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扬州之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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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蓉告辞后走出书房,便见院中垂手站立一人。
见他出来,对方面露喜色,快步奔来跪下行礼:“大爷,您可算来了!想死小的了!”
说着喜极而泣,泪水哗哗落下,张开胳膊就要抱贾蓉大腿。
贾蓉后退一步,抬脚虚踢,笑骂道:“好个黑炭头,数月不见,本事没见长进,倒是会哭了!给老子站起来!”
眼前这哭哭啼啼的家伙便是奉命护送三女来扬州的焦黑子。
他一边起身一边用袖口抹泪,胡乱擦了擦眼睛,激动说道:“不是小的想哭,实在是太想大爷了!忍不住啊!”
当日护送三女来扬只是表面任务,焦黑子暗中还担负秘密使命。
江南之富,甲于天下,贾蓉甚为垂涎。尤其目睹朝廷在财政方面的无能,决意将来不可重蹈覆辙。遂派出焦黑子这个马前卒,一探究竟。
此地不便多谈,贾蓉说了声“跟我来”,便领着焦黑子来到客房。
关了房门才问道:“吩咐你的事,做得如何?”
焦黑子有些自得,兴奋说道:“大爷,你说的不错!这扬州城真是富得流油!不说人尽皆知的贩盐生意,海外贸易也很是暴利!明明来钱容易,反倒不需交税,赚得那叫盆满钵满!小的来了以后,承蒙林老爷关照,还有大爷赐下的本钱,也经营起一些生意。更遵照吩咐,结交三教九流,收拢了不少好汉。不说旁的,城中但凡谁家有点儿动静,小的第二天绝对能知道!”
贾蓉不怎么生意的事,先问道:“现在城中局势如何?真要抵抗到底?”
“这倒不是,大爷也太高看他们了。”焦黑子摇摇头,解释道:“先前盐商便派人出去商谈,想花钱买平安,结果张天王根本没鸟他们,这事也就黄了。后来金陵有变,攻城的事也就耽搁下来。城里这些人心存侥幸,拖延一天是一天。依小的看,破城也就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城里粮食不够吃,守也守不动呀。”
無錯書吧他目光灼灼盯着贾蓉:“大爷是想救扬州吗?这真是座金山银山!”
“救?怎么救?鞭长莫及啊。”贾蓉叹息一声。
他这次只带了万余骑兵,攻城不便,而且即便攻下,也未必能长久守住,最后还是为他人作嫁衣,何苦来哉!
听他这般说,焦黑子满脸懊丧,如同自己丢了十万两银子,遗憾道:“那真是可惜了!大爷如果把扬州收入囊中,今后粮饷都不成问题了。”
这样一块儿肥肉,贾蓉怎能不动心?
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没必要多此一举。
“你且留在此地,等叛军进城,想法子多和他们亲近。切记不可暴露你我关系,将来另有大用!”贾蓉吩咐道。
“小的明白。”焦黑子还想再表表忠心,贾蓉已开始赶人:“去罢!这两日注意城中动静,如有不妥,及时来报!”
焦黑子很想随贾蓉北返山东,江南气候潮湿,冬季尤其阴冷,让他很是不适。但不敢违拗主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天色尚早,贾蓉独坐一会儿,便觉无聊。
正想找个借口让尤二姐和仙儿过来会面,二女却先来了。
黛玉自然同行,进门便逼近过来,仰头问道:“蓉哥儿,爹爹答应一起走了么?”
神色很是期盼,星眸闪闪生辉。
“哎!林大人品行高洁,怎会答应擅离职守呢!此事还是不要再提。”
贾蓉装模作样叹了一声,好似被林如海拒绝似的。
实际上他料定问也无用,便没有多此一举。
更主要原因是,扬州破城在即,林如海官位难保,利用价值大降,也就不甚关心起来。
黛玉闻言,神色哀婉,低头不语。几息后忽地抬头,罥烟眉一扬,咬着银牙道:
“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答应了人家你就要办到,一定得说服我爹爹!你快去!”
说着便伸出一双玉手,使劲儿推搡贾蓉,当面耍起无赖。
见她柔弱身板竟爆发一股蛮力,贾蓉哭笑不得:
“我说管什么用?反遭轻视。倒不如你用父女深情感化,或有成功希望。”
说完不等黛玉反对,便扭住她瘦削肩膀,推向门外,口中道:
“我和二姐、仙儿数月不见,有些私话要说,你年纪尚小,暂且避避!”
黛玉听了好不生气,这里明明是自己家,他怎么反客为主,驱赶起自己来了?
还要再说,却见二姐用祈求的眼神望她,一副急于和爱郎私会的痴女模样。
黛玉恨其不争又无可奈何,心道算了,自己还是不要讨人嫌了,气呼呼转身就走。
前脚刚出门,便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娇呼,接着又是一声,再之后便是窃窃私语,不甚分明了,窸窸窣窣倒像是脱衣服的声音。
“天还没黑呢!蓉哥儿真是、真是……混蛋!”
