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二敲响了门,过了一会儿,一块门板揭开,倪二进去以后问道:“怎么今儿这么大早关了门?”

帮倪二开门的那人道:“二哥,你同我到后边说话。”

倪二跟着去到后边一杂物间里,只见兄弟几个都坐在这,房梁上还吊着一人。

众人见倪二来了,都起身道:“二哥!”

倪二看了看吊着的那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人答道:“二哥,这人翻墙绕到咱后边,想要往我们这放些东西,被我擒住。”

“这倒怪了。”倪二走近了些看着吊着的那人道,“我只听说过翻墙入院偷东西的,这东西是闹哪样?”

“东西呢?拿来给二哥看一下。”一人说完,立刻便有人拿了个包裹过来揭开放在了倪二面前。

倪二往里一瞧,竟都是些古董玩物,金银器皿,当即将其收好,问道:“可曾拷问过他了?”

一人答道:“问过了,这厮嘴硬得很,一副任你宰割的模样,因二哥交代过不要惹是生非,兄弟几个也不敢对他动手,但若要绑送官府,这一袋子财物又如何交代?倘或如实说来,岂不令人生疑?”

倪二冷哼了一声,手里拎着那包财物道:“正是这话,兄弟几个都是老江湖了,应该也知道这是什么门道。”

众人听了,都细想了一下,随后便有人道:“难道是,有人要栽赃于我等?”

倪二点了点头道:“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难不成这人是专程来送钱给我们花的?不用说,指定是道上有人见我等生意红火,心生歹意。”

说罢,倪二左右看了看,抄起一根棍子指着被吊的那人道:“你受了谁的指使,收了多少银子,竟然敢来害你倪二爷爷?还不如实说来!”

那被吊着的人冷笑着看了倪二一眼道:“我就是不说,你敢把我怎么样?还倪二爷,你也配叫声爷?”

倪二听了这话顿时火气上涌,正抬手欲打,但一想到自己是帮李享办事,要成大事的人,又强忍了下来,说道:“你若是如实说来,我自然好生生放你走,这还不算,我还能多给你一笔银子,你若再这样嘴犟,哼,我等便把你剁碎了喂狗,叫你骨头都留不下一块!”

“你休要吓唬老子!你动我一根汗毛试试!”那被吊之人一脸有恃无恐。

“哼。”倪二扔掉手中棍棒,说道,“你当你倪二爷是头一天出来混的?这点手段还不清楚?你来这里放赃物,那边就等着你的口信报官不是?可你要是回不去,那边收不到你的口信,也就不会轻举妄动,他们见你一去不回,定然认为你是带着这一包财物潜逃了,哪里还会管你的死活?四虎,去把你家养的那五只大狗给我牵过来!”

“好勒,二哥我去去就回。”

那被吊之人听得倪二这番话,心道,坏了,真如他所说,自己岂不是死在这屋里都不会有人理会了?可若供出来,那边也是饶不了我的,这该如何是好?

“哼,你就慢慢想吧,等狗一到,你可就没机会了!”倪二说罢,便回身坐下招呼兄弟们一块饮酒吃菜。

过不多时,四虎当真牵了五条狗进的屋来,好家伙,每一条狗都生得如野狼一般大,脖子上都用铁链拴着,浑身都写着生猛二字。

倪二一杯酒下肚,抬眼看了一眼被吊之人,后者登时全身一颤,头皮发麻,连吞了几口口水。

倪二见他仍没有松口的意思,于是说道:“先把他两只耳朵割下来喂狗。”

“你!你敢!?”那人一听,登时惊怒交加道。

“你看我敢不敢!”四虎听了拔出一把短刀,径直走向那人,揪住了他的耳朵,直接下刀划拉起来。

“好汉饶命!且慢动手!我说!我说!”那人感觉到刀刃的冰冷,立刻挣扎着大喊道。

“早这样多好?”倪二抬了下手,问道,“说,是谁指使你来的?”

