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里一片死寂,只听得雄黄温泉里水泡浮出破裂的声音,苍白的月光透过竹隙照射在地面上,黄白色的雾气弥漫着漆黑的竹子,显得分外诡异。那个戴眼镜的“生意人”经过刚才那一番惊险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另外一个“生意人”和孙天英仍旧泡在雄黄温泉里,孙天辅从这在石屋一见到两人就疑惑不解,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他们为何来到这里,刚才又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这一切的一切让孙天辅觉得肯定两人隐瞒着什么事情。
無錯書吧孙天辅就冲着那戴眼镜的“生意人”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刚才那究竟又是怎么一会事?”
那戴眼镜的“生意人”推了推眼睛,理了理蓬散着因汗水紧贴在前额的头发,叹了一口气道:“唉,你们就过我俩的命,有些事情也不对你们隐瞒了。我们两个其实是长沙的土夫子(盗墓贼的别称),你可以称呼我陆九,那个断了胳膊的是吴彪子,我们一伙儿的还有个潘虎,但他……但他已经在石屋的地洞里死了……”说着这个叫陆九的人就兀自抹起眼泪来,显得很伤心的样子:“我们这一伙三人来到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发笔死人财,想干手大的也好从此金盆洗手。你也知道这行落不着什么好话,也少有几个好下场,这常年阴坟死尸的打交道,都是旁人颇为忌讳的事情。我们前些日子从个川老头儿那里听说这巴蜀腹地有个黑竹沟,传言葬着一个巴国古王,我们几个就动了心。我们扮成商旅模样,一路打探来到了这黑竹沟,这一路上也听说了这黑竹沟的诡异,‘黑竹沟,黑竹沟,人入丢命鬼见愁。’听说牲畜人口只有进的没有出的,历来是土著民的禁地。虽然我们也打过退堂鼓,可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发的死人财,不忌讳那么多,那个古冢幽坟没一两个唬人的传说,只不过是为了让盗墓者却步罢了。可没想到是我们这次猜错了,当我们找到了古巴民祭祀的石屋,用洛阳铲探明了古墓的所在,便挖了盗洞深入到地下墓穴去;我们三人下到地穴,等我们进入古墓的那一刻,我们都惊呆了!这简直就是一座地下宫殿,庙宇厅堂陈列整齐,只不过比起普通的来说尺寸小了一些,墓道的两侧立着狰狞面目的石俑,再往里就是一个祭祀坑,里面沉落了无数的骸骨和玉石礼器,墓穴墙壁是石灰石砌成的,上面刻画着一些不知名的符号还有一些线条古拙的岩画,在这墓穴的正中就摆着一口石棺,我和彪子就下了祭坑先摸索起祭器来,而潘虎贪图那石棺里的东西,便自个儿走到石棺那里推开了棺盖;当我和彪子听到石棺打开的那一刹那,我们同时听见了潘虎惨厉恐怖的呼喊声,待我俩朝着石棺望去,但见得潘虎脑袋埋在打开了半截的石棺里,身躯不停地抽搐着,还没等我俩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潘虎趴伏在石棺里的身躯霍地就窜直起来,没了脑袋的脖颈汩汩的喷涌着鲜血,那无头的躯身扭曲地向我们走了几步就扑倒在了地上;我俩一时间处在莫名的恐惧和惊骇之中,那副石棺里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石棺也抖动着,然后便安静了下来。我和彪子以为这一切都是梦,可就在这时石棺里猛地就蹿出了一条双头巨蟒向我俩扑来,惊慌失措的我们撒腿就往外跑,可在逃跑的途中双头巨蟒的一个头撕咬住了彪子的一条胳膊,好在他当机立断用掘土的旋风铲斩断了胳臂,这才保住了性命,之后我俩逃出墓洞,就碰见了你们两个了。”陆九说完了这些深深地哀叹了一口气,捂着脸竟不禁哭了。
孙天辅和孙天英听了陆九讲述的这番话,不由得唏嘘不已。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这世间哪有得白吃的午餐,通俗一点说就是出来混的早晚都要还的;陆九他们三人不知掘了多少亡魂的安憩之地,如今这般报应后果,也算是报应不爽吧。
这隐藏着无尽危机的黑竹沟在黑夜的笼罩下弥漫着恐怖的气息,谁都不知道这黑竹沟究竟还隐藏着什么危险,也不知道那双头巨蟒究竟会不会再回来,于是孙天辅拿出了些备用的干粮先让众人填了肚子,然后陆九和孙天辅商定轮流守夜放哨,也好让那个叫吴彪子的人和孙天英能够好好休息。
第二天,刺眼的阳光驱散了沟谷的雾气氤氲,陆九和孙天辅两人都睡着了,等到孙天辅睁开眼睛,四周略显明丽,偶尔几缕袅袅的烟气从雄黄温泉里冒出,周围的草木上还滴着露珠,陆九、吴彪子和孙天英他们还都睡着,孙天辅捧了几把温泉里的水洗了洗脸,随后又把其他三个人喊了起来。吴彪子的毒暂时已经没有事了,孙天辅喊起了孙天英,忧虑地看着他的眼睛,孙天英的眼睛已经不再毒肿了,他慢慢睁开了双眼,就在孙天辅看到弟弟孙天英眼神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孙天英的眼睛算是废了,但还是问道:“天英,怎么样?”
