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县位于陕南,要从这耀县去往滇西可谓是路途遥远,这一路上也可谓是道路坎坷,尤其是多山路。一旦进入了南方,那山路崎岖丛林邃密更是经常的境地。这川陕之间隔着一道巍峨连绵的呈蜂腰状分布的秦岭,孙天辅和孙天英两人行走了数日,才总算是穿过了这道屏障,从北方的陕西境域踏入了南国巴蜀的地界。
南国巴蜀,自古以来充满了诡异神奇的传说。这巴蜀本来并没有合称,而是分开来说的,也就是巴地和蜀地两块疆域。巴人先祖务相上古时期做了廪君,统率巴人部族,为了寻找富饶肥沃的生存之所来到了盐阳这个地方,碰到了盐水女神,盐水女神希望巴务相留下来作他的伴侣,却遭到了巴务相的拒绝,据说盐水女神为此与巴务相大战了一场,史书《世本》详细地记述了这场流血冲突的细节:“盐神暮辄来取宿,旦即化为飞虫,与诸虫群飞。掩蔽阳光,天地晦冥积十余日。廪君不知东西所向,七日七夜”。但最后还是巴务相用计谋杀掉了盐水女神,从而统一了夷水疆域,建立了古巴国。
而关于蜀国,传说他们的祖先是蚕丛和鱼凫二人,李白《蜀道难》也曾提到过:“蚕丛和鱼凫,开国何茫然。”上古传说中的大人物都会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当然蚕丛和鱼凫也不例外:据说蚕丛是个养蚕的能手,眼睛长得跟螃蟹似的向前凸起(现在仔细想一下眼球暴突的样子其实也挺吓人的),他交给蜀地先民养蚕缫丝谋持生计;鱼凫本来就是一种鸟的名字,话说这鱼凫王与蚕丛王有些渊源,传说有位花鲢姑娘受蚕丛先王的旨意与鱼凫王结为伉俪,新婚之夜鱼凫王后嬗变为花鲢鱼,由此解决了百姓的温饱问题,时隔三载之后鱼凫王为拯救百姓的苦难,与水怪决一死战,最后嬗变为鱼凫鸟(鱼老鸹)与自己的心爱的花鲢王厮守永远。
后来出现了个秦始皇嬴政,横扫六国统一蛮夷各部,自此之后便出现了巴蜀郡,巴与蜀也就专指四川一带了。当然,传说终归是一些传说,究竟巴务相又没有杀死盐水女神,蚕丛是不是有双螃蟹眼,亦或鱼凫王是不是与花鲢姑娘有段凄美的传说,我们都是无从考据了。不过这孙天辅和孙天英来到这他乡异地,可真没有那个闲心听这些故事,他们奔波劳累为的是滇西甲子村的乌珠子,而不是为了这些传说。
無錯書吧巴蜀地段历来交通不便,实属莽荒蛮夷之地,纵然有个成都出了个“天府之国”的头衔,但也毕竟就那一亩三分地,整个巴蜀还是闭塞得很,山岭丘壑又多,故而城县村落比较散,也比较小。孙天辅这一路朝西南而行,如今过了月余,早就过了“天府之地”,这趟水翻沟,爬山越岭,过了成都便到了乐山不远的地方,合计着这行程也快到了乐山,天色也晚了,便到附近找了家旅馆驻了下来,寻思着歇歇脚明早在赶路。
那旅馆不大,大多是供本地商客来往歇脚,也有些外地的商客为了贩货赚点高差价,也偶尔有些到这里。葛黄色的幌子挂在那里,没有风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旅馆周围不见得几家商店,外圈筑着篱笆,篱笆缝里塞满了青郁的杂草;还搭着几间草棚,草棚里拴着一两匹马和运货的牛骡,与一般的小旅馆也没什么不同的地方。
孙天辅和孙天英这一路行程早已倦疲,进门就喊了伙计打尖儿住店,店伙计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个子不高,但瞧着顺眼挺机灵。店伙计看到有客人进门来连忙唱喏迎了过来,看有什么需要。当听了孙天辅和孙天英要住店时,店伙计端详着孙家兄弟也不是个穷苦邋遢户,就有些歉意陪笑道:“哎唷,客官还真是不巧,单间咱这还真没有了,倒还有两个通铺的地儿,看两位能将就一晚么?”
