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半空降落一场血雨。
她扶着身侧的墙壁缓慢起身,半边身躯被深红浸染。
有液珠顺着眉骨滑过她密翘的长睫,淌过苍白的两颊,最后逶迤出一道道可怖的血痕。
她抬手拭去那些污秽,一片温热的触感。
鼻尖充盈着浓烈的腥气,纪星眨了眨眼,连睫毛都被血气湿润。
她知道,此刻死亡的人不止他。
有人在这偌大的世界中无声地消亡了。
“够无痛了吧。”纪星闭着疲惫的眼眸轻声嘟囔了句,也不知道对着谁说,被震得发麻的腿颤巍巍地直立了起来。
可惜还是气闷。
她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酸涩,指腹在眼底轻抚,只摸到一片粘腻的血水。
此刻的杀戮无法带来快感,即使对方是个恶贯满盈的贱人。
耗空的丹田沉沉地坠着,纪星仰头服了一枚丹药,静默半晌,才拖着残败的身子朝着尸体走去。
扒开首身分离的残躯,她扯下衣服小心地翻找着想要的戒指,一无所获。
沉思片刻,细密的灵力一寸寸探过他的仅存的肉身,终于在胃部感知到微弱的灵力波动。
纪星不满地啧了一声,转身一看,发现摘下了绸带的木羽清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该给孩子吓出心理阴影了,罪过,罪过。
她转了个方向挡住了羽清的视线,从袖中取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忙碌了半晌,才从一片泥泞中取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纪星用粗布一根根地擦干净自己的手指,血水被黑布吮吸,她接着拿出手帕小心地包好戒指,做好一切后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时间不多了呀,你说是不是,老板?”
脸上挂着常带的笑容,纪星简单地处理了身后尸体的惨状,她踩着地板悠悠地朝壮汉走去。
观赏了一场“好戏”的男人绝望地闭着双眼,对她的呼喊充耳不闻。
她果然是个残忍的疯子。
“装什么死呢,起来。”甫一伸手,红色的绳端就安稳地躺在纪星的掌心。
手腕轻轻一扯,剧烈的疼痛感传至他的全身,他止不住地哀嚎。
“扑通”一声,身形魁梧的男子直直地跪在了地上,少女低头俯视,雾气朦胧的眼中不见一丝情绪。
“我的手段还不及你们的万分之一,怎么,现在才开始害怕?”她对他此刻所表现出来的恐惧感到好笑。
“我错了,我错了,杀了我吧,杀了我......”他抬起又放下肿起的脸,口齿不清地求饶着,额头重重地扣在地板上。
“你知道吗,死对于你来说是最简单的逃避方式。”纪星看着他鼻涕横流的脸轻声说着,她的神色飘渺,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求求你给我个痛快......”
周辽的全身似被虫蛇啮咬,此刻密密麻麻的疼痛比他往日所承受的都要重上千万倍,任谁都难以想到这只是一个看似无害的小姑娘的手笔。
不可言说的恐惧与后悔在心中泛滥,他磕头的力度越来越重,颤抖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無錯書吧时间快到了,依旧没有人来救他,显而易见,上面的人放弃他了。
对他们的恨意在纪星的威胁之下愈演愈烈,他的神情出现了癫狂的色彩。
看到这的纪星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只是笑声中藏了掩不住的讥讽。
你看,人都是这样欺软怕硬。
他甚至不敢表现出来自己有多恨她,只敢将这龃龉的心思寄放在他的指挥者身上,用滔天的恨意来逃脱那么些可笑的恐惧。
但,
威胁木羽清与她姐姐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呢?
将那样刚烈的女子活捉并把她交给能够给予特殊训练的人的时候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甚至和她交手的那一瞬,他是不是还在感慨她的不自量力?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纪星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她拿出纸笔蹲下身,接着扯着沙哑的嗓子开口:“人员组织、时间地点、计划以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写在这张纸上。”
“对了,还有张没用上的符纸正好可以用在你身上,你尽可以撒谎,我有无数手段能让你生不如死。”
明明声音和煦如微风,但周辽还是感受到了全身的阴冷。
她没在开玩笑!
“我写,我写......求求你。”他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被腐气侵蚀的眼灰蒙蒙一片,只能看清模糊的色彩。
一个字涂涂改改糊成一团,浓厚的墨水在纸上晕染开去,汗水和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
但纪星微凉的目光正盯着他。
歪扭的字连成一串丑陋的长虫,他觉得自己快写了一个世纪。
周辽心中漫出一片苍凉。
“写、写好了。”他小心地放下笔,接着喘着粗气向地面倒去。
“我说你可以休息了吗?”脖颈被绳子拉起,窒息的感觉让他触摸到头脑空白的茫然。
哈,不就是服从性测试吗。
纪星随意扫了眼那勉强能看的字后将其塞入了储物戒中。
虽然时间紧迫,但她仍坚持让他手写,免得听错认错。
符纸在男人面前摇晃。
“说吧,你还有什么遗言。”
“......”
空气安静了一瞬。
“她叫楚伊,如果可以,请你救出她。”
“不用这样盯着我,我都写在上面了。”男人的声音顿了顿,颓败的脸上扯出一抹苦笑,带着怅然与希冀,他缓缓开口:“动手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纪星沉默地望了他一眼,缓缓开口:“你叫什么?”
“周辽,辽阔的辽。”
话音刚落,符纸在他面前闪出一道刺目的白光,几秒后,半跪的男子双手垂落、神情安然地死去了。
无痛无觉。
她果真是个矛盾的人。
纪星垂眸微叹了口气。
她接着跨步走向观看了全部景象的木羽清,抬手扯下结界,却被猝不及防的拥抱撞得有些怔愣。
“姐姐......”
女孩仰着可怜兮兮的眼,她的语调哽咽,眸中不断涌出雾气。
纪星僵硬着全身,比她还要矮了小半个头的女孩环着她的腰,从她的角度抬手正好可以抚摸到她的头,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抱歉,让你受惊了。”
凌乱的发在她的蹂躏下更显杂沓,纪星默默祈祷她不会把眼泪鼻涕擦在自己身上。
但,这样的感觉很不错。
心中兀然泛起一片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