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选吧。”

赵掌柜不与她多话,退到三步开外,等她自己看。

“宝儿,干活。”

“好咧,右边架子第三层锦盒里那幅。”

姜枣不好直接伸手去拿,不然没办法解释,她怎么一眼就瞄中了架子上那幅被束之高阁的画卷。

她来到架子旁,从第一层挑挑拣拣的往上看。

赵闵堂在一旁看着,越看,眉头就皱的越深。

再往上,可就够着那幅画了。

“诶,这还有,我看看这幅。”

“姜小姐!”

赵闵堂几乎和姜枣同时出声。

但姜枣占据有利位置,已经先一步把锦盒拿到手了。

赵闵堂上前两步,“这幅画暂时不卖。”

“为什么?你们开店做生意,摆出来的东西不让顾客选啊?”

赵闵堂跟她解释,“就是怕顾客选到,所以这幅放得格外高一些。”

意思是,别的顾客不会像你一样,踮着脚都要去拿。

“这幅画是非卖品吗?”

“两月后,我家少爷要带这幅画去香港拍卖会参展,所以暂时就不对外销售。”

对方这样说,姜枣自己也打消了购买的想法。

原因无他,能被对方少东家特意带去香港参展的,又怎么可能便宜呢。

“那我看看可以吗?”

拿都拿下来了,不看看,说不过去。

赵闵堂知晓对方已无意购买,不觉松了口气。

“自然可以。”

姜枣得到首肯,展开画卷,想看看这幅得到系统和赵掌柜肯定的画,里面都画了些什么。

展开到三分之一,她知道了。

是一幅山水画。

根据系统给出的鉴定意见。

这是一幅倪瓒的竹石乔柯图。

倪瓒,元代诗人、画家,字元镇。

与王蒙、吴镇、黄公望三人并称为“元四家”。

他的画,主要以山水为题材,风格独特、构图简约。

并且还以淡、虚、静的思想为基础,创造了折带皴的技术画法。

即中国画里表现物体脉理,阴阳向背的一种技法。

倪瓒的画,区别于其他画家的独特之处,在于他的山水画常给人一种荒寒空寂、沉静萧瑟之感。

姜枣自我感觉是看到这幅画,有种冬天里吹空调,气温骤降十度,寒气彻骨的错觉。

“这倪瓒的画是不是有点邪门啊?”

画的整体呈土黄色调,让人一眼望去,有种身在北极,心在黄土的惶然挫感。

系统:“这就是倪瓒画的特殊之处啊,它之所以能呈现出这种效果,还是得益于倪瓒是个用墨高手。

你看这画,淡墨轻染,抛却了翠墨淋漓,笔饱墨酣、铁画银钩的技法。

简单几笔,就将山水简洁而错落有致的画面勾勒出来。

一河两岸,寒山瘦水,枯木冷石。

这正是枯笔干墨技法的艺术体现。

你嫌人家画有萧疏荒寒之气,且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模仿,还模仿不来呢。”

姜枣叫冤,“我没嫌弃它,我有什么资格嫌弃它啊。

别管它土不土,黄不黄,萧寒不萧寒,只要能值钱,那都是我心头的大宝贝啊。”

系统:……

“这画拿去拍卖会,肯定能拍到十几万的价格。”

姜枣叹息。

可惜了,真的可惜了。

这么值钱的画,今天是带不走了。

“姜小姐,您看这画怎么样?”

赵闵堂见对方看一会皱一会眉的,有些好奇她对这画的看法。

姜枣能人面前不显摆,不去做那班门弄斧的蠢事。

“画是好画,也是真迹。”

赵闵堂知她上次鉴定出了假的宣德炉,这遇到同行,多少就存了点比较的心思。

这回他想考较考较对方。

毕竟倪瓒的画,也是高仿的重灾区。

如今在收藏界,很多人都热衷,对此进行鉴定,逐渐的,倒成为一项了解各家水平的挑战项目了。

“怎么说?”

姜枣看过鉴定报告,不急不慌,缓缓道来。

“这画绘制的是山体俊松,正图山坡斜处两株古木,周围有竹枝点缀。

笔墨淡雅,墨色分明,皴法刚劲,风格写胸中逸气,且不拘泥于形似。

作者亲笔题词,春晓听雨第三番,起坐篝灯酒自温,晓起开门看桃李,苍柯翠筱喜无言。

落款中,倪瓒为这幅画,写竹石乔柯并赋绝句,奉赠舫斋文学,丁酉二月廿三日也。

这幅作品的裱边上,有明代书画鉴定家徐守和,清代文人谢希曾的题跋。

左侧裱边有谢希曾的谢氏希曾白文印、阿曾秘玩朱文印和安山客朱文印。

右下角钤有吴郡谢希曾孝基氏审定朱文印,以及清代王时敏的烟客白文印,太原王逊之氏收藏图书朱文印。

左下角还有明代收藏家贝省三的贝省三之白文印。

右侧裱边上,有清代医生金德鉴的庚申以后所得白文印、保三鉴藏朱文印,以及清代收藏家毕泷的娄东毕涧飞氏藏朱文印。

这些印章,每盖一枚,都代表一次鉴定。

这看画,不可不看印泥啊。

回到作品本身,画中坡石线条简洁有力,皴法颇多,学董源长披麻皴。

与黄公望的圆形山体形成风格迥异的两种形态。

竹丛的枝条细弱,竹叶的颜色处理随意。

乍看之下,像是因保存不当而造成的颜色剥落,但实际都是技法,这种技法更能体现倪瓒荒率、苍古的风格。

倪瓒同款的仿品,虽画面内容和构图方式上极为相似。

但通过对比分析,很容易发现其风格上的区别。

此墨竹坡石图笔墨有序,线条刚劲矫健,墨色轻浅,点苔多处,用墨清晰,足以看出是倪瓒本人所画。

当然,我这是从画法上分析。

咱就说这鉴画三要点,一绢二墨三印色,三样东西都有了,这画的年代就错不了。

再一点就是看笔,这点最难,但只要多看,了然于胸,也就没什么了。

都说咱这行眼力就是学问,这学问能学来,也学不来,大半啊,就靠悟。

这能看懂印泥就算不错了,都知道看画有个八宝印泥。

以为好画都用这八宝印泥,也不看这八宝印泥是什么时候有的,看不准啊,真的都看成假的咯。”

赵闵堂颔首,这也是为什么对方看半天印泥,他不催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