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闲话就到此为止。”仇学信的神情变得严肃,对李享说道,“这是你第一次出去办事,我有必要同你说明一些事情,否则你办事不力或者丢了性命,那都是我的责任了。”

“还会丢性命?”李享听到这里眼神微变。

仇学信轻蔑笑道:“你当这是儿戏?既然是要收集情报,自然得先学会掩藏身份,我问你,此行你打算如何前往?”

李享道:“我要顺路去姑苏看望张新松老前辈。”

“哦……这倒是……”仇学信思量了一下道,“嗯,合情合理,既然你有了掩饰行踪的方法,又准备如何收集圣上所需的情报?”

李享道:“方才来的路上想了想,既是灾区,百姓除了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以外,必然还饱受病痛的折磨,我会想办法团结当地的大夫,混迹于难民之中行医救人,如此,任何传闻,都逃不过我的耳朵了。”

仇学信挑了挑眉毛,心道,难怪圣上如此看得起他。

“混迹于难民之中确实可以清楚地知道赈灾的实际效果,但除此之外,必要之时,我等还需要用到其他手段。”仇学信说着便去打开了一扇柜子门。

李享问道:“是潜入探听之类的么?”

“正是。”仇学信从柜子中取出两套衣服交给李享道,“这是你的官服,如果不是同我等一齐办案的话,这套衣服不要穿,应该说是不能穿,穿上这身衣服晃荡,对你没好处,回去先找个箱子锁好。”

李享刚接过那衣服,仇学信又扔了一块令牌在上面,说道:“这是你的腰牌,因为咱们的兄弟在外办事的时候大多身着便服,若有突发情况,便以此证明身份。”

李享拿起那块冰冷崭新的腰牌,左右翻看了一下,说道:“所以我这次是一个人去?”

仇学信毫不在意地说道:“圣上自有分寸,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便是,最后我还要提醒你一句,这次办事,最好不要暴露你锦衣卫的身份,一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要是死在外头,我也跟着遭罪不说,还得大费工夫查你的案子,所以,尽量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李享笑道:“只能说,希望我这一路运气够好。”

仇学信道:“嗯,我倒没什么要交代的了,你还有什么就快问吧。”

李享晃了晃手里的腰牌,说道:“那啥,我好歹也是四品官,就没点什么特权?”

仇学信仰倒在椅子上道:“你想要什么特权?”

李享道:“此如整点随从部下什么的?”

仇学信道:“我刚说完的话,你这就忘了?我说了,咱们的人,都只对圣上负责,除非有特殊情况。罢了,实话跟你说吧,在你来之前,就没有锦衣卫巡查使这么个官职,论理,四品官已经是各部里一把手了,但是圣上对你这职位没有做具体安排,所以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别的就不要想了,若实在要人帮忙,再来跟我说吧。”

“我堂堂四品官,对自己所处的部门一点不了解,不合适吧?”李享道。

仇学信道:“没什么好了解的,咱这一万多人,除去负责宫中仪仗护卫的,其余人等均在两大镇抚司办事,两大镇抚司分别由对应的镇抚使负责,当然,目前这些跟你没什么关系,你还要听吗?还是早点回去安排行程比较妥当?这一趟可不轻松啊,还是早点回去跟家里人打声招呼比较好。”

李享听了觉得再与仇学信聊下去也有些无趣,于是抱着官服回了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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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妹,把我这身衣服收好,不要让人乱动。”李享进了屋,将手上的官服交与巧玉道。

巧玉和尤二姐都上前来接,二人各持一件,展开来看,都心生好奇,李享见状,说道:“不必看了,那是官服。”

尤二姐闻言,将衣服还给巧玉,后者将之收好。

“夫君,既是官服,为何要收起来?平日里去太医院,都得穿的呀。”尤二姐问道。

李享答道:“仍旧穿那身旧的就是了,你二人过来,我有话同你们说。”

巧玉收拾好后与尤二姐一块来到李享身前坐好,李享将二女的手抓到一处,说道:“我要出一趟远门,短则一月,多则两月,这段时间你们就住在这里,等我回来以后再说。”

巧玉和尤二姐对视了一眼,眼中顿生不舍之意,尤二姐问道:“夫君有何要事?”

李享叹了口气道:“有两件事,这第一件,姑苏的张新松老先生病了,只怕时日无多,我要同韩彦一起往姑苏走一趟,一来看能否帮得上什么忙,二来万一帮不上,人事已尽,也要将太医院众前辈的心意传达到位。”

尤二姐并不知道这张新松是何人,于是看向了巧玉,巧玉也是回想了一下,说道:“是当初那位引二哥往京城来的那位老先生么?”

李享点了点头道:“正是,唉,人能活到这地步,也是没什么遗憾了,不知道我死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愿意跋山涉水不远千里来见我最后一面。”

巧玉听了有些急道:“二哥怎么说这样的话,快别说了。”

尤二姐亦道:“正是,这要出远门了,可别把死啊活啊的挂在嘴上,不吉利。”

李享笑了笑,继续说道:“这是第一件,第二件事就是,我要顺路考察其他城市的情况,为推行医疗保险做准备,就这两件事,所以这一去,真得花不少时间了。”

巧玉咬了咬嘴唇,随后不舍地说道:“既是如此,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希望二哥能在年前赶回来就好。”

尤二姐听了,也是眼神怅惘,还未分别,这寂寞之情已生。

李享见二女此刻神态,心里不禁有些痒痒的,在二女面庞上各吻了一下道:“我一定会很快回来的,现在我还有事情要安排,还得去跟老师还有母亲他们道别,叫人帮我打好水,一会我回来就洗澡。”