那被吊之人经此一吓,尿都差点飙出来,哪里还敢啰嗦,当即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倪二仔细听着,随后留四虎一人看守,自己带着其他兄弟到另一间房里商议道:“方才那杂碎说的人你们可知道?”

一人答道:“好像是管着城北那间赌坊的那批人。”

“城北那间?”倪二听了思量了一下,说道,“坏了,这城北的赌坊我记得是宁府的本钱,先前是由那芹四爷管着的,若是他们要对咱们下手,那就麻烦大了。”

一人听了回道:“二哥想是消息落后了,我先前有几个兄弟就在那芹四爷手下做事,后来都没了活干了,据说是那宁府的一大一小死后,这赌坊就易主了,如今应该不是那宁府名下的买卖了。”

倪二摆手道:“不,就算不是宁府在打理了,能跟宁府做买卖的也绝不是等闲之辈,我们这回是惹到大麻烦了。”

一人不服气道:“哼,先前咱们捞着偏门也没怕过谁,如今正经做买卖,还怕什么?”

倪二思量了一下道:“你们在这侯着,好生看着那人,我出去找公子商议此事,公子的夫人是那荣府老太君的干孙女,芸二爷也在公子那里做事,正好解决此事,这事我们是做不了主的。”

说罢,倪二趁着城门未关,匆匆出了城,到了李享的住处,贾芸刚练完武艺,正要沐浴休憩,见倪二来访,忙出去相迎,倪二与贾芸道:“二爷,公子可在?”

贾芸摇头道:“公子带着二位夫人在城内林府住着呢,少说也要在那待个四五天的,倪二哥找公子作甚?”

無錯書吧

“哎呀!”倪二一拍大腿道,“早知道我就不出城来了!”

贾芸见倪二似乎心急如焚,便知事情不简单,于是请他到里间说话,问道:“可是生意上出了什么岔子?”

倪二摆手道:“倒不是生意上的岔子,而是遭人算计了,说起来,这事二爷也能帮得上手,二爷可知道城北的那家赌坊?”

贾芸听了回忆了一番,随后说道:“可是原先东府名下的那家?”

“正是了!”倪二便把今日他们逮到前来栽赃之人的事与贾芸说了。

贾芸一听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道:“这事不好办。”

倪二见贾芸似乎知道更多内情,便问道:“二爷此话怎讲?”

贾芸说道:“据我所知,东府里的那几家赌坊后来都转让给了西府,实际上是西府里的琏二奶奶在打理,不但如此,那赌坊里放重利贷的也是她的人,我虽然叫她一声婶婶,可我先前的境地倪二哥也知道,向来没什么能孝敬她的,她又是个年轻媳妇,管得又多,平日里也无暇顾及我们这些晚辈,所以在她跟前,我是没什么话可说的。”

“左手倒右手,原来那赌坊现在是荣府在管着。”倪二听了反而舒展了眉头道,“哎,那岂不是更好么?”

“哪里好了?”贾芸摇头道,“我这个二婶子可着实是个厉害人物。”

倪二说道:“公子不也和荣府挂点亲吗?你说过,公子的夫人是荣府老太君的干孙女,如今公子正在林府住着,让公子去求一下林夫人,让她去说去,算起来,这林夫人应该是你那二婶子的长辈,应该能成,再说了,这原本都是一家人,到头来闹个乌龙可就可笑了。”

贾芸叹了口气道:“这还得看公子的意思,况且依我看,这事还是不好办,我那二婶子与公子倒有过几次往来,我平日里瞧公子并不待见我那婶子,我婶子几次相邀公子都不带考虑地拒绝了,这样一来,我那婶子不记恨是不可能的了,若是她知道你们做的是公子的生意,只怕还更来劲些。”

倪二听了心道,这大户人家果然麻烦,于是问道:“那这如何是好?”

