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旧梦47

都在梦中？躯壳依旧在现实中，那是不是意味着，意识链接断裂，就可以在现实中醒过来，还是……会永远沉睡在梦中？

不待陆遥遥多做他想，炎烈南已经走到了她两步远的地方，气定神闲的看着她。

只是用着沈天北的皮囊，还在不断的往外渗血了，着实让陆遥遥心惊肉跳。

“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你……为什么会选择醒过来？”炎烈南看着她目光沉沉。

“什么意思？”陆遥遥警惕的看着他，她是在说李红愁的事情么？

“我不关心你的那个小女鬼朋友，我说的是……在梦里，作为九青的你，为什么会选择醒过来。”炎烈南的眼神，像是要看进陆遥遥的心里一般。

只见炎烈南抬手在她眼前一挥，陆遥遥瞬间就想起来了，他说的是，在自己作为九青的时候，已经自刎而死了，可是沈天北用禁术召唤她的时候，她还是选择了醒来，

但是之前的记忆被封印，她不记得那些残酷的曾经，也不记得那日公主府的嗜血屠戮。

她的记忆被篡改了，脑子里全是和沈天北在一起和睦快乐的记忆，即使偶尔脑海中会闪过那些可怕的片段，但是很快就会被抛之脑后。

沈天北一次次的抹掉她的记忆，而她自己也未必愿意想起。

在她的世界里，他们夫妻相敬如宾，自己怀有身孕，一家人其乐融融，即将迎来新的小生命。

但其实，这个孩子从来没有出生过，应该说，这个孩子是从来不存在的。

真正的九青在怀孕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孩子根本没办法出生。

而陆遥遥，每次到生孩子的这一天，就像是被下了一个定时的禁制一般，每每到这个时候，所有的记忆就会重置。

从沈天北前往边疆哪里开始从新来过，一次又一次，循环往复。

陆遥遥不知道这是不是炎烈南设置的，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回答我，你为什么会选择醒过来。”炎烈南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一遍，仿佛是真的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陆遥遥深深的凝视着沈天北的侧脸，虽然她知道此刻，盯着这张脸和自己说话的人是炎烈南，她的目光依旧温柔缱绻，而后柔声说道，“他等了我这么久，我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

“不舍得么……”炎烈南低声呢喃道，有一瞬间的失神，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所以，她不愿意醒来，是应为已经不爱了吧。

若是还爱着，怎么舍得让我一等就是数千年。

沈天北微微闭着眼，接着又抬头看向陆遥遥，说，“你知道么，你是这两千年来，唯一一个愿意醒过来继续陪着他的人。”

他？是谁？沈天北还是炎烈南。

所以这个梦境，是个测试？只是为了看是不是有人愿意忘记过去，只和他在一起。

“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唤醒她？唤醒九青？”陆遥遥不确定的问道。

炎烈南沉默半晌，或许是这件事情压在心中是在太久太久了，让他忍不住的，想要和人倾诉一下，只是，想让这天地间，留一个，知道这个故事的人吧。

炎烈南终于缓缓开口，说道，“你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现实只是比梦境更加残酷。

当年姬沐允他们惧怕我会再次醒来，在我被葬在思雁崖的时候，姬沐允就找人去，将我的尸体剁成一块一块。”

“这个我知道，但你不是反杀了他们？还去公主府报了仇。”在陆遥遥的记忆里，是有着一段故事的。

“事实上，那不是第一次，姬沐允在知道我葬在思雁崖以后，就安排了人去挖了我的坟，但是被阿青知道了。

于是她连夜去到思雁崖看到的就是我支离破碎的尸体，连块完整的肉都看得不到。”炎烈南说道这里的时候，神情很淡，只有在提到九青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她抱着我的尸身坐了好几天，一边哭，一边将我的尸体一块块的拼好，用针线缝起来。

