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三千多字,姑且一看】

金陵内乱、徐圣身死的消息向朝廷火速传递之时,同样传向济南。

贾蓉阅罢密信,不由想起和徐圣的短暂交往,略觉感伤。

此人算不得真正枭雄,无论性情还是智谋,都非顶尖人物,不过乘势而起罢了。

起事之初的种种作为,就注定了他下场绝不会好,只是这也来得太快了些。

贾蓉对此并无一丝一毫的惋惜,任何人想争霸天下,都该做好以身殉之的准备。

甚至可以说,他在这件事中也扮演了不光采的角色,起了不小的作用,只是更为隐秘,不为外人所知。

单以侯五的能耐,若没有齐长河、锦衣府、贾蓉等各方势力暗中协助,任何一个环节都可能被卡住,推行不下去。

“徐先生,走好!”

贾蓉微叹一声,便命人去找梁栋过来议事。

梁栋贵为北天王,身份显赫,拥有比贾蓉还富丽堂皇的天王府。此时已经入夜,他正左拥右抱着小妾饮酒。

陡然听到贾蓉召唤,本不想去,到底没敢拒绝。他对双方的地位还是很明白的,贾蓉才是那个发号施令的,故意隐居幕后罢了。

……

“我说孟德老弟啊,现在咱老梁好歹也是天王了,你能不能不要不管不顾地呼来喝去?我很没面子的!”

骑马赶到齐王府,走进厅内后,梁栋半真半假玩笑道。

但他很快发现,贾蓉没有像往常那般同他戏谑,而是一脸沉重悲伤之色。

“出了什么事?官军又来了?”梁栋走过去好奇问道。

贾蓉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目直直的看着他,沉默几息后,才言简意赅说道:“刚收到一个不幸的消息——陛下在真空寺庆典上遇袭,业已飞升。越王侯五率部反叛,皇后和一众皇子全部罹难。”

声音喑哑,带着悲怆之意。

“你、你说什么?”梁栋脸色大变,说话都不利索了。

刚刚端起的茶盏竟没能拿稳,失手掉落地上,摔得粉碎。

对梁栋而言,徐圣意义重大,不仅是恩师和君主,更是内心的信仰。

若无徐圣,他这辈子大概只能埋首田间地头,日夜为衣食奔波操劳,哪有今日的风光?

“孟德老弟,你是在诓我是不是?好了好了,就算我哪里得罪了你,也犯不着诅咒陛下呀!”

梁栋哀戚问道,眼睛里已有泪光闪烁,十分可怜的样子。

知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贾蓉也不多作解释,直接将飞鸽传来的密信丢了给他。

以前梁栋识字不多,拜徐圣为师后才渐渐学了些,倒也能阅读日常函件。

只是他看见字就觉头大,平时都借口不识字偷懒。

这回却没有假手于人,接信后认认真真、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信中内容和贾蓉所说一般无二,只是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经过更为具体。

看到徐圣死了,皇后死了,皇子死了,就连护卫徐圣的大师兄申无疾也死了,梁栋早已忍不住泪水,默然涌出。

他没有问这信是谁写的,无非是贾蓉在金陵安插的探子传回。

想来想去,贾蓉实在没理由故意骗自己。那真相只能是徐圣真的死了。

一时间,梁栋心头弥漫悲伤,哀哀欲死,恨不能以身代之。

很快他抬头,抹掉眼泪后,恨声说道:“我早就看侯五这厮不顺眼,还特意提醒过陛下要小心防范。陛下还要我以大局为重,团结同道。可这狗贼算什么同道!我这就去活剐了他!”

说罢就要去金陵寻侯五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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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贾蓉在他身后喝道:“你想干什么?你知金陵现在是什么情况?做事总是这么莽撞,全不做考虑!”

“你什么意思?侯五都弑君了,我还管那么多!”梁栋收住脚步,转身反驳。

贾蓉冷笑道:“难道金陵只有侯五一人?且不说金陵距离战场不远,城中也是各方势力云集交错。一旦处置不当,必回全盘皆输!一败涂地!这就是你想要的?”

梁栋知他脑子好用,忍气问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我只问你——侯五这厮该不该死?我要报仇有什么错!”语气极为悲愤。

“侯五当然该死!”贾蓉神色稍缓,走过去拍了拍梁栋肩膀,以示安慰。说道:“刚才你所见的消息已是三日前的。事已至此,就算要报仇,也不必急于一时。何况……”

贾蓉看着梁栋,意有所指地说道:“你莫忘了,信上提及,事发时西天王齐长河就在城中观礼。他既未保护陛下,也未阻止侯五作乱,只是占据了通济门,始终不肯退出。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如此?想做什么?”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梁栋浑不关心地说道。

但随即想到什么,他脸色骤变,十分震惊:“侯五为人不堪,是个草包蠢货。他想算计陛下,绝不能轻易得手。这回这么顺利,多半是有人暗中相助。你是说……”

难得见他开窍,贾蓉欣慰地点点头:“不错,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这位三师兄多半在其中推波助澜,想要渔翁得利!”

