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辞在喜娘的搀扶下,跨过门槛,一步步走到言东歌的身边,她的脑海里不可抑制的想到十年前,她也是这样,一步步,走上高台,在众人的见证下,和炎烈南一起祭天叩拜,醒了大礼,结成夫妻。

原来不过十载春秋,真的可以物是人非。

喜娘将自己的手放到了言东歌的手心里,当他们要拜谢姬沐允的时候。

外面传来阵阵喧闹声、哭喊声,还有那漫天的火光。

无边的火焰是从公主府的东南角开始烧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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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烈南扔掉手中的火把,皇城禁军和暗卫从四面八方一涌而出,他随手抓过一个人。单手捏断了他的咽喉,然后夺过他手中的兵器,开始了大屠杀。

一场,一个人的屠杀,手中的兵器坏了也没关系,在杀个人,夺过来就好了,人多也无所谓,他们会累,但自己不会。

公主府瞬间火光冲天、尸横遍野,宛如一座人间地狱。

“炎烈南?你究竟是什么怪物!”穆棱将姬沐允护在自己身后,无法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他的脑袋有一半几乎是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颈部的白骨都戳在了皮肉外面,浑身像是重新缝合过的破布袋子一样,诡异的拼凑在一起。

然而,更可怕的是,炎烈南宛如一个可怕的杀神,带着毁天灭的的杀伐之气,从地狱归来。

宋青辞听到屋外的异动立刻揭开头顶的喜帕,穿过重重门廊,来到院子里,看到的,就是那样的炎烈南。

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能轻声的唤道,“阿南?”

然而炎烈南那血红的眼睛只是超她转动了一下,却像是不认识她了一样,转而将目光看向了一旁追随而来的言东歌。

“杀……”炎烈南双刀交错,横刀与身前,面部抽搐了一下,对着言东歌说着,就一个杀字,却让众人不寒而栗。

“来人啊,给孤将他砍死,不,剁成肉泥,快,快!”姬沐允见到那嗜血的炎烈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立刻向那些禁军和暗卫下达诛杀的指令。

“不要!”宋青辞听到姬沐允的命令,忍不住替炎烈南担心,立刻就想冲到眼里嗯南的身边,然而下一刻就被言东歌阻止了。

“你冷静点,九儿,你难道没有发现他不对劲么?”言东歌扣除宋青辞的双臂,将她落在自己身边,不让她上前半步,并且提醒她,“你仔细看看,他没有神智了,他认不得你了。”

宋青辞对着阻止自己的言东歌怒目而视,但是听到他的话,便下意识的看向炎烈南的眼睛,随后眉头颤抖着打量起炎烈南的神情,试探的喊他的名字。

“阿南,阿南?”