但是因为我脖子被砍了太多次，连皮肉都已经无法拼合了。她就亲手割下了自己大腿上的皮肉，连着我的尸身，一起缝合。

她的血，还有眼泪，和着我的，一起被缝合进了那些伤口里，将我破碎的，却无法散去的灵魂，也一点一点大的拼合在了一起。

她招回了我破碎的灵魂，我却认不出她来，最后……她让自己死在了我的手里。

你能想象当时我的心情么？你知道，当时我的心……有多痛么，即使它不再跳动，却依旧会为了阿青而痛不欲生。”

炎烈南说道这里的时候，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可是……虽然你不记得了，但你确实杀了那么多人，她的未婚夫，还有她的哥哥。”陆遥遥明显感受到炎烈南的情绪不是很稳定，她不知道，原来真是的故事如此残忍。

“可我才是她丈夫，他们亡我留国，杀我性命，夺我皇后，难道我不该报仇么？还有姬沐允，不过就是一个卑鄙小人，阿青带着一身的伤去求他，只求将我安葬，虽然早已支离破碎，至少免我挫骨扬灰。

那时候，阿青身怀六甲，还为我割了皮肉。她跪着求了姬沐允七天七夜，他可曾有半分怜惜？没有！他这边刚答应了阿青，那边转身就又找人来挖我的坟，还找了道士和尚守着下山和进程的路。

呵呵，可惜啊，我不是厉鬼，我是魔，那些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用。”炎烈南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可转眼，笑容就消失了。

“可是每当我千幸万苦，挥刀姬国王都的时候，我根本不记得，我为什么要来。

就像是本能，我想杀掉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我的世界，好像只有复仇。

可笑么？我为了九青，撑着一副残破的皮囊，破碎的灵魂，死熬着不肯入轮回，不愿被超度，可最后，竟是对面不相识。

我……不记得了。”炎烈南说这句话的时候，扯出了一个凄楚的笑容，眼泪从眼眶坠落，碎在了地上。

“我竟然王姐了，自己最爱的人，忘记了自己不愿意安息的原因，直到她死在我面前，我才终于……想起了一切，可是再也来不及了。”

陆遥遥听到这里，不免唏嘘，虽然她的脑海里还残留着那些记忆碎片，但听炎烈南这么娓娓道来，仍然觉得惊心动魄。

“那你……为什么要造这个梦境，困住那么多人？”陆遥遥试探的提出了疑问。

“为了寻找一个答案，也为了……唤醒阿青。”炎烈南凝视着陆遥遥，并不介意告诉她所有的事情，“这个梦境也连接着阿青的意识，我将那些人带入梦中，也让阿青一遍遍的回忆那些曾经，一来是不想让她忘记，二来是觉得，也许哪天她受不了了，自己就醒过来了吧。

而这些入梦的人，也是我的试验品。我将他们至于和阿青一样的境地，再让他们死去，而后，尝试强行唤醒他们。如果他们醒不来，他们的灵魂也可以作为养料，滋养着阿青的灵魂。

毕竟阿青的魂体，是被强行留在体内的，耗能太大，这些灵魂，就是最好的养料。”炎烈南轻描淡写的说着残忍的话，像是是人命如草芥。

“你是说，那些进入梦境的人，从来没有哪一个……愿意醒过来？”陆遥遥不明白，按照炎烈南的说法，他尝试唤醒九青用了近两千年大的时间，难道都没有一个人愿意醒过来么？

“很多人在一开始就疯了，有一些在被他们自己的丈夫杀掉以后，就彻底死了……你是唯一一个，坚持到最后，并且还愿意醒过来的人。所以我才很好奇，你怎么能做到心无芥蒂，彻底忘记过去的。经历了那些事情……你就真的，不恨么？”炎烈南最后这句话，问的很轻。

“恨么？肯定吧，但到底还是放不下，因为……还爱着啊，”陆遥遥回忆了一下，当时只有九青记忆的自己，仿佛在见到沈天北一次次为了唤醒自己深受重伤的时候，在沈天北日日夜夜呼喊着自己名字的时候，在自己，无论如何，都爱着他的时候，就彻底妥协了吧。

因为爱着，所以既然不能原谅，那就只好选择遗忘。

就算有报应，那就来吧，至少，让我在陪他久一些，再久一些。

“你果然……很爱他。真是让人羡慕呢。”炎烈南长吁一口气，说道，“既然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自然信守诺言，我会放你出去。”

