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兄弟帮着罗彩铃诈死,让她和胡海生离开了耀县城。
这年夏天,孙天辅和往常一样在瑞福堂坐诊,那门外急急忙忙走进一个汉子,个儿不高,五短身材,短发圆脸皮肤黝黑,看样子也就是二十多岁,他进门就喊道:“请问哪位是孙大夫?”
孙天辅站起身来答道:“我就是,这位小兄弟来看病么?”
那黑汉子颇有些着急地说道:“我家老爷得了急症,这会儿性命悠着呢,我来请孙大夫过去一趟。”
孙天辅一听这有急诊,也不敢怠慢,来不及详问就收拾了医药箱出了门。那黑汉子领着孙天辅去了一条平日里少有人来往的巷子,跟在身后的孙天辅这会儿心里有些犯嘀咕,就问道:“敢问小兄弟你家老爷是谁,住在何处呀?”
那黑汉子扭过头来嘿嘿一笑,颇为诡异,指着前边胡同口便道:“我家老爷就在前边,你看,那辆马车里的便是。”
孙天辅顺眼望去果然在胡同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还逛荡这两个人,好像在等什么似的,那两人一看见孙天辅来了,眼睛就贼光似的亮了。那黑汉子道:“孙大夫,您先请。”
这孙天辅将信将疑地走在前边,越觉得事情有点蹊跷,这病人既然都在马车里了,为什么不直接送到瑞福堂去,还得费这般周折。他越想越不对劲儿,就想回过头来细问,还没来得及扭头开口,这孙天辅就感到脖颈一记猛击,自个儿就什么也不知道。
那黑汉子喊着马车旁边的人来搭把手,将这孙天辅弄到马车上。却恰巧被买菜路过这儿的胡母撞见了,看他们的作态像是劫了一个人,究竟劫的什么人也看不清楚。那黑汉子看有人盯着他们看,就吼道:“死老太婆看什么看,咱看就把你剁了!”
胡母自然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正欲离开,却看到丢在地上的医药箱,早些时候胡掌柜在瑞福堂,也时常带着医药箱回家,她认得那是瑞福堂的东西,寻思着那人定是瑞福堂的,说不定就是孙家兄弟也不好说。胡母与孙家也可谓是颇有渊源,尽管自知不是敌手,但还是鼓了胆子,将菜篮子丢在一边就奔了过去,与那三人拉拉扯扯,嘴里不住地呼喊救命。
胡母看清那人分明就是孙天辅,那黑汉子挡着胡母,让另外两人将孙天辅架上马车离去。胡母不依不饶与他撕扯,这黑汉子下了狠心,这事儿若是坏在了一个婆娘手里,他怎么跟二大王交差,就抬脚狠狠踹了那胡母一脚。胡母本来就是年纪大了的人了,土埋半截儿哪吃的消这一踹,跌跌撞撞地一头栽倒了墙角上,当即撞破了头躺在了那里。那黑汉子丢下胡母,悻悻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刘掌柜眼看快到晌午,还不见得孙天辅回瑞福堂。不会儿这门外跑进来一个人,刘管家细看原来是街市上买水果的陈四,这陈四背上还驮着一个妇人,进门就喊道:“孙大夫,孙大夫救命呀!”
刘掌柜赶紧迎了过来,帮陈四把那妇人搁置在椅子上,看那妇人头破流血颇多,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陈四擦了擦汗道:“我这早市买完水果回家,路过巷口看到了这倒在地上的胡家婶子,也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把她背过来了。对了,孙大夫呢?”
刘掌柜道:“孙大夫出诊还未回来。”说着就搭脉诊看,胡母脸色蜡黄透白,样子很是不好。刘掌柜搭脉许久,又拨开胡母的眼睛看了一下,皱着眉头言道:“脉息微弱,眼光趋散,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那陈四闻言,颇为惋伤道:“刘掌柜你可要救救她呀,你可能不知道,这胡家婶子是瑞福堂老掌柜胡一水的遗孀,这胡家和孙家以前也是亲近的很,万望救她一救呀。”
这刘掌柜皱着眉头颇为为难道:“不是我不想救,实在力不从心。她失血过多,脉若游丝,而今孙大夫又不在,我技艺不精实在惭愧。我是个大夫,这送来的病人我岂有不救之理,尽管技艺不精,我也愿试他一试。”
刘掌柜让陈四帮忙把胡母抬到床上,为她施针救治。这过了好一会儿,刘掌柜急得是满头大汗,胡母脸色煞白躺在床上不见得起色,少顷,那胡母徐徐睁开了眼睛,看到身旁的陈四和刘掌柜,然后颇为艰难的说道:“快去救……救天辅,他被……被人绑走……”话还没说完就只有出的气没有了进的气,双腿一蹬就撒手人寰了。陈四再怎样呼喊也就没了应声,刘掌柜一探鼻息和瞳孔,就叹了一句惋惜道:“已经去了。”
刘掌柜从胡母口中得知孙天辅遭了难,可仅凭那几句话也没个头绪,眼下孙天英又不知道哪儿去了,这刘掌柜便将这事告诉了李翠兰,那李翠兰一听说自个儿丈夫被人绑了,差点急得没背过气去,可他毕竟是个妇道人家,也拿不出什么主意,便让刘掌柜赶紧去找孙天英。晌午都快过了,这刘掌柜寻了许久也为见着孙天英的人影,急得若似热锅上蚂蚁的李翠兰来回在院子里兜圈子,就在这时孙天英穿着个白布马褂敞开着襟扣,肩上还搭着件衣服从门外一晃一晃地走了进来,见到嫂子李翠兰,就笑呵呵地打趣说道:“嫂子,这是在这等着我呢?”
