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陆遥遥张了张嘴,看到一旁凋零的落叶,要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现在明明应该是夏天啊。

陆遥遥看着脚下被踩的簌簌作响的枯叶,感觉那个声音莫名的有些刺耳。

陆遥遥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明明再一刻钟前,还是夏荷盛开,为什么一转身就是落叶满地了呢?

“怎么了?阿青今天怪怪的,是不舒服么?”沈天北突然将脸凑到陆遥遥的面前,着实吓了陆遥遥一跳。

想要说出去的疑问,卡在喉咙里,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没什么,走吧。”

陆遥遥握着沈天北的右手,抬眼打量了下他的侧脸,但是并没有发现异样,只好作罢。

夜晚,陆遥遥拿着书卷斜倚在软榻上,看着院子里的夜色,昏昏欲睡,一根半透明的红绳悄悄攀上了陆遥遥的小指尾端。

“遥遥,陆遥遥,你快醒醒。”陆遥遥皱着眉,感觉有人再用石锤锤击着她的天灵盖一样,让她痛苦难捱。

“啊!”陆遥遥惊叫出声,猛地坐了起来,然后看到自己眼前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明明离自己只有一臂的距离,可是自己却看不清她的面孔。

“你是谁?”陆遥遥怯生生的问着,忽然发现自己站在无尽的黑暗之中,脚下的虚空像是一滩漆黑无比的死水一般。

“遥遥,我是红愁啊,李红愁。你听着,你现在是再梦境当中,有人运用了禁术‘噬梦’将你和沈天北都困在了梦境之中。

如果你们在梦境中死去,就是真的死去了,所以你要想办法醒过来。

我在你们的掌心下了禁止,在炎烈南靠近你的时候,他会提醒你。

但是我没办法带你走出梦境,你要想办法自己醒过来。

这个梦境没有人死的话是不会结束的,所以你只能靠你自己的意识去辨别,保持清醒,找到梦境的裂缝,想办法醒过来。知道么?”李红愁焦急的对陆遥遥说出了此时严峻的现状。

“呃……”陆遥遥伸手按住了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努力控制自己汹涌澎湃的记忆。

“沈天北?”陆遥遥皱着眉,有一瞬间的恍惚,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沈天北也在这个梦境里?那阿辞呢?她也在么?”陆遥遥终于得到了短暂的清明,在这个李红愁建造的意念世界,可以暂时屏蔽炎烈南的梦境控制,但是只是暂时的,一旦被炎烈南发现,李红愁就会被轻易的丢出去。

“阿辞没事,她和南鹤知从梦境里出去了,受了点儿伤,并无大碍。现在只有你和沈天北还被困在这个梦境中。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应该就再炎烈南的身体里,但是他没有意识,所以你不能直接告诉炎烈南这个事情,一旦被炎烈南发现你觉醒了,可能就会被吞噬。”李红愁解释道。

“他们也被梦境困住过?那他们是怎么出去的?”陆遥遥询问道,如果不能直接找炎烈南,那该怎么唤醒沈天北?

李红愁默然,不知道该怎么叙述南鹤知自杀式的行为。

“南鹤知在意识里觉醒了,然后找准时机,重创了炎烈南,但是他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害。可我现在链接不上沈天北的意识,没办法告诉他,炎烈南可能是防范之心更加强烈了,我不能强行进入他的识海,会惊扰到炎烈南的,那样子可能会让沈天北强行被吞噬。”李红愁尝试了很多次,但是还是链接不上沈天北。

陆遥遥一听,当下着急万分,这个意思岂不是说明沈天北现在很危险。

不能潜入沈天北的识海里,怕惊扰了炎烈南,也不能直接和他说,谁知道现在身体里住的灵识是不是时刻被炎烈南监听着。

正待陆遥遥要细问之时,突然天地震荡,那死水一般的寒潭竟然出现了涟漪,水面上渐渐生出些许破碎的画面。

“糟糕,炎烈南似乎对梦境之术加持了,遥遥,你一定要保持清醒啊,快快醒来。”李红愁焦急的向陆遥遥伸出手。

陆遥遥只觉得自己小指微微一疼,上面的红绳紧紧缠绕着自己,仿佛火焰一般。

“嘶……”陆遥遥还要说什么,眼前忽然一晃。

再抬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炎烈南满是着急的脸,“阿青,醒醒,阿青”。

沈天北温热的手贴在她的额头,轻声询问道,“怎么又病了呢?是不是怀孕太辛苦了?”