黛玉气得跺脚,想要大骂几句,偏又说不出太难听的话,很快便抵挡不住魔音入耳,落荒而逃。
……
春宵易过,旭日高升,天光大亮。
贾蓉醒得比平时晚些,不过神清气爽,倍感精神,在二女服侍下起床盥洗。
“蓉哥儿,咱们什么时候走?”
尤二姐眼巴巴望着他,梨蕊似的白嫩脸颊上春意未消。
仙儿站在一旁,也十分关心的模样。
见二女都不想留在扬州,贾蓉笑问道:“怎么,扬州繁华,竟不得你们喜欢?莫不是贪恋本王滋味,难舍难离?”
说着,目光在二女红唇之上留连。
“胡说什么!你嘴里就没好话!”
尤二姐被他瞧得大羞,心说你那滋味有什么好的?要不是你硬逼着,人家才不想尝呢!
仙儿在这方面就坦然多了,亲密抱住贾蓉胳膊,任由双峰挟势压迫,黏人说道:
“姐姐如何奴家不知,反正奴家不忍再和蓉郎分开!”
真是妖女!自己不是对手!尤二姐自叹弗如,忙说道:
“若是以前还无妨,现在贼兵压境,听说甚是残暴,万一被他们捉去……”
只要发生战争,男人要命,女人要身子,岂能不担忧畏惧?
见她面露惧色,想来这段日子都是担惊受怕过来的,贾蓉抬手抚着温软玉容,轻声说道:
“本想带上你们便走,但林如海毕竟是贾家女婿,又是长辈,不好驳他情面。姑且同那位知府见上一面,明日再走不迟。”
二女自无异议。
吃过早饭,扬州知府秦之鹤派人送来请帖,邀贾蓉和林如海赴宴。
许是可能谈及机密,宴会地点并未选在那些久享盛名豪华酒楼,而是在知府衙门后宅。
贾蓉既打定主意袖手旁观,不插手扬州之事,便也不甚在意。
但他没想到,焦黑子忽然心急火燎找来,向他报告了一些刚收到的消息。
贾蓉脸色阴沉,问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焦黑子拍胸道:“大爷,这消息来源不止一处,定然假不了!小的以人头做保!”
贾蓉冷笑道:“好啊,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可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是虎吗!”
既然有人不开眼,他也不准备客气,随即吩咐焦黑如何如何,这且不提。
快到半晌时,林如海派人过来请他一同赴宴。
结果见面时发现,贾蓉不仅将随同进城的侍卫全都带上了,甚至毫不遮掩地携带武器。
林如海微微皱眉:“蓉哥儿,你这是作何?看着不似赴宴,倒像是上战场!”
贾蓉没有解释,随口敷衍道:“有备无患罢了,现在我的身份比较敏感,小心行事总无害处。”
林如海暗暗摇头,却也没有多说。只以为他在反贼中步步惊心,如履薄冰,是以警惕如斯。
二人仍旧是一人坐轿,一人乘马,侍卫在后护卫。
等他们来到知府衙门后面的大街上,顿时惊诧不已。
原以为秦之鹤设宴相邀,只是私宴,不料来人甚多,大街上到处车轿马匹,各家下人也散乱扎堆。
林如海皱眉道:“秦知府这是什么意思?可未曾提过来这许多人!”
他心里始终担心贾蓉从贼之事传播出去,尚不知此事早传到皇帝耳中了。
见状有些犹豫,劝说道:“蓉哥儿,你说的不错,现今你身份敏感,不宜抛头露面,不如先回罢。”
话音未落,便见一行人从大门内抢了出来,当头一个正是秦之鹤。
他身后数十人相随,不过隔着一段距离。
林如海略望一眼,面色大变——来人不仅有衙门官吏和致仕官员,更有盐商大豪、士林宿老!
江南士林,尤好点评人物,若被他们知晓贾蓉投贼之事,非闹得不可开交!
这样一来,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了!贾蓉今后的名声怕是会臭不可闻!
贾蓉作为主角,倒是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他已在皇帝面前挂了号,还在乎这些酸儒?
何况对方的打算,他早已了然于心!
眨眼间,秦之鹤抢到二人面前,速度比平时快了不知几倍,哪里像半百老朽!
趁后面的人还没靠近,他伸手拉住林如海,低声道歉:
“如海兄!贾将军!今日许多不速之客不请自来,绝非老朽本意呀!”
此事说来也怪贾蓉进城时太过嚣张,张口点名要见林如海,又当众报出身份。
现今反贼围城,磨刀霍霍,可谓危在旦夕,城中各方势力对消息极为关注。
听闻有人冲破反贼封锁进城,又受到秦之鹤和林如海亲自迎接,必然身份非凡,自然要打听内情。
很快有消息灵通人士发觉,这威戎将军竟和反贼所封八大王中的齐王同名,再联系对方能够闯过反贼封锁,身份跃然而出!
