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季咦了一声。关欢这家伙还真是厉害，仅仅在兵器交接的这一刹那，力气一放一收，檀季要不是完全没有轻敌的意思，估摸着都会着了道。长兵器本来就沉重，对于力量的要求高，于控制细微处并不那么严格，要是瞬间被卸了力，那一瞬间的失控，很有可能就会被对手所趁。
無錯書吧心中一动，檀季立刻将刺出去的枪横着扫开，完全凭着肘部的力量带开了关欢的刀势，然后欺身直进，顺手扔掉了长枪，就朝着关欢有些大开的正面印上一掌。
佟麟阁觉得很有些好笑。这檀季果然是个灵动果决的人物，虽然选了长枪，但一看长枪和关欢现在充满变化的刀势对抗劣势太过明显，什么别的想法也没有，先把这劣势去掉再说。看他的身形和掌力，檀季显然也是下过很大功夫的，这一掌虎虎生风，威势十足。当弃则弃，当断则断，这是只有经历过生死战阵的人才能有的敏捷判断。
关欢却是以不变应万变，虽然刀势被带到了外门，但他的灵巧可绝不在檀季之下，握着刀的右手松开，在刀刃的一面上一拍，挣把钢刀一下子倒着弹了过来，刀柄冲着檀季的掌心撞了过去。檀季连忙撤手，向后退了半步。关欢也没有过分进招，左手接住了刀之后交还到了右手，也后退了半步，正式地摆开架子，做出了如临大敌的姿势。
简短的交手持续了只有一眨眼的功夫，却让两人都兴奋莫名。关欢的虽然功夫不错，但其实对战经验很少，大部分时候也就是和佟麟阁拆招罢了。佟麟阁的功夫不消说那是极高极高的，经验也非常丰富，而且还可以模仿各种各样的敌手，但佟麟阁毕竟不可能完全改变自己的思路。强大如他，几十年的上手的对敌思路，根深蒂固到了他自己都已经意识不到了。虽然关欢有过许多的对敌训练，可交过手的人寥寥无几。除了佟麟阁，大概也就那个偶尔会来鼎福楼的胡青，以及天明寺的和尚、澄昌的师兄澄镫有过些交手的经历。在他忽然领悟到了点什么有趣的技巧的时候，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功夫高明，却又不会想要伤到自己，出手很有分寸的好手来对战一番，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他注意到了这家伙的衣着服色，注意到了他的身份，但既然这家伙也是佟叔的晚辈，那就压根无所谓什么了。
檀季则是欣喜于关欢在刀法上的变化，和他在灵巧的变招。这种变招在两军交阵的时候是用不上的，可在两人的对敌中，却充分展现了关欢对于刀的了解，和在使用招法、空间、各种手段上的想象力。想象力这种东西，很多人练武练了一辈子都没有一星半点，都只会按部就班地照着套路来，最多是随着年岁增长和对敌经验的丰富，在招式取舍上更圆熟，只有那种真正的天才人物，才能从一开始就将充满想象力的变化加入到自己的招法中，去克敌制胜。
“在下檀季。关小弟好身手，我们……玩点有趣的？”檀季抱了抱拳，打了个招呼。
“英王殿下客气了，请。”关欢微微颔首，但招法的架势却越发工整，显出凛冽的气势来。
檀季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了两柄短剑，就那么一甩，将刀鞘准确地甩到了佟麟阁身侧放着书本和茶水的案几上。两柄短剑看着都黯沉沉的，檀季右手所持的那柄有一尺两寸长，左手那柄则是十一寸，长度上有三寸的差距，剑刃的宽度倒是一模一样的。右手正持，左手倒持的准备姿势，更是让关欢感觉到了其中无穷的变化。檀季对于这一次的比试，看起来很认真，非常认真。
佟麟阁没有出声提醒关欢，但心下也暗暗吃惊了一下。檀季取出的这两柄短剑可是很有来头的，长的那柄名为“击星”，短的那柄名为“刺月”，哪怕分开了算，都是短剑一类兵器中能排进前三十的好货色，吹毛断发不在话下。但两柄短剑合在一起，当年可是让持有者梁喻名震一时，赢得了“星月剑”的美誉。梁喻可不是靠着兵器锋利欺负人，实际上，梁喻那家伙甚至是有些不屑于利用兵器的锋利的，对敌兵器素质不如自己的对手的时候，他总是转过刀刃，用剑脊去碰触敌人的兵器而非削断之，这让和他对敌的那些人无论胜负都心服口服。