说罢,李享便先去贾敏和封氏那儿请安,说明了缘故,又来到了林海书房,将事情讲与林海听,不过也只说了出发的时间,至于调查赈灾路上的贪官污吏,搜集罪证等话,李享是没有说的,先前李享被封锦衣卫巡查使时李享曾就这个官职问起过林海,谁知林海一反常态,只说此后任何官中之事都不要和他有所交流,李享见林海如此,也不好再提。

林海看着李享离开书房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他是希望李享能入朝为官为国效力,但从未想过让他进锦衣卫啊!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让李享这么个年轻的小子进锦衣卫,这下可好,本来林海这府里大小家丁就是锦衣卫,管家也是锦衣卫,现在连自己的干儿子也成了锦衣卫,此等感受,一言难尽。

李享从林海处出来以后,便往自己办公的书房里去。进得屋来,只见邢蚰烟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邢蚰烟见李享进来了,起身就要将位置让与他,李享讲她按回椅子上,说道:“你坐好就是,我有话要交代。”

邢蚰烟道:“公子有何吩咐?”

李享说道:“我要出趟远门,我估摸着,起码会花费一个半月。”

邢蚰烟听了略有些吃惊道:“这么久?那我要先去给父亲和母亲捎个信才行。”

李享摇了摇头道:“不用,我这回出门,不带你。”

邢蚰烟听了说道:“公子既要远行,又不要我跟着,那这些日子,我做何安排?”

李享说道:“已经快过年了,你跟我忙活了这么久,正好回去和家人团聚,等到我回来了,你就再回来,这段时间,就当是放假了。”

邢蚰烟听了,轻点了下头。

“怎么?看你好像不太高兴?”李享注意到了邢蚰烟眼中似有落寞苦恼之意,问道。

邢蚰烟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公子,还请你回来以后,去宁荣街接我一程。”

李享也没多想,点头道:“行,我回来了当天就去找你,说起来,很多事情,如今我也离不开你呢,而且这次回来以后,普济堂就要有大动作了。”

邢蚰烟闻言,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李享从怀里拿出许多散碎银子,塞到邢蚰烟手里道:“这是我回来的路上换的,你拿做平日里零花用。”

随后,李享又摸出两个大银元宝放到桌上,说道:“这两个一个留作备用,另一个若是你父亲再问你要钱,你就说这是我赏你回家过年的钱,他若要拿,让他拿去就是了,再多的就不要给了。”

邢蚰烟听着李享这番嘱咐,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但紧跟着便不受控制地鼻头发酸。只因先前有过一回,李享也是给她放了几天假让她回去和家人团聚,结果回来的时候李享发现平日里他送给邢蚰烟的那些佩戴的小玩意儿全不见了。李享追问起来,邢蚰烟无可奈何,只得红着脸实话实说,说是她父亲邢忠解了去,说给她存着的,李享见邢蚰烟这样说,便知是那邢忠贪酒好赌,全拿去典当挥霍了,于是这回才细细嘱托,免得她那父母对其索取无度。

可话虽这么说了,但李享也知道邢蚰烟的随和性子,她行事不爱争论,亦不重得失,所以容易吃亏。

“衣裳可够穿?”李享想到平日里给邢蚰烟定做的都是男装,如今她要回去,自然要穿回女装,于是又多问了一句。

邢蚰烟道:“够的,公子平日里送的东西各样都有,没什么不够的。”

李享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若有什么缺的,便来找三妹和二姐她们,我会交代好的。”

邢蚰烟连忙摆手道:“大可不必叨扰二位夫人,受公子厚待,哪里还有什么不足?公子只管放心便是。”

“也是,你跟了我这许久,办了这么多事情,人也该越发精明了,凡事要多为自己做打算啊。”李享如此说道。

邢蚰烟听了这话,满目感激地点了点头,李享又道:“明日你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去。”

安顿好了邢蚰烟,李享坐下修书一封给了薛蟠,交由府上家仆送去,又修书一封给贾芸,说明情况,让贾芸得空时帮着倪二料理一些事情,若有大事不能决断的,只等他回来再说。

这样就差不多了吧,李享细想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差漏,立刻动身回房,准备争分抢秒,与自己的二位夫人共度这临别前的最后一晚。

行至花园小径,李享瞧见黛玉独立在那里抬头望着夜空,不一会儿,紫鹃便着急忙慌地一手拿着手炉,另一手拿着披风,行动间嘴上还说个不停,似乎有些埋怨之意,李享见状,忍不住发笑,走过去道:“当你的丫鬟可真不容易。”

黛玉正和紫鹃拌嘴玩闹,见李享过来了,端正着站好身子道:“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死了也不与她相干,不信你问问紫鹃,我何曾怪罪过她?”

李享笑道:“人家一门心思在你身上,你哪里挑的出毛病来?要给你换个尖刺些的,你就知道紫鹃有多好了。紫鹃,你说对不对?”

紫鹃听了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可算有人明白我的苦心了,姑娘好不让人省心,这大晚上的一个人跑来这里吹风,姑爷是太医,你说说,这要是大冬天的着了风寒,可怎么好啊?再听听姑娘这话,还说什么死了也不与我相干呢。尽说这些话来吓唬我。”

黛玉听了呸了紫鹃一下道:“他这么能体谅你,你去他屋里伺候他就是了,反正也不是荣府那边了,我自有雪雁照看,你只管去,回头我跟母亲说就是了,让母亲把你赐给他做媳妇,怎么样?”

“姑娘你……哎呀!”紫鹃被黛玉这话激得不好意思,但又不敢放黛玉一人在这里,只得捂着脸跑到一边去了。

黛玉和李享见状纷纷笑出声来,这夜空之下,倒也不是那么冷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