孙天英看看孙天辅,孙天辅看看伙计,他们也不是不知道这旅馆的那点事儿,这通铺可不是一般人能住得了的,一张大床十几个人像蚕蛹似的挤在一块儿,搁在谁身上也不是件舒服的事儿。一般睡通铺的都是些穷劳力,甚至有些拾荒的,他们没办法只能睡这通铺;且说这通铺便宜倒是一回事儿,单单那拥挤先不说,就那被子都是几年十几年不换的,馊得发霉,情况好了也就有点霉臭味,赶上那情况不好的铺盖上都结了一层黝黑的垢污壳儿,真有的人受的。
店老板是个妇人家,徐娘半老打扮得也风骚,看着来了客人也便过来招呼。她从店伙计那里晓得了这事儿便笑着道:“客官你看这还真不巧,我这小店铺面小,也就几间单房也都让客人包了;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就在通铺挤一挤,我呢给你们换两床新铺盖,保证睡得舒舒服服的,怎么样?”
孙天辅觉得也是,这方圆几里地也少见个落脚歇息的地儿,现在两人都赶路疲倦得很,出门在外也计较不得那么多了,便也应承了,嘱咐店老板换床新铺盖,外加些酒菜快些端上来。旅馆里的人不少,孙天辅还真想不到这荒郊野岭里也有得这般生意,两兄弟找了个空桌位坐了下来。紧挨着孙天辅他们坐着的是三个商人打扮的生意人,看样子也是外地来的,孙天辅瞧了一眼正好和他们打了个对眼,也就笑着示意了一下,那三个人中有一个架着副眼睛的也回敬着笑了一下,其他两个人板着个脸倒绝不像个善茬。
孙天英从筷笼里捏了几根筷子拿在手里摆弄,显然是饿了,这过了许久店伙计端着酒菜过来,四碟小菜一壶酒,也算是凑活。孙天英一看有酒喝眼睛就亮了,笑眯乎着脸道:“哥哥,你不是老是说我贪酒么,今儿怎么了?”
孙天辅拿起酒壶给孙天英倒上,孙天英连忙端起酒杯承着,孙天辅也给自己满了一杯,放下酒壶道:“这些日子劳累奔波,知道你受苦,今儿咱哥俩就喝几杯,我记得咱哥俩好久没在一起喝酒啦。”
孙天英听罢心里自然是滋儿,连连应道:“哎哎,这好。”
孙天辅端起酒杯,自然忘不了分寸,就对孙天英说道:“但咱们可得说好了,就只有这一壶,明儿咱们还得赶路呢。”
这世间痛快儿的事儿也莫过于哥俩惬意地喝个小酒了,孙天辅和孙天英你一杯我一杯,也真是颇有情趣好不痛快。且说这孙家兄弟旁边这一桌三人,嘀嘀咕咕甚是神秘鬼祟,若似在计划着什么事情,看样子那戴眼镜的男子应该是他们这伙人的头儿,旁边两个虽然说是个商客打扮的模样,但怎么看也没有点商气儿,那两人人高马大横眉立目,反倒像些土匪强人。孙天英背对着那三人只顾着和哥哥喝酒,孙天辅倒隐约听得那中间的戴眼镜的男子小声说道:“那好,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今晚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之后那三人便离开了。
孙天辅也管不得人家是不是商人,总归江湖上的事儿,那都与自个儿没什么大关系,也懒得多加思量。这孙家兄弟二人酒足饭饱,便由着店伙计带着去歇息。偌大的一间屋子,里面就掌了一盏煤油灯挂在墙上,熏得焰火附近的墙皮乌黑,灯光不很亮堂,显得整间屋子光线很昏暗;大通铺上躺着七八个人,露出黝黑的膀子,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这都是些吃苦下死力气的人儿,倒头便睡也是正常时有的事儿。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汗臭味,夹杂着脚臭和霉味显得格外古怪难闻,那些个人的衣服凌乱的堆放在墙角,显得很邋遢。
孙天英看着哥哥道:“哥,今儿咱就在这窝睡啊?”
孙天辅苦笑道:“先这么凑合一晚吧,总归比露宿强些。”
店伙计指了指那一角的两个铺位道:“两位客官,这新铺盖都给你们换好了,还有什么需要在吩咐就是。”
孙天辅应承了,便打发店伙计走了。孙天英这会儿也困倦之意正浓,也懒得计较太多,便脱了鞋靴衣服,仰面倒头就躺了下来。说是新铺盖,其实也就是比那些盖了几年的略微说得过去,不至于被沿黑得发亮,孙天辅稍后也躺了下来,但他没有想孙天英那样躺下就睡意迷糊,他心里想着一些事情,一些关于那妖血蛊毒的一些事情,他知道自己现在也就是在和命运赌一把,也真的没有把握能否找到乌珠子,而乌珠子又能否消解这妖血蛊毒,他也不清楚这不远千里的奔波究竟是否值得,但他有一个信念:只要有可能就总归要试一试。这样想着想着,自己也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