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享见王熙凤如此反应,心道,只怕她并不知道那当铺是我的,换位思考的话,对付倪二这群人,王熙凤是不可能亲自费心的,所以她多半也不知道手底下用的何种手段。

“这是你手底下的人去我的地方送的礼物,这无功不受禄,我可不敢消受,所以又给您送回来了。”李享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王熙凤的脸色。

凤姐听了这话,只细细回想了一番,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若说她最近有什么事会招惹到李享的话,那就只能是她让旺儿媳妇去办的那件事了,难不成那当铺的主人是李享这小子?想到这里,凤姐心里略有些吃惊,但还是装作一无所知道:“这话我可就更糊涂了,这里也没别人,哥儿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些。”

李享左右看了下,自行找了条凳子坐在王熙凤前面道:“你多半也猜到了,没错,那家当铺是我开的。”

王熙凤作恍然大悟状笑道:“哦~所以你今儿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兴师问罪不敢。”李享说道,“只是来同姐姐您说个情,放过我这小本生意可好?”

王熙凤听到这里忍俊不禁道:“小本生意?哥儿可真是会说笑,瞧你那势头,倒像是要把京城里的借贷生意给垄断了的似的,你胃口不小啊,三十的利率你都放得出来,你这样做是能占得一时先机,可长此以往,岂不是连累着多方受害?到时候恐怕就不止我一家找你麻烦了。”

“倒不是为了抢什么市场。”李享伸出三根手指道,“只是因为三十利率是不违大夏律法的。”

王熙凤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更甚道:“你要做大生意,还这么胆小?唉,我也是不知道你在顾虑些什么?先前我那样地同你献殷勤,你都不肯同我合作半分,如今又抢生意抢到我的地盘上来,倒来和我求情。”

李享说道:“这做生意本是各凭本事,我当真没想过要同姐姐相争,如今冲撞到一起,我回去便知会我的人,让他们不要再去姐姐手底下的赌坊放债便是,姐姐也消消气,饶了小弟这一遭吧。”

王熙凤听到这话,复又躺回了摇椅上,收敛了笑容,面带思考状地盯着李享道:“我是真有些搞不懂你了,说你驽钝愚蠢吧,你总能整出些新名堂,可若说你聪明机灵吧?有时候又看不清形势,糊涂得很。”

李享笑道:“那自然不及姐姐有智谋了。”

王熙凤摇头道:“你都能退一步同我求情,为何不考虑进一步跟我合作呢?既然做的都是一路生意,不如同我合作,你也不用怕有官府之人寻你麻烦,只管大胆抬高利率便是,何必自己挣不了多少钱,还惹得各方记恨?”

李享耸了耸肩道:“姐姐就当我是个胆小怕事的小鬼就是了,我是不敢犯法违礼的。”

王熙凤想了一下道:“想必是你怕林姑父怪罪你,嗯,林姑父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他如今又行监察之职,你在他屋檐下过活,那确实需要加倍小心,既如此,你不如把闲钱交与我打理,钱你照收,有什么事我来担着,如此你看可好?”

“不是很好。”李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王熙凤听了脸色略沉,横了李享一眼道:“你也别太不知深浅了,论手段,只怕你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我就想不明白了,与我合伙做生意差你什么?又说回那句老话,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娶的虽不是姑妈的亲女儿,但到底有个名分在那里,咱们也算是一家人,我倒想问个明白,我是哪里惹着你了?”

“没有。”李享答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而且诚如你所说,我们还算挂点亲戚情分,但我也说了,我是个胆小怕事的,这是真话,我是真不敢犯法违礼的,所以合作这事,实难从命。”

王熙凤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李享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了,他果真年轻怕事么?王熙凤在内心否定了这个结论,不管是维多利亚还是医疗保险,再到低利率放贷,这都不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能干出来的事,可他若是个野心勃勃之人,为何又拒绝同自己合作呢?

要知道如今元妃娘娘圣眷正隆,风头一日胜过一日,多少人想巴结荣府还巴结不来呢,这小子不见风扯帆也就罢了,居然还屡次拒绝自己的邀请,这样矛盾的行为实在让王熙凤摸不着头脑,那林海虽然是一品大员,但是林海的为人王熙凤也清楚,林海是不可能给予李享任何徇私庇护的,也就是说如今的李享差不多是没有靠山的,这种情况下就更应该讨好她王熙凤才是,怎么反倒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当真不同意我合作?”王熙凤说这话时语气已经是十分平淡,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李享知道,王熙凤已经失去耐心了,她恐怕没有心思再跟自己多费唇舌了,这也是件好事,因为以王熙凤的性子,虽然她经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涉及到亲戚情分的事情,她都会有所留手,所以往后李享可以免了王熙凤的骚扰,只不过可能要付出一点点的代价。

“姐姐如今也不差我这么个人了。”李享说道。

随后,李享听到王熙凤悠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就不留你吃饭了,你且去吧。”

说完,王熙凤就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神。

李享起身告辞,说道:“多谢姐姐留情,我会约束好我的人,让他们不再去姐姐的地盘放债。”

“嗯,去吧。”王熙凤眼睛也懒得睁了,除了表达她的心情以外,她也确实有些累,想趁此闭目养神一番。

李享转身走了两步,回过身来又看了王熙凤一眼,此刻的她身上懒洋洋休憩着,少了几分精明凌厉,一点不愧对神仙妃子四字,李享见王熙凤没有过多刁难自己,所以对其也没什么恶意,一想到如此美人将来可能要草革裹尸,弃于荒野,就有些感到可叹,但又想到她平日里的行事作风,有此结局也是因果报应,不免又动了劝其善良的心思,毕竟若能渡得一人向善,那也是一分阴德啊,若是以此改变了王熙凤的命运,也不好说……

不过这恐怕有些异想天开了……

“姐……”李享还是没忍住喊了一声。

王熙凤缓缓睁开眼,说道:“你怎么还没走?当然,你现在回心转意也还来得及。”

李享摇了摇头道:“不是这话,姐,你赌坊里那些害得人坑家败业的事,还是收敛些为好,有些事宁信其有,比如阴司地狱报应之类的……”

“你当真是怕这个不成?”王熙凤听到李享这话,看向他的眼神已多了几分不屑,并不回他这话,只唤了一声让平儿送客便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王熙凤听得屋内脚步声响,听这动静便知道是平儿,眼睛也不睁道:“送他离开了?”