“他敢弑师?”梁栋一时不敢置信。

“现在没有证据,我也只是胡乱猜疑。不过此事不可不虑。最好先整军备战,等待进一步的消息,再做决定,方才稳妥。”贾蓉语重心长道。

梁栋心中纠结,恨不得立刻杀去金陵。但兵马调动之权掌握在贾蓉手中,他若单枪匹马独自前往金陵,那不是报仇而是送命了!

心中无奈,也只得点头应下,怏怏不乐离开,按照贾蓉说的去准备出战事宜。

……

又过了三天,新的消息再度传来。

侯部人马连攻通济门不下,反折了许多人手。侯五恼羞成怒,便去从其他城门调来火炮,和齐长河展开对轰,双方各不相让。

尚未分出胜负,城外忽然来了一彪人马,正是齐长河的嫡系。

他们刚从安庆战场上撤下来,星夜兼程赶到,直接从通济门入了城。

齐长河势力因此大盛,那些先前存了观望态度的城防军立刻表明立场,主动投靠。

形势逆转,侯五知道取代徐圣、君临天下的美梦已然无望,不由想起当初李世风对他的承诺。

于是赶忙派人前往约定的联系地点,想要向朝廷投诚。

可惜那地方早已人去楼空,哪有半点儿人影?

“这群出尔反尔的畜生!老子早晚活剐了他们!”

侯五怒气冲天,却也无可奈何。他倒果决,当即率部出城,想要溜之大吉。

离开皇宫前,他竟丧心病狂地命人放火。好端端一座不知耗费多少国帑的辉煌宫殿在熊熊烈焰中化为灰烬,只剩残垣断壁,如怨如诉。

只是齐长河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放过侯五,借助眼线,对其行动计划了如指掌。

最终在他们逃跑路上设伏截杀,绞杀一空。

侯五本人却非战死,而是被属下割掉头颅带去投降。

结果那几人也未保住性命,换来的只是全尸罢了。

贾蓉将消息告诉了梁栋,后者对侯五的恨意已经大为消减,毕竟人都死了。

他关注点放在了齐长河身上,冷笑道:“三师兄真是好胃口!看来区区天王之位,他是看不上了!”

话中满含恨意。贾蓉问道:“你和齐长河熟悉,可知下一步他会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侯五把他想干却不敢干的事情都做完了,正好方便他摘果子。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梁栋说完顿了顿,望着贾蓉道:“孟德老弟,我这位三师兄可不是好说话的。他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绝不会像陛下那般容忍咱们脱离掌控!”

贾蓉微微摇头,笑问道:“金陵距此何止千里?他若敢来,咱们兄弟难道不敢奉陪?”

“三师兄惜命得紧,他只会将咱们诓去金陵,自投罗网,却不会冒险过来。”

梁栋语气不屑的说道,随后神色变得有些哀伤,又道:“陛下的丧礼我一定要去,你却不必。只要有你在,山东便可高枕无忧,到时我就算死了也无憾!”

贾蓉正要说话,梁栋却抬手止住,又说道:“咱们揭竿而起,原不是贪图富贵。只是朝廷无道,士绅盘剥太甚,小民实在没有活路。孟德你生来尊贵,和咱们这些低贱的泥腿子不同。别的我也不敢奢望,只愿你不管将来做什么,总之别对不起这些穷苦百姓,他们实在太不容易。来生作牛作马,我报答你便是!”

说着跪了下来,连磕了几个头,像是托付后事。

近来城中有朝廷来人同贾蓉接触,这事梁栋也有所耳闻。

再加上贾蓉先前故意放走水溶,让他对贾蓉反抗朝廷的决心很是怀疑。

不过这种想法他自己便否定了,以贾蓉今时今日的实力,想要举旗反正,轻而易举。他却依旧实打实地当反贼,将士绅官吏得罪遍了——虽然是打着他梁天王的名义。

徐圣在世时,梁栋心里还存了监督贾蓉的心思,偶尔会想,倘若他敢背叛恩师,自己拼掉性命也要阻止。

可现在徐圣已死,连他的骨肉也遭屠戮,梁栋心里就只剩下了报仇——不仅要将侯五挫骨扬灰,还要将坐观侯五反叛的齐长河斩于刀下!

贾蓉微微动容,弯腰将他扶起,却笑说道:“梁天王可也太小觑了贾某!难道金陵你去得,我便去不得?听说侯五那厮占据我家旧宅后大肆翻修,正要去赏鉴一番!当然,这只是顺手要办的小事。你与陛下有师徒之情,我同陛下岂无君臣之义?岂能不送他这最后一程!”

“你真要去金陵?就不担心齐长河坏事?”

梁栋对贾蓉的话很是怀疑,他绝不会受感情影响而作鲁莽行动。

贾蓉瞠目瞪他道:“好啊,你果然是小觑我!明日便叫你见识见识齐王的胆魄!”

这话正合梁栋心意,大喜道:“好!咱们兄弟同往金陵一行!砍了那忘恩负义的跳梁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