然而炎烈南只是侧着头,双眼无神的逡巡,而后面无表情的像切瓜一样,砍下一个又一个脑袋。

他似乎热衷于取人首级,刀砍钝了,就再换一把。

他的眼中只有杀戮,没有她。

“阿南,你看看我啊,你怎么了?”宋青辞挣扎着,想要挣脱言东歌的禁锢,去到炎烈南的身边。

可是炎烈南冷漠的目光诉说着,他真的忘却了她。

变成了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

炎烈南手中的兵器不停更换,身手灵活,不消片刻,竟然已经逼近宋青辞和言东歌面前。

长刀质次眉心,言东歌将宋青辞拉到身后,狼狈的应对,手臂和肩膀多处受伤。

长刀扎进言东歌的右胸,又穿过,刺伤了宋青辞的右肩。

鲜血留下的时候,宋青辞呆楞的看着那殷红色,渗透过红色的嫁衣。

言东歌伸出手,握住了刀锋,防止它继续往深处刺去,加重宋青辞的伤,然而血色从他的手掌滴落地面。

言东歌抬起腿,踢向炎烈南的胸口,被躲开了,但在躲避的时候,放开了握刀的手。

言东歌咬牙,用力扯出擦着肋骨而过的长刀,鲜血喷溅而出,“唔……”言东歌闷哼一声,将长刀扔在地上。

“言齐,长枪。”言东歌大喝一声,伸出右手,接过言齐丢过来的长枪。

双足用力,两手握住枪身,冲进战区,与炎烈南缠斗起来。

只见炎烈南脚尖点地,从地上将长刀勾起,右手接过,两把长刀在手上,舞的虎虎生风,犹如龙卷风一般,所过之地,寸草不生。

长刀砍上长枪,发出嗡嗡的声音,言东歌握着长枪的手,虎口被震的生疼。

他忍住疼痛,将长枪握得更紧,然后与炎烈南的双刀一连对接数百招,严防死守,终于找到一线破绽,长枪对着炎烈南的腰侧猛刺过去。

长枪扎进肉里,他甚至能感受到手下碎裂炎烈南骨头的震荡。

然而下一刻,他就惊恐的看向了炎烈南那猩红的双眼。

只见炎烈南的嘴角抽出一个诡谲的弧度,迎着长枪又刺过数寸,与此同时,炎烈南双手握刀,狠狠扎进言东歌打开的双肋,一路用力推着他,节节败退。

终于,将他整个人定在了身后的廊柱之上。

而炎烈南此时,放开握着双刀的手,将自己的身体,从长枪上一点一点退出。

炎烈南的皮肉翻飞,甚至露出了内里可怕的脏器。

在场所有人,无不震惊万分。

有些人经受不住,当场晕了过去,还有一些人,慌不择路的四处奔逃。

就是那些留下来负隅顽抗的人,也是抱有着必死的绝望,只是帝王尚且陷入在危险之中,他们又如何能逃避呢?

只能像蜉蝣撼树一般,蜂拥而上,试图給姬沐允对的离开增加时间。

“陛下,快走吧。”穆棱拉着姬沐允的胳膊,此时也顾不得主仆之别了,他只想带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陛下,带九儿走。求你……”言东歌每说一句话,都吐出一大口鲜血,明显上了肺腑。

然而,他仍然忘不掉宋青辞的安危。

宋青辞捂着伤口,依旧茫然的看向炎烈南。

半晌才反应过来,立刻跑到了言东歌的身边,那样可怕的伤势,他几乎是被狠狠的钉进了木质廊柱之上。

宋青辞慌忙的脱下外衣,试图給言东歌止血,然而血只是越流越多,她想把言东歌先救下来,却无从下手。

仿佛,碰一下,就会让他浑身碎裂,一命呜呼。

姬沐允言东歌都败下阵来,想着先撤出公主府,然后找人包围这里,直接防火,他不畏惧刀枪剑戟,总不能连火都烧不干净吧。

“九儿,快走,他定是被妖邪附体了,根本不是炎烈南。你跟我走。”姬沐浴打定主意,在穆棱一群人的掩护下,来到宋青辞身边,向她伸出右手,要拉她离开。

“可是,言……”宋青辞看着不远处杀红了眼的炎烈南,身侧血流不止的言东歌,还有姬沐允伸出的手掌。

自己颤抖的双手都是鲜血,她觉得自己就要奔溃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这一切,仿佛十年前那个血洗山河的夜晚,她与炎烈南又一次么,站在了世界的对立面。