“那他呢？”陆遥遥不自觉又上前了半步。

“我说了，他真让人羡慕，可惜，我这个人看不得圆满。”炎烈南勾唇一笑，让人心惊胆寒。

“等等！”陆遥遥大声喝道，阻止了炎烈南抬起来的手，颤颤巍巍的说道，“你能不能，让我在抱抱他？”

“呵。”炎烈南又笑了笑，说道，“也行，你甚合我意，就让你们告个别吧。”

炎烈南说完，突然闭上了眼睛，在睁开时，那双眼眸流露出来的，是疑惑不解，还有浅浅的柔光，“遥遥？”

这才是沈天北啊。

“天北……师兄……”陆遥遥的表情十分复杂，她努力的笑着，使自己看起来不会太过狼狈。

陆遥遥一个箭步走到沈天北身边，放下所有的顾忌，紧紧抱住了沈天北，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胸前。

你不子啊是我的丈夫，不再是天北哥哥，关于梦境的所有记忆，都应该在这里埋葬。

可是，我只是真的舍不得啊。

“遥遥，你怎么了？”沈天北将两手打开，始终不敢碰触陆遥遥，那么的疏离而客套，让陆遥遥的心，不免又向下沉了沉。

“师兄，不记得也好，也好……”陆遥遥的这些话，仿佛是为了说给自己听的一般，又像是一种安慰，低声呢喃。

“遥遥，你……”沈天北的表情迷茫中带着痛苦，他稍稍后撤了些，看向陆遥遥的眼神充满了疑惑，“我……呃……”

沈天北手握成拳，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下一刻，却又面色阴沉，说道，“你该走了。”

陆遥遥知道那是炎烈南。

“我……”

“啊！”炎烈南单膝跪地，神情痛苦，仿佛在天人交战一般，陆阿哟啊哟第一反应就是，也许沈天北在与炎烈南抗争，试图醒过来。

“师兄，天北师兄，你醒醒，你坚持一下，摆脱炎烈南的控制，感觉醒过来啊。”路遥遥蹲下身子，抱住沈天北，试图唤醒她。

“做梦。”炎烈南咬牙切齿的说道。

“啊！你，你是谁……”沈天北抱着自己的头，难熬大的在地上来回滚了几圈。

“就凭你，也想与我做对。”炎烈南歪着脖子撑了撑。

“呵，那就试试。”沈天北一把将陆遥遥推开，双掌击在地面，地面裂出数尺长的裂缝。

……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沈天北终于精疲力劲的从地上怕了起来，满身落魄。

“师兄？”陆遥遥试探的上前查看，小心翼翼的问着。

“呵呵，你以为留下的人，会是谁？”那人抬起眼，轻轻一瞥，目光森寒。

是炎烈南！

“沈天北呢。”陆遥遥下意识的拔下头上的发簪抵在炎烈南的脖子上，“把他放了。”

“呵呵，”炎烈南冷冷的嗤笑一声，说道，“我之前刚夸过你，你就来犯蠢，你以为，你一下子捅过来，死的会是谁？而且……他已经不在了。”

“我不信。”陆遥遥立刻矢口否认，她不相信沈天北会这样轻易的被吞噬。

“随你，我也不需要想你证明。”炎烈南无所谓的摊开手，看向陆遥遥。

陆遥遥记得之前那些新婚夫妻，死的都是新娘，而新郎，只是疯了，所以炎烈南的实验对象只是那些新娘，或者，在新娘死了以后，测试就结束了，所以这个梦境就会终止。

陆遥遥再次抱住了炎烈南，这倒是让他愣怔了一下。

“你干什么。”炎烈南下意识的想推开他。

“沈天北，我知道你还在，请你一定要醒过来。”陆遥遥说着，退后半步，再次凝望着沈天北，试图看向他灵魂深处。

陆遥遥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艳丽无双。

“沈天北……陆遥遥，喜欢你……可是，请你忘记我。”

陆遥遥说完，将那个簪子，扎进了自己的心脏深处，那个，最爱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