不过这就让人更加不解了——一会儿朝廷将军,一会儿反贼头目,姓贾的是唱哪一出?
不管如何,一些人当即起了心思。他们收买反贼的打算已经落空,顽抗到底又没那实力和底气,贾蓉就成了他们眼中的救命稻草。
这些城中头面人物一齐来见,声势浩大,秦之鹤也无可奈何。
总不能拦住门不让进吧?拦也拦不住呀。
等听到林如海二人已至府门外,秦之鹤话也不说半句,丢下众人便疾步迎出来。
想要先道明原委,将自己摘出去,以免贾蓉误会。
事已至此,掉头回去也不行了,林如海嘱咐道:“蓉哥儿,待会儿勿要多言,言多必失!”
这时众人已迎了上来,个个笑逐颜开,十分热情。
一位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的老者盯着贾蓉,笑问道:
“这位就威戎将军罢?果然英武不凡,当世俊彦!”
秦之鹤甚是敬重来人的样子,向贾蓉介绍道:“贾将军,这位便是享誉海内的慕山先生,想来无须老朽多作介绍了罢?”
他这话倒不错,此老姓钱名文聪,中年以后自号慕山居士,乃江南士林之巨擘,声望极隆。
贾蓉虽与士林接触不多,也对此老略有耳闻,拱手笑道:“久仰慕山先生大名,今日有幸一会!”
见他举止有礼,并无武勋子弟的嚣张跋扈,也无反贼的粗鲁莽撞,钱文聪微愣。
随即道:“些许薄名,何足挂齿!反贼围城已久,贾将军乃是稀客,快快请进吧!”
隐然以主人自居,秦之鹤心里苦笑,也不敢异议。
众人听说,急忙让开道路,笔直通向府门,但是身后却被阻截,好似生怕他跑了。
贾蓉对林如海微笑点头,示意无妨,举步入内。
他的护卫紧随其后,竟要同行。
“站住!”登时有几人怒目而视,喝道:“这里岂是你们能进的?还不快去外面喝酒,都已给你们备妥了。”
根本无需贾蓉发话,这些身经百战、刀口舔血的侍卫,立即瞪向说话的几人。
一双双冰冷如刀的眼神,让那些挑刺的人顿时哑火,不敢再惹事生非,装作刚才都是自言自语。
贾蓉被秦之鹤领着走入厅内,只见桌案上摆满珍馐美馔,丝毫不显物资匮乏。
很难想象同一城中,有人大鱼大肉尚嫌不够,有人却早已断粮,甚至饿死。
客套几句后,众人落座。
秦之鹤举杯敬酒,贾蓉作势同饮,却未入口。
见众人都眼巴巴望着自己,秦之鹤当然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也不啰唆,直接询问:
“眼下扬州城岌岌可危,贾将军贵为朝廷三品将军,可有良策指教我等?”
其实他看中的是贾蓉在反贼中的身份,否则管他是将军还是国公,孤身至此,早被反贼拿了去,还容他进城?
众人热切望了过来,期盼之意,形于颜色。
贾蓉微笑环顾四周,说道:“秦大人这问题可难住我了。此番冒昧入城,只想接走女眷而已。身边不过这几个护卫,何谈良策?”
见他不接话茬,秦之鹤猜测是现场人多嘴杂,贾蓉有意遮掩,于是计划宴会之后再作请教。
不料有人却等不及了,一个锦衣华服、头戴金冠年轻人豁然站起,质问贾蓉道:
“贾将军,有些事不必遮掩,也遮掩不了!现在谁不知你贾蓉名列反贼中八大人王,号为齐王?这已不是什么秘密!
今日大伙儿齐来,既是诚心请教,也是指给你一条自救之路——想要稍赎投贼之罪,须得先解扬州倒悬之危!”
他说话丝毫不留情面,在场的老狐狸们暗暗皱眉。
他们或许想法一样,但更懂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越是大事,越是一举一动都要稳妥!
贾蓉抬头望向那人,浑身上下,金光耀目,俱非凡品,于是问道:
“还不知阁下是谁?”
那个年轻人昂然而立,随意拱拱手,傲然说道:“在下姓陆名成龙,慕山先生正是在下恩师!”
林如海坐在贾蓉身边,低声提醒:
“此人是扬州首富陆金展之子,在年轻一辈中颇有才名。又拜了慕山先生为师,不可小觑。”
说着目光示意。贾蓉顺着方向一瞧,果见一个大腹便便的老头正得意盯着陆成龙,频频颔首,如似欣赏稀世珍宝。
不用说,这位自然就是扬州首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