不……也许命运从一开局,就给了他们发了对手牌,只是他们,不认命,所以输的一败涂地。

炎烈南为此丢了命,而她,失了心。

刹那间,长刀横空劈来,向着姬沐允伸出的手臂,风驰电掣。

宋青辞下意识的将姬沐允推到了一边,躲开了长刀的攻击,而长刀的攻势并未停止,贴着宋青辞的脖子堪堪而过。

黑色的长发齐耳削断,高高的凤冠坠地,发尾的一只木簪随之掉在地上,染上尘埃。

宋青辞白皙的皮肤随即绽开血色的花朵,画出长长的划痕。

刀锋尖锐,刺破皮肤,扎进的却是心里。

寒冷的刀光照过宋青辞的侧脸,刺痛了她的双眼,泪水再一次决堤,奔涌而出。

两人对面而立。

可那猩红的双眼里,映射出得,是疯狂的杀意,再也没有一丝温情。

宋青辞忽然觉得好累,若是就此死去,是不是,就不要在面对这些,永远也解不开的死结。

是不是可以求一个虚无缥缈的来世,好宽慰自己的心。

就此终结吧,这辈子得不到的东西,下辈子也许有可能换一个好点的结局。

“你要杀我?”宋青辞的声音无波无澜,甚至带着些坦然。

炎烈南睁着红色的双眼,看着地上那木质的簪子,一瞬间的出神。

就在此时,从四面八方飞来数条绳索,缠绕在炎烈南的四肢,然后寸寸收紧,试图将他拖倒。

然而眼里炎烈南两脚微微打开,脚底用力,竟然生生将那寸许厚的青砖震裂。

在一使劲,那些拽着绳索的人被拽倒在地面。

宋青辞迅速捡起地上的木簪,举到身前,“阿南。,你是不是还记得?你记得的对么?你收手吧,好不好。”

然而他只是盯着那簪子看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到了角落的姬沐允身上。

“穆棱,快带我陛下离开。”宋青辞发现了炎烈南的动作,大喊着,向姬沐允奔去。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她不小心踩在碎裂的石砖上,跌倒在地,腹部一阵疼痛。

姬沐允的刀已经挥向了姬沐允。

千钧一发之际,穆棱将姬沐允推倒在地,然后用自己的身躯替他挡住了炎烈南的攻击。

他的背后被砍下一到,从肩膀到腰间,整个被劈开了大半,殷红的鲜血像山泉喷溅。

“走啊!”穆棱感觉自己像是整个人被硬生生劈开了两半,但他还是强忍着剧痛,不肯倒下,用手中的长剑撑着地面,大声的嘶喊着,让姬沐允赶紧离开。

姬沐允摔倒在地,只看到穆棱口中鲜血直流,然后,忽然眼前一热,猩红的液体飞溅到眼睛里,刺痛了神经。

姬沐允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满眼的红色。

再后来,那一向内敛温顺的脸庞,最后定格的表情是面目狰狞。

姬沐允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双眼,直到那高昂的头颅从肩膀滑落,在地上滚了一圈,来到他的脚边。

死不瞑目对的看着自己,嘴巴依旧张开,是那未喊出的一声,“走”字。

“不!”姬沐允瘫软在地上,颤抖的双唇微微张开,说不出话来。

穆棱即使被砍掉头颅,身子依旧固执的站立着,做出了维护他的姿势。

“啊!”姬沐允不可置信的摇头,双手紧握。

心里一阵阵的抽痛。

他知道自己应该转身就跑的,那是穆棱牺牲生命为他争取的逃生机会。

然而他的头像是被人重重的击打过一样,无法思考。

他无法……让穆棱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这里。

当炎烈南推开穆棱站着的尸体,出现在姬沐允面前的时候。

姬沐允苦笑着,认命的闭上了双眼。

远啦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逃不过失败的命运。

十年前他斗不过炎烈南,失去了双腿。

十年后,即使他杀死了炎烈南,依旧斗不过他,这次,失去的生命,还有……一颗为自己跳动的心。

这就是心死的感觉么?

穆棱,不怕。

我就来陪你了。

这一生,你陪了我十年。

下一世,还我找你。

只愿,再也不要生在着帝王家。

“不要,”宋青辞手捂着小腹,艰难的爬了过去。

她看着穆棱的头被切了下来,而炎烈南的刀再一次抬起。

“还有……一个……”炎烈南歪着脑袋,似乎在数数。

宋青辞下意识的去拉炎烈南的手,想要阻止什么,却被狠狠的推到在地。

她感觉自己的小腹坠坠的疼痛,然后是黏腻的感觉,好像什么在离开自己。

终于还是留不住么?

什么都留不住啊。

父王、阿南、孩子、哥哥……

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姬沐允的喉管被割开,红色的液体再次飞溅,像是生命的狂欢。

“哥!”宋青辞趴在地上,无力的伸着手,却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

由于宋青辞的干扰,姬沐允并没有被枭首,然而喉骨断裂,咽喉割断,疼痛,却并不能立刻死去,反而,让他增加了痛苦的时间。

“啊……”宋青辞用手捶打着地面,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然而她只觉得心更加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