“离开了。”平儿一边说一边打理屋子道。

王熙凤又道:“你和他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怎么他进屋还给你作揖呢?”

平儿听了惊道:“奶奶这是什么话?那是他的名堂,我哪里晓得?”

“急什么?我不过随口一说。”王熙凤缓缓起身道,“他确实……总有些奇怪的地方。”

平儿又道:“那外头的事就这么算了?”

“你都听到了?”王熙凤问道。

平儿点了点头道:“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他名下的营生,当真厉害,难怪能攀上林府呢。”

王熙凤冷笑了一声道:“这算什么,你是不知道,他先前还弄了个什么医疗保险,搞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的,只提笔写几个字,给人一张纸,就把银子给收过去了,这天下哪有比这还好赚的生意?只不过我摸不透他的心思,他好像在怕什么,我想同他合伙抓点银子,他就是不肯点头。”

平儿笑道:“只可惜这样有能耐的爷们不是咱们府里的人,不然怎么说都不敢违拗奶奶的。”

王熙凤听了笑道:“怎么?你个浪荡的小蹄子,他若是咱们府里的人,你便好爬上他床上去?对不对?”

“哎!”平儿停下手里活道,“奶奶又说这样的话,我可是一片心思为你着想,你倒过来编排我,好心当作驴肝肺,他若是咱们府里的爷,奶奶也不用这么辛苦了不是?”

王熙凤听了平儿这话叹了口气道:“这倒也是,不说旁人,就说咱二爷,他十五六岁在干什么?就算现在,他也不及这李享一半的本事呢。”

平儿听了也笑道:“这话可莫让爷听见,不然奶奶今晚又不好过了。”

“小蹄子别插嘴。”王熙凤嗔了一句,继续说道,“若不拿你二爷说事,再看其他几个,就更没的说了,都还是群小冻猫子,宝玉看着不错,但也就看着不错了,瞧他那样,将来也不是个顶大用的,东府里珍大哥哥倒有些心思,可偏偏遭人害了,那蓉哥……不提也罢。”

说话间,平儿已忙完了手里的活,又换了个手炉给王熙凤道:“那我现在就去叫旺儿媳妇过来?”

王熙凤打了个哈欠道:“不用了,你跟她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就是,我这会子要歇息一会。”

说罢,王熙凤便在摇椅上睡去,平儿过来给她盖了件毯子,便出门去给旺儿媳妇传话。

平儿走后没多久,王熙凤渐渐睡去,正要熟睡时,忽而觉得身上一凉,惊醒过来,睁开眼,发现身上的毯子仍好好盖着,窗户也都关的好好的,并没有风进来,哪里来的凉意呢?如此一惊。王熙凤便再难睡着,更觉得心中有些烦躁不宁,不知何故。

李享离开荣府后,拍了拍手,总算以最低成本解决了这事,王熙凤虽然手段狠辣,但是对于自己人,只要好生顺着她软言软语,她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回到当铺,李享令倪二等人把抓来的人放了,又告知他们往后不用再去做赌坊里的生意,倪二等人听了便都有些面露不甘,苍蝇再小也是肉,何况这赌坊里的肉可比苍蝇大的多,但是李享有令,他们自然也无话可说。

“那,公子,往后我们就只经营当铺么?”倪二问道。

李享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众人,这几个跟着倪二在李享手底下做事有相当一段时日了,其秉性李享也了解得差不多了,赌坊里的生意一取消,倪二手下又会空出不少人手……

“看来是时候了,这或许也是个提示呢。”李享说道。

倪二和他的兄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李享此话何意。

李享又看了看当铺里面,随后对倪二说道:“倪二哥,你明天就去城里转转,寻个好地段买一栋三层高的楼下来,这儿做当铺还行,干其他的就差点意思了。”

倪二听到这话,想起先前李享与他的承诺,眼里顿时放出光来,惊道:“公子,你这是要?”

李享淡定地点了点头道:“嗯,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觉得,钱庄的事,可以开始了,就是不知道各位兄弟,做好准备没有。”

……

两日以后,在倪二挑好的楼里,李享面对着一张白纸,咬笔思量。

倪二凑上前来问道:“公子,想好了么?咱们叫什么钱庄?”

“不叫钱庄啦。”李享打了个哈欠道,“叫钱庄不够特别,咱们这就叫银行,不过,起个什么前缀呢?”

“银行?”众人揣摩着这两个字,心道,跟银子相关的行当?倒也贴切,就是听起来没钱庄那么有富贵气。

“哎,公子,咱们的利率那么良心,就叫良心银行得了,哈哈哈。”倪二说道。

“那也太王婆卖瓜了。”李享说道,“良不良心就由顾客说了算吧,还有其他的想法么?”

又有一人答道:“公子,依我看,咱们接待的客商要走南闯北,也多有其他地方的客人,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不去就叫四海银行吧?”

李享有些选择困难症,听到这位兄弟的回答,忽而觉得立意还不错,于是提笔写下了这大夏第一间银行的名字:“四海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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