陆遥遥的手指微微灼痛,那小拇指上闪过红色的亮光,陆遥遥瞬间恍惚了一下,然后再看向沈天北的时候,见到的是沈天北温润如玉的脸庞。

陆遥遥心下一凛,在看去,又变成了炎烈南的样子。

陆遥遥赶忙收拾起自己的表情,轻声说道,“没事就是有些想你了。天北……哥哥……”

陆遥遥说着,将脸凑向沈天北。

只见沈天北似乎又变回了炎烈南的样子,陆遥遥不觉心下又沉了沉,但最后还是不动声色的垂下头,什么都没有说。

陆遥遥坐在池塘边,一晃神的功夫,眼睁睁的看着夏荷飞快的盛开又凋零,最后变成一池枯荷,冬雪覆盖了结冰的湖面。

沈天北的手从身后伸出来,揽过陆遥遥的腰,将下巴抵在陆遥遥的肩窝处。

“阿青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沈天北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撒娇的意味在里面。

“在想你啊。”陆遥遥微侧着脸,凑过去轻轻嗅着沈天北身上那雪松一般的气息。

果然是梦啊,不然沈天北又怎会与自己如此亲昵呢?

陆遥遥有时候甚至会在心中暗自想着,如果能一直呆在沈天北的身边,哪怕是永远陷在梦中,她也甘愿啊。

可是……她不可以,她不能让沈天北永远被困在这里,那样的话,沈天北一定会很拿过的吧。

陆遥遥不经想起昆仑秘境开的那天,自己鼓起所有勇气,拿着好不容易摘来的天香豆蔻去找沈天北的时候。

沈天北温柔无比的看着自己,却对自己说,“陆师妹自是艳丽无双,但是我一心只想追随师傅,护佑昆仑,匡扶正道。”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送不出去的是豆蔻,留不住的确是自己的心。

谁都不知道自己曾将这样的心思,如何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直到多年以后,才敢轻轻的捧出来,放到他的面前。

他无意,但也并未伤害,给她留了一个被拒绝的最好的颜面。

所以,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护他安然。

自己没有他那么强大,也没有多么远大大的梦想,敢为天下人请愿,她的心很小,只能放着那么一两个人重要的人。

哥哥、阿辞,还有……他。

“天北哥哥,我一定会把护好你的。”陆遥遥伸出右手,轻轻抚过沈天北的眉眼。

沈天北唇边的笑容微微一滞,继而溺出了一个如风温情的笑容。

他伸手反握住了陆遥遥的手,“你只要保护好你自己和孩子就好了。”

“孩子……”陆遥遥顺着沈天北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小腹,那样子似乎是临盆在即。

她和沈天北的孩子?

不……不是,是青公主和炎烈南的孩子。

她的手再一次抚上自己的肚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是,这感觉,真的好真实。

就像真的存在那么一个孩子,一个她和沈天北的孩子。

“阿青,阿青……”恍惚间,好像有谁在喊自己。

“将军?”陆遥遥的眼前突然闪过一阵兵荒马乱,有人在自己将自己藏在身后,可最后被人活生生定在了廊柱上。

“快走……”那人穿着一身红衣,推开了她的手。

陆遥遥踉跄着退后了半步,眼前的人瞬间变得冰冷。

她匆忙的转过身,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拽开。

“阿妹,走啊,走……”那人说话间,就被人隔了喉,鲜血溅了一身。

“兄长,不!”陆遥遥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看着眼前倒下的人,四周忽然大火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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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眼看去。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长刀在地上拖拽,发出铿铿的声响。