孙天英眯了眯眼,又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眶,再皱起眉头用眼力,然后故作轻松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没事,也不算瞎,还能看得见些影子。”
孙天辅举起拳头砸了自己的脑袋几下,怨恨道:“都是哥没用,没能保住你的眼睛!”
孙天英摸索着一把攥住哥哥孙天辅的手,憨笑道:“哥,没事,你也不用自责。瞎了就瞎了吧,总算捡了条命,就是给哥添累赘了,这我都不在乎。”
陆九扶着吴彪子走了过来,颇有些愧疚地说道:“这……这个真是对不住你们,都是因为我俩的事儿,才连累的你们……”
孙天辅不做声,只是低着头一脸愁闷自责,孙天英心直口快,颇有些嫌弃牢骚道:“谁知道你们是干掘人家祖坟的勾当,早知道谁还救你们;事情都这样了,说啥也没用了,再说咱们也不是一道儿的人,你们两个走吧。”
陆九和吴彪子还是站在那儿不动,那个叫吴彪子的也是个莽汉子,自个儿的命是人家救的,现在却连累的人家成了这样,也觉得亏欠孙家兄弟的,便道:“我这条命是你们救的,要不我把这双眼剜出来赔给你们!”说着就用另一只手去抠自己的眼睛,陆九把他拦了下来,孙天辅叹了口气道:“这事儿也不全怪你们,再说你这样做也没意义,难道你把眼睛剜出来了我弟弟的眼睛就能好么?如果那样能医好天英,我情愿剜自己的眼睛!”
气氛凝固冷却,四个人都默不作声。
孙天辅最先打破了这个僵局,他扶起孙天英,给孙天英整了整衣服,然后道:“咱们走,哥一定会想到办法给你治好眼睛。”然后他又转身对那陆九和吴彪子说道:“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再找个郎中抓几副清毒药就好了,我们两个还有事要办,咱们就此别过吧。”
陆九和吴彪子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他们觉得亏欠孙家兄弟的,可又不知道怎么偿还。孙天辅扶着孙天英离开了,把陆九和吴彪子两个人丢在了身后,他们两拨人本来就是互不关系的两群人,只不过是命运的安排让他们误打误撞的碰到了一起,可就这次命运安排的相遇,改变了陆九和吴彪子的命运,也瞎了孙天英的眼睛。
孙天辅知道不能再往回走了,这一来他们要去滇西,二来也不知道那双头巨蟒是不是还在后边,总之现在往前走,还是没有危险的。孙家兄弟二人朝着黑竹沟的腹地走了进去,黑竹沟并不大,但也不小,密密麻麻的黑竹杵在那里看不到边际,孙天辅扶着孙天英一直朝着西南方向前行,这竹林越往深处越是稀疏,再就只见得些合腰粗细的大树,不见得些黑竹了。孙天辅扶着瞎眼的孙天英,走走停停好不容易翻过了这沟谷,时间已经是过晌了,中途虽然吃了些东西,但这沟谷山岭地形崎岖复杂,好几次孙天辅差点误跌入溶洞,幸而没再碰到什么危险的东西。孙天英眼睛已然和瞎了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虽然还能看见些模糊的的影子,但终究是模糊得很,就如同隔了几层纱帐似的,那滋味还真不如全瞎了好受些。
一番折腾攀爬离开了黑竹沟,翻过了这岭脊,总算是过去了这道坎儿。岭麓地形稍微好点儿,最起码平坦了许多,尽管没有路,也尽是些杂草灌木丛,但总比得嶙峋崎岖的山路来得好些。孙天辅扶着孙天英,两人并着肩往前走着,没人深的荒草丛,凭着感觉往外走,根本就看不见方向;这边孙天辅扶着孙天英经过好番摸索刚刚走出荒草丛,眼见得这草窠越来越矮,灌木也越来越稀少,裸露出了不少灰白的岩块,孙天辅总算松了口气。孙天辅扶着孙天英坐在块岩石上歇息,自己擦了擦汗刚放松了神经,倏地就只听得“嗖”一声,一支飞箭从孙天辅眼前穿过,“噌的”一声就没进了一旁的矮草丛,这一下惊得孙天辅一跳,孙天英听得动静也赶紧问哥哥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