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天英醉酒醒来已然傍晚时分,天边泛起黑影。他辞了那对父女后心里依旧是纠结着一个疙瘩,便快步走回了瑞福堂。

孙天辅晌午不见弟弟回来,也不晓得去了哪里,便四处去找也不见得踪影,只听说在酒店里喝醉了酒。这会儿孙天辅坐在饭桌旁,也不思茶饭,妻子李翠兰劝了几遍也不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外,好像是在等谁出现,确切地说是在等孙天英出现。

孙天英回到了瑞福堂,像头蛮牛似的出现在了孙天辅面前,倒是惊了李翠兰和七宝一吓,他开口有些委屈和愤懑,站在孙天辅面前问道:“海生说我害了胡叔,是我害得他家破人亡,还说我是个怪物,哥哥,你和我说这究竟是咋回事,我昏迷的这几天里都发生了些啥!?”孙天辅看着情绪激动的弟弟,沉着脸不做声,摆手示意妻子带着七宝离开。

李翠兰带着七宝离开后,孙天辅对着弟弟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先坐下。”

“不,我只想知道这是咋回事。”孙天英对于哥哥这种看似散漫的态度有点叛逆。

孙天辅和孙天英四目相对持续了一会儿,孙天辅开口说道:“好,我告诉你怎么回事。”于是孙天辅向孙天英讲述了有关雷绳咒以及胡管家死亡的一切。

但见那孙天英听完这一切,仰天哈哈大笑,直到笑得哭出泪来,一拳砸在桌上,将那桌子砸穿了个洞,随即提起血肉模糊的拳头,眼里滚着泪花苦笑着对孙天辅说道:“我是个怪物,是我害死了胡叔!”说罢抡起拳头就在自己身上好一通乱打,事情的真相让他痛苦万分。

孙天辅看到弟弟这样折磨自己,心里又急又痛很不是滋味,他眼里也含着泪,走到孙天英身前伸手就是给他了重重一记耳光,这一下打得不轻,连孙天辅自己的手都抽得红肿了。

也不知道孙天英是被打懵了还是打傻了,挨了这一巴掌后停下动作一屁股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似的痛哭了起来,其实孙天辅打了弟弟那一下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也说得上是“打在弟弟身,疼在哥哥心”。

孙天辅随即蹲下身来跪在地上,双手扶着地上痛哭的孙天英,对他掏心掏肺地说道:“天英,哥哥从小到大没怎么打过你,今儿我打你是让你知道,你这个样子很混你知道么,真的就是个混蛋!姨娘为了你死在了三十二年前,爹爹临终让我好好照顾你,胡叔为了你不惜搭上了性命,而你呢?!你这个混球竟然拿他们舍命维护的性命不当一回事儿,拿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儿,这般做贱自己,你对得起他们么!?我不管别人说你是怪物也好,妖精也罢,在我孙天辅眼里,你就是我弟弟,是我孙天辅血肉相亲的兄弟!”

说完这番话,孙天辅一把抱住孙天英,孙天英也哭着喊了一声哥哥,两人抱在一块哭成了泪人。

……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约莫近一个月,转眼便到了中秋节,时光的消磨终究让生活归于平静,当然有些事情仍然无法改变,比如胡掌柜已然死去,胡海生对孙家兄弟的仇恨还没有随着时光消磨殆尽,只不过是能够放下的人放下了而已。

话说今儿罗武师打发女儿罗彩铃去瑞福堂,带了些月饼点心给孙家兄弟尝尝,逢年过节礼尚往来,这也是时有的事儿。况且这罗彩铃也多少晓得了些胡掌柜的事儿,虽然依旧不明了什么雷绳咒,也不明了胡海生对孙家兄弟的仇恨,但胡掌柜死了,胡海生离开了瑞福堂这些事她都是知道的。这次去瑞福堂,顺便看看孙家兄弟,自从上次别过也有好久不相见了。

罗彩铃提了一些东西,走着走着看到前边有一个人影是如此的眼熟,只不过是背对着自己,自己也拿捏不准,一时竟也想不起来,便大着性子向前快走几步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回头一看,却正是那胡海生。

罗彩铃见是胡海生,首先笑着开口说道:“呀,原来是你啊。”

胡海生回头一看竟然是罗彩铃,脸刷一下又红了,有点结巴道:“是……是啊,这么巧。”

罗彩铃看他这般怂样儿也到挺好玩,便不由得掩着嘴笑了。说实话这罗彩铃对这胡海生感觉倒也不错,以前在瑞福堂那会儿也时常逗他玩儿,只不过罗武师一心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孙天英,寻思着两家本是世交,也图个亲上加亲。罗武师也向孙天辅几次说过此事,奈何孙天英几般推脱,说只是把彩铃当作自己的亲妹妹,这让孙天辅也气得不轻,可强扭的瓜也不甜,孙天辅也没什么办法;而罗彩铃也对孙天英没什么感觉,只道他是个大哥哥,这一来二往,倒成了罗武师一头热乎,固然觉得也没什么意思,这婚姻之事也强求不得,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罗彩铃看他手里拎着些东西,便问道:“你这是去哪儿了?”