陆遥遥抬起头看见炎烈南沾满血污的脸颊,恐怖的伤痕,呆滞的面容,在那一刻,与沈天北的重合了。

“啊!”陆遥遥感觉自己浑身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眼前一黑。

“阿青,阿青,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沈天北握着她的手,半跪在床边替她擦着黏腻的汗水。

“夫人,忍一下啊,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床位站着一个夫人,正在教导她如何吐气吸纳。

陆遥遥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她竟然在生孩子?可是她刚刚明明在……

在公主府,经历一场屠杀。

那不是她的过去,更像是一段残破的记忆,硬生生的揉碎了塞进了她的脑子里。

可是她对于这一切完全没有任何印象,所以,这是九青的记忆么?是梦中梦?还是这个梦境,本来就不止一个版本?

忽然狂风大作,沈天北和那产婆仿若为闻,而门外,似乎站了一个人。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陆遥遥艰难的爬起来,一把推开了沈天北和产婆。

“谁,谁在哪里。”陆遥遥踉踉跄跄的走到门边,一把推开了那扇门。

可是门外什么人也没有,回廊外,那荷塘依旧一片死寂,落着霜雪。

“阿青,你怎么起来了,当心身子。”沈天北走上来扶住陆遥遥摇摇欲坠的身子,轻声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我……我只是做了个梦。”陆遥遥低垂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和沈天北解释。

“你梦到了什么?”沈天北的手扶过着她纤弱的肩膀,“是梦到了这个么?”

空气陡然变冷,沈天北的声音仿佛从湖底传过来的一般,寒冷,低沉,隔得很远。

陆遥遥瞪大了双眼,猛的抬头,看到沈天北诡异的笑着,脖子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伤口,噗噗的往外直冒血。

这神情分明就不是沈天北。

“炎烈南!”陆遥遥大喝一声,眼睁睁的看着沈天北的脸色肉眼可见大的变得灰败。

“果然,你知道我是谁,是那个小女鬼在你身上做了手脚吧,不过,你确实也算是很有毅力了。”沈天北鱼台肯定的说着。

“你快住手,不要伤害他。”陆遥遥想起了李红愁的警告,炎烈南这样伤痕沈天北,他很有可能会在梦中死掉的。

“哦,我就是伤害了,你待如何?”炎烈南挑眉,生出右手食指,那尖锐的指甲轻轻在自己的左手手腕划了一道,瞬间鲜血直流,地上瞬间汇聚了一大滩的血渍。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陆遥遥不自觉的上前半步,担忧之色全部写在脸上。

“从来就没有那个计划,是放过你们的,不过你的表现确实令我叹为观止,没有人,能够走到这一步,这样吧,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回答的好了,我就放过你。”沈天北的手指不自觉的敲击了几下,看向陆遥遥。

“回答问题?如果我答得好,你可以放过他么?”陆遥遥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沈天北。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个人啊。”沈天北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前一刻还笑的如沐春风,下一刻就面露寒凉,鬼气森森,“但是你未免太贪心了,这个男人没有通过我的考验,他只能被我吞噬,我劝你还是好好答题,抱住自己的命好了。”

“你……”陆遥遥眼睁睁的看着炎烈南用着沈天北的皮囊说着阴森的话语,然后面色诡异的用沈天北的指甲,划破了他的脸颊。

“你先不要伤害他,你想问什么,我回答你就是了。”陆遥遥试图稳住炎烈南的情绪,伺机而动,想办法把他逼出沈天北大的身体里。

“我劝你别白费劲了,你看到的并不是他真的身体,我又不是冤魂夺舍,我和这个人不过是某种意义上的神识链接,包括和你也是一样,所以不要惊讶,为什么我会知道你的想法。

你们都在我的梦里,你所看到的,不过是我想给你看到的。”炎烈南难得好心的替陆遥遥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