贾芸道:“不急,今日天色已晚,城门估计也已经关了,倪二哥就在这住一夜,等明天进城见了公子,让公子定夺便是。”

说罢贾芸便亲自去为倪二收拾了一间客房,让他住下,次日一早,贾芸便帮倪二指明了林府在城中的位置,倪二一路赶回城内,直奔林府,正撞上李享匆忙出府,倪二忙高呼道:“公子!倪二在此!”

李享听了转过身来,见倪二飞身下马,跑到跟前,忙上前扶住道:“小心些,什么事一大早跑这来找我?”

李享见倪二知道来林府找自己,那定然是已经先去过园子里了,所以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倪二歇了口气,把当铺里发生的事说了,又把和贾芸的猜测也告诉了李享,李享听了这些,心道,啧,这应该就叫做,动了他人的蛋糕吧?

“那人现在何处?”李享问道。

倪二见李享脸上并无紧张神色,反而淡定如常,便知此事已不足为惧,心情也跟着舒缓了许多,慢慢说道:“那人现如今就在当铺里吊着呢。”

李享点了点头道:“我这会子要去一趟太医院,晚饭过后你带着那包东西来找我,我去处理此事,至于那个人,就继续吊着,不过给他些饭食,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跑了。”

倪二领命,见李享如此淡定,他也就放心地回了当铺,把消息告知了众位弟兄,众人见李享连荣府的麻烦都能出面摆平,登时觉得干劲大增,对跟着李享这事越发有信心起来。

等到了晚间,倪二带了那一包古董器皿送到李享手上,李享拿了东西便往荣府前去找王熙凤。

荣府里头,王熙凤也刚同平儿吃完饭,听见下人来报说李享求见,都是一愣。

“真是稀客啊,领他进来。”王熙凤放下碗筷,漱了漱口。

平儿听王熙凤如此说,忙道:“哎,这……”

王熙凤笑道:“不妨事,一个毛小子而已,你去外面侯着,二爷回来了报个信便是。”

平儿点了点头,去到外头侯着,过不多时,便见下人领了一公子哥过来,便知是李享了。

李享也是便走边看,忽而眼帘里照进一身着淡黄色长裙的姑娘,遍身绫罗、插金带银,生得花容玉貌,李享正在想这是原书中的哪位公侯小姐,却见她是本本分分站在凤姐屋外,这才反应过来她是个丫头,便料定她是老好人平儿无疑了。

可惜了……李享瞧着平儿的模样,心道,正如旁人所说的,若不说明,谁看到了她这模样不把她当成小姐太太呢?可惜她偏偏落在这屋里了,终日小心伺候着贾琏和凤姐,充当着二人矛盾的缓和剂。

在进门的时候,李享忽然间玩心一起,对着平儿见了个礼道:“平儿姐姐,你好啊。”

平儿也不过远远瞧了李享一眼,等到李享走近时刻意将双方的目光避开,结果李享这一举动当真把她吓了一跳,等到李享进去了都还没缓过神来。

李享拎着那包从倪二处得来的“赃物”径直走进屋内,只见王熙凤躺坐在摇椅上,抱着手炉,正悠然地看着自己。

李享连王熙凤嘴角似笑非笑,一言不发,觉着有些尴尬,便问道:“不请我坐坐么?”

王熙凤笑道:“让你站这么一会你就嫌累了?我费了那么些心思,叫人去请了你几次,你怎么都是一字不回呢?”

李享也笑道:“你若多读读书就知道有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说废话了,我今天是有礼物送给你的。”

王熙凤听了这话露出一副颇感兴趣的表情,坐起身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可是想通了?希望你的礼物别让我失望才好。”

“嗯,多少会有一点点惊喜吧。”李享说着便走近了些,将手中的包裹放到了王熙凤的大腿上。

王熙凤对于李享的无礼略皱了下眉头,但她也确实不知道李享突然造访的缘故,所以没有多计较什么,而是打开了包裹,当她看到里面尽是些财物的时候,心中疑惑更甚,不知道李享在捣些什么鬼,便问道:“你这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