胡海生看了一眼罗彩铃说道:“今儿中秋,我买了些香烛月饼……”

罗彩铃听了,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我爹爹让我给天辅哥他们送点东西,要不你也一块去吧。”

胡海生抬头看了罗彩铃一眼,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道:“不了,我娘还在家等着我呢,罗小姐我先走了。”说罢便急匆匆的走了,好像在逃避什么似的。

罗彩铃看着远去的胡海生的背影,不禁有些感叹世事多变,本来这亲如一家的人,而今也却互相逃避对方,胡海生永远也消除不了他对孙家兄弟的隔阂,始终也无法打开心里的那个结,他的内心如今都被死钻牛角尖儿的仇恨所侵蚀了。

到了孙家,罗彩铃看到孙天辅正在瑞福堂里给人看病,孙天英也在。这孙天英自从胡掌柜死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去武馆的时间也少了,倒是在瑞福堂的时间多了,整日里得空就帮衬着哥哥在药铺里做些事情,酒店里的掌柜的也很少见他了,尽管这样,但那憨直豪爽的性子倒是一点儿也没变。

罗彩铃进门就是一声亲切的“天辅哥”,孙天辅听着声音就知道是谁,抬头起身笑着应道:“哟,彩铃啊,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我爹让我给你和天英哥带点月饼点心。”说罢就拎着那几包东西在孙天辅眼前晃了晃。

“好好,还让罗叔这么惦记着。天英,天英……”孙天辅接过那几包月饼点心,就唤柜台那边忙活着的孙天英。

“哎,来了。”孙天英应喝了一声就赶了过来,还是那一脸憨笑道:“彩铃,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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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彩铃到屋里去坐,我这儿还有几个病人,等会就过去。”说着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孙天英,孙天英接过东西边用眼神示意罗彩铃边笑着应了一声,:“哎,彩铃跟哥哥进去坐去吧。”

罗彩铃对孙天辅说道:“天辅哥,那我先和天英哥进去了。”

孙天辅点了点头道:“先进去吧。”

这罗彩铃跟着孙天英来到了厅屋,李翠兰赶紧招呼伺候起来,喊来徐妈沏了香茶,两个女人就家里家外地唠起家常来。不会儿孙天辅也来了厅屋,罗彩铃起身便迎,孙天辅让她坐下,自己也坐下呷了一口茶水道:“罗叔和罗浩近来可好啊?”

罗彩铃笑道:“天辅哥放心,我爹和我哥都好着呢。”

孙天英就坐在罗彩铃旁边,两张椅子间隔着一张茶几,而李翠兰与罗彩铃对坐。孙天英欠着身子倾身俯到罗彩铃耳际低声问道:“你哥呢,咋今儿不见他来找我喝酒?”

罗彩铃看着孙天英依旧是秉性未改,不由笑着说道:“我爹今儿有些事情让我哥去忙活,就没让他过来,他说也挺想您们的,只不过手头有事儿,过不来了。都是兄妹,谁来还不一样么,你说是吧,嫂子。”

李翠兰笑着应道:“是是,就你这丫头机灵,谁娶了你呀也真是福气。”说罢看了一眼孙天英,孙天英低着头装作喝茶,不说话。

罗彩铃笑着回道:“嫂子又是笑话我了。对了,我在来的路上碰到海生哥了,胡叔的事定是让他很伤心的,我看他眼睛还红着呢。”

罗彩铃的这一句话,一时间让屋里的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孙天英在旁边继续埋着头“品茶”,不过动作凝固了一小会儿;李翠兰看着坐上的孙天辅,孙天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着脸若有所思。罗彩铃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表情也很尴尬,孙天英也孙天辅都知道她是个辣性子,想什么说什么,也绝没有怪她的意思。

孙天辅最先打破僵局,干咳了一声说道:“也是,毕竟胡叔走了没多久。今儿中秋,过会儿我让天英去他家看看也好。”孙天英正愣着神打量着茶碗里漂游的茶叶,听哥哥叫自己的名字,打了个机灵回过神来应道:“哎。”

李翠兰起身对那罗彩铃笑着说道:“彩铃,前些日子我从布庄扯了几块布料,也还不错。你与我去看看有喜欢的么,嫂子送你做件衣服也算是点心意。”说着便拉着罗彩铃去了自己的屋,罗彩铃见翠兰嫂子盛意难却,就辞了孙天辅哥俩随了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