他自有一套驾驭双剑的奇特方式，让双剑的组合千变万化，在快速变化中，就让敌人不知不觉地出现漏洞，而让他最后取得了胜利。这种战法按照佟麟阁的说法，也是聪明人的战法，没有足够好的脑子，没有清晰的规划战局的能力，没有足够的身手去执行自己的想法，都会让这两柄短剑蒙尘。不过，短剑落到了檀季手里，居然还被他贴身收藏，这可是个大意外。檀季从小喜欢用剑，这佟麟阁知道。这位英王殿下枪法也不错，但充其量也就算是不错吧，战阵交锋尚可，想要和高手步战交锋，那就是檀季想多了。不过，不管前者后者，以他的身份，其实都很难有机会自己出手了。反而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让他收集收藏各种神兵利器非常方便呢。让佟麟阁惊讶的是，击星刺月这一对短剑，虽然被梁喻玩得光明正大，但梁喻的剑法底子里还是那种刺客式的剑招，只不过变化了比较多而已。梁喻堂堂的大剑师，自己当年就没有回避过这一点，坦然承认自己是从刺客杀手的战法中获得了灵感。檀季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可是，他居然还是贴身收藏了这两柄短剑，并且肯定还在剑招上下了不少功夫，那就只能说，是这位殿下的性格，实在是太有冒险精神了。
“我从来不客气的。”檀季嘿了一声，立刻递出了剑招。刷刷刷地连续三剑都从右手发出，直取关欢的两肩和咽喉。
关欢却是撩起刀一圈，挡开了三剑的之后，刀势一沉，斜着朝下一沉，挡开了檀季左手剑的刺击。看关欢这一刀的用刀之流畅，檀季都恍然以为自己是不是以前在他面前亮过这招了，但一想这绝无可能，必然是关欢在看到他右手的攻势的一瞬间已经将他的整个攻势都瞧破了。
“了不起。”檀季哈哈一笑，不再玩这种声东击西的小把戏，两只手里的剑同时提速，连绵不断地将剑势朝着关欢身上招呼。单刀破双剑这种事情，关欢以前还真没有玩过，一下子遇到了檀季这么个好手，一时之间也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可几下刀剑碰了碰，关欢心里却升起了一点点的疑惑：这家伙……居然也玩这手么？
檀季用双剑的招法极为灵巧，主要是攻击关欢的各处关节，但那些看起来亮晃晃的刺击虚虚实实，收剑的时候往往附加一个抖腕的动作，剑刃上下漂移的切削才更凶险。于是本来攻击关节的凶险剑招整个是个虚招，实际上却是想方设法造成敌人流血受伤为大目标。这种方式，的确是更适合檀季战场搏杀的需要。
檀季稍稍来了那么几下，关欢就又开始变招了。他用力一刀斩下，刀势推到了十足十，结结实实地正面斩击逼得檀季不得不收起双剑后退了一步。可紧接着关欢手腕一翻，横着就把刀拍了过来。檀季立刻心里一颤：这关欢变化好快？自己的剑招特性这是被摸到了么？
这种用双剑的方法，还是跟在太上皇身边的皇室供奉花了很多时间帮自己设计出来的，虽然用起来其实挺麻烦的，而且很难造成决定性的伤口，可却很符合檀季的需要。他并不需要一门强力成什么样的武功，因为需要他长时间和敌人近战，那基本上已经是输了，那再怎么打，其实都不会对大局有什么影响。这门将刺杀剑术改为搏击剑术的招法，对檀季的最根本的意义其实并不在于去争胜负，而是在于对身体、尤其是手腕、反应等等的几种训练。虽然檀季知道自己并没有将这门剑术练到多高水平，可那么快就被看破，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关欢索性以力破巧，倒是个简单明了，非常有效的方法，一下子就让檀季不得不收起攻势，闪开了关欢的两刀。檀季的力量和速度远在关欢之上，只用了两招就又抢回了先手……
对付力气的玩法的，檀季反而不担心了，他从容地再次提高了速度，一剑剑刺出，剑光仿佛连成了一条银链，环绕在他身周，不断朝着关欢吞吐着致命的金属光芒。
虽然被压在下手，似乎怎么都抢不回主动权的样子，关欢却毫不气馁，反而越来越兴奋。这家伙好强！他可是英王檀季，他居然还有时间将武功练到这样？他相信自己的勤奋不亚于任何人，他练的可是千心道。那么，或许，是时候让千心道展现一下威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