
门外并没有人。
提纳里拉开了门,这才看清——地上有一包蜡烛和一支打火机。
……
赛诺送了蜡烛,叼着烟下楼。
刚他在楼下其实就认出来了,这个新租户就是昨天来他摊上的男人——
开玩笑,那男人气质干净脱俗,一看就不是他们这儿的人。
昨天他没钱吃饭?
赛诺当然知道他是真忘带手机,但他没说,顺水推舟般让柯莱领着在后面坐,吃一份和自已同款的晚饭。
至于今天送蜡烛……
说赛诺是单纯同情怜悯也好,或者起了逗弄的心思也罢,只是那个新搬来男人眼底清澈,身上还带着几分与他外表不符的不谙世事。
镇南嘛,这种新来的外乡人,很容易受欺负的。
赛诺边肯定了一番自已,边没抽几口的烟丢在地上,又用鞋底轻轻踩灭,于是黑夜中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