李翠兰一看这孙天英回来了,急得都快哭出声来:“天英呀,你可总算回来了!”
孙天英看嫂子这副神情,颇为疑惑,心想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就忙问道:“这大热天的我去河里洗了个澡,嫂子,这可是出了啥事情,我哥呢?”
李翠兰焦急地说道:“正是你哥,今早儿一人来请他出诊,这到现在还见不得回来。刘掌柜过来告诉我,胡婶说你哥被人绑走了,天英啊,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孙天英一听瞪着牛眼眉毛都快竖起来了,将肩头搭着的衣服一把丢在地上道:“什么!?我哥被人绑了,啥鸟人有这么大胆子,让我逮到非剥了他的皮不可!”孙天英发了狠,心想还是找人要紧,然后问李翠兰道:“嫂子莫要心急,我这就把我哥找回来,嫂子可曾问胡婶究竟是些啥人干的?”
那李翠兰哭诉道:“胡婶被那帮人打死了。”
孙天英听了气得跺脚捶拳,恶狠狠地说道:“这帮畜生,竟干得这般丧天良的事儿!”然后他又安慰嫂子李翠兰道:“嫂子先别着急,我和警察局的赵队长有些交情,我这就让他派人去找,一定能把我哥找回来!”
说罢孙天英就转身跑出门去,去警察局和赵队长说明了详情,这找队长听说孙天辅被人绑架失踪了,也是气得砸桌子,心想这什么人敢在自己的地盘上闹事,而且还是闹的大事。他拍着胸脯和孙天英担保定会找到孙天辅,并立即派人四下寻找孙天辅的下落。
且说这胡海生和罗彩铃离开了耀县,一路东行去了蒲城,凑合着孙天辅给的家资和自个儿陪葬冥器变卖钱,合计着胡海生也懂得医术,就经营了家医馆,小日子过得也不错。罗武师做梦可能也想不到自己给女儿的陪葬品,竟也变成了罗彩铃陪嫁的嫁妆,真是好不噱人。却说近日胡海生忽然感到胸口闷疼,心里惶惶的安不下心,当夜梦里见到自家老娘满身是血,哭哭啼啼地喊着胡海生的名字。胡海生觉得家里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很是记挂,罗彩铃见他抑郁寡欢,就问他怎么回事,听得胡海生讲说,也觉得应该回去看看,毕竟两人离开家好些时间了。待两人第二天连夜回到胡家老宅,但见院门紧锁着,敲门不应,按理说这都到了后半夜不应该锁着院门才对。院门破败老旧,连锁钥门栓也都不结识了,胡海生用石头砸破了锁钥推门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刚一推屋门,黑灯瞎火的就有东西从里面飞了出来,伴随着“咯咯”的叫声,胡海生知道那是自家的鸡鸭。胡海生看到这些心里咯噔一下,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将罗彩铃安置在家里,自个儿到街坊邻居那里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娘两天前就已经死了,后事还是孙家给处理的,据说还与瑞福堂的老板孙天辅被人绑架失踪有关联。
这孙天辅失踪两天后还是没有找到,这孙家上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这日孙家来了两个人,说是要找孙天英。孙天英见了两人,其中一人正是胡海生,他旁边还跟着个蒙面纱的女子。孙天英正纳闷罗彩铃怎么不见的回来,却听那女子叫了声天英哥,摘了面纱才见得女子正是罗彩铃。本来胡海生和罗彩铃能来孙家,孙天英高兴才是,可当下哥哥失踪两天了杳无音信,自己这做弟弟的实在高兴不起来。
無錯書吧胡海生板着一张生硬的脸,倒不像是来拜访的,却像是兴师问罪的,他冷冷地说道:“我娘是你安葬的。”
孙天英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安葬的。本想通知你却也不知你身在何处,我就把胡婶的后事处理了。”
胡海生眼睛红红的,似乎要哭出来,他继续问道:“我娘怎么死的?”
孙天英颇为惋伤的说道:“胡婶是被贼人打死的。那日街市买水果的陈四将胡婶背来,已经危在旦夕了。刘叔救治无效,就去了。胡婶临死还念叨着说我哥被人绑走了,快去救他。我哥也失踪了两天了。”
胡海生压制不住情绪,激动着一拍桌子咬着牙说道:“我娘定时为了孙天辅才遭了那贼人之手。”说罢这胡海生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孙天英哪里知道胡海生会这么想,气得一时瞪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旁的罗彩铃规劝道:“海生哥,娘被害死了大家都很难过,可咱们这事儿怨不得天辅哥头上。这‘冤有头,债有主’,娘的死是那贼人害得,当下是找到天辅哥,抓住那害娘的贼人绳之以法。”
孙天英也言辞恳切地说道:“我觉得彩铃妹子说得对,就算胡婶为了我哥才死的,但你为什么不想想胡婶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这‘冤有头,债有主’,孙家以前的确是欠你的,可这恩仇大事可马虎不得,别让那下手害死胡婶的人逍遥法外。”
胡海生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抬起头来,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姑且帮你找到你哥,也算还你个人情。等到捉了那贼人宰了,也好慰藉我娘的在天之灵。我告诉你孙天英,你们哥俩欠我胡家的,这辈子都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