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天辅医好了罗武师,在罗家略作歇息,给罗家留了两张方子,一张给罗武师调理身体,另一张给罗浩休养生息,并嘱托罗家母女务必要晨饮夜服足够七天才可,稍后可派人到瑞福堂取药。经过这一番辛劳,孙天辅可谓是形神具疲劳累之至,罗夫人便让彩铃叫了黄包车送孙天辅回去。
孙天辅在黄包车上打了个盹儿,黄包车便来到了瑞福堂门口,斗大的金字招牌,门两边镌着副对联:没药就是没药,岂能以羊易牛;细辛更加细辛,焉可指鹿为马。
药铺里三面陈设着百格药橱,堂中摆设着案几座椅,还零星着点缀摆设,再往里就是一条柜台。坐药柜的胡掌柜便大老远就瞧见了,放下手中的药材便快步迎了出来。
说起这胡掌柜,其实就是早些年跟着瑞福堂的老东家孙九曜的学徒,那些年时局不稳,孙九曜外出行医碰见了这伤重急难的胡一水胡掌柜,见他可怜便好心收留了他,这胡一水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一直跟随在这孙九曜身边任劳任怨,孙九曜对他也是颇为信任。那孙九曜可惜命短,在孙天辅十多岁时便撒手人寰,孙九曜的夫人死的又早,也多亏了这胡一水顶起了这瑞福堂的招牌,拉扯着孙家兄弟二人长大,一晃就是将近二十年,而今也是五十有几的人了。那孙天英也没有什么医学和经营主事的天分,胡一水自己做了瑞福堂的药柜主事,这孙天辅便成了那药铺的东家老板。这胡一水帮衬着孙天辅打理药铺有些年头,家里除了老伴儿,只有个二十出头的儿子,也在这瑞福堂做学徒当伙计,可谓是一家老小追随着孙家,因而这孙家兄弟对这胡一水也是颇为敬重,明着称呼掌柜,实际事视如若亲人。
“天辅回来了,你罗叔的病怎么样?”胡掌柜望那孙天辅一脸疲惫,便来搀扶,猛然瞧见孙天辅脸面上的伤随后关切地询问道:“天辅,你这脸上怎么还有伤啊?”。孙天辅那是倦容满面分外疲惫,用手抹了抹面颊被邵寇射伤的伤痕,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亘了许久才回道:“已经不碍事了,胡叔你先打理着,罗叔那边一切安好,我先去休息一会。”
胡掌柜见那孙天辅除了倦乏也没啥大碍,便招呼了儿子胡海生送孙天辅进房休息。这胡海生怎样?那是生得俊朗的狠,虽说这胡一水生得并不见得多么出众,但他这儿子确实远近晓得的俊小生,生得白净又会说话,浓眉桃花眼,红唇皓贝齿,青布长衫瓜皮小帽,也若个斯文的书生模样,整日那说媒牵线的红娘是踏破家门,却也是眼光高都给回绝了。
“海生啊,拿些搽伤的药酒,将你天辅哥扶回房里休息。”胡掌柜对适才放下手中的活过来的胡海生道。
“好来。”这胡海生应了一声,便麻利地从药柜里取了药搀扶孙天辅回房歇息。那边胡海生搀着孙天辅前脚刚走,这边西街布庄的秦老板就火急火燎地奔进门来,不管孙天辅在不在就开口喊孙大夫。胡掌柜不想他人打扰了孙天辅歇息,看这秦老板满头大汗焦急地样子,半天没喘过气来,便说道:“秦老板慢慢说,孙大夫不在,有什么事还我说也一样。”
那秦老板匀了匀气,终于憋出话来:“胡大夫你快过去看看吧,内子难产,怕是有性命之忧啊。”胡掌柜一听抄起了医药箱便随着秦老板去救人。胡海生安顿下了孙天辅,回到药堂不见了胡一水,便继续手中的活儿。
就在这时,他看到门头一个大脑袋一会儿伸进来,一会儿缩回去,便喊了一声:“谁呀?!”只见孙天英探出身来伸手示意他莫要讲话:“小声点我的小祖宗,我哥、嫂子和胡叔呢?”
無錯書吧胡海生被弄得一头雾水,低声回道:“原来是天英哥啊,天辅哥刚回来不久在房里歇着呢,大嫂子带着七宝去药王庙烧香了,我爹也不在。”孙天英捂着胳膊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右胳臂的衣袖被血渍浸得通红,胡海生一看这孙天英受了伤,即可叫道:“你受伤了!”
孙天英听这动静要是被哥哥和胡叔听见了那还了得,连忙用左手堵住胡海生的嘴,手上些的血渍抹了胡海生一嘴:“你小点声,让我哥嫂和胡叔知道了又少不得瞎操心,穷唠叨我。”胡海生瞪着眼睛连连点头。孙天英拿开左手,错愕的胡海生有些嫌弃地抹了抹嘴上腥腥的血渍。
孙天英坐下,接着就招呼胡海生俯身过来,就像做了贼似的低声对胡海生说道:“兄弟,今儿这事你得帮我瞒着,找些伤药给我处理下伤口,莫让我哥嫂和胡叔知晓了,懂没?”胡海生还是有些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干什么好。
“还愣什么,快去拿药啊!”说着那爆脾气就来了,左手“叭”的一下就拍在了座椅扶手上,胡海生应了一声赶紧去拿药,随即孙天英猫着腰坐着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动静。
胡海生取来伤药,孙天英脱了衣袖伸出胳膊,伤口处早就不流血了,指头粗的弹孔贯穿了上臂文身,也亏得胳膊粗从而没伤及筋骨。胡海生熟练的给孙天英处理了伤口上了药,并用纱布小心绑好,边绑边说道:“这是子弹伤的吧?”孙天英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子休要管这么多,信不信我打你一头疙瘩。”
“你若打我一头疙瘩,今儿的事保不齐就被天辅哥他们知道了。”胡海生半带玩笑地说道。
“好好好,小祖宗我怕了你了,只要你不说,咱们的事一切好说。”孙天英到了这当便只有那服软的分了。
“幸好这伤口淌了血就止住了,并无大碍。”胡海生指着伤口说道。
孙天英憨笑道:“我打小受点皮肉伤好的就快,这点小伤不打紧。”
“只可惜了你这文身了,被子弹打坏了。天辅哥一再嘱咐你爱惜你爹留给你这文身,他眼睛又毒得很,到了夏日衣服少了,怕是还会被发现的。”胡海生看到孙天英胳臂上的文身提醒道。
孙天英一想,这倒也是:“还是你小子心细,脑袋灵光。如今尚且初秋,待些时日伤疤好了,我就找个师傅修好这文身,倒也碍不得事。”说罢便略微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胳臂,顿时感觉好了许多,便笑着说道:“海生你小子医术不赖啊,改天请你喝酒好好谢谢你。”捡了丢在一旁的带血渍的上衣,刚想蹑手蹑脚走回房里,又转身回头对身后的胡海生说道:“我哥他们若是问起,你就说我老早就回来在屋里睡觉,懂没?”胡海生觉得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拍的孙天英竟然对自己家里人怕成这样,感到有些好笑,便嘲笑道:“行了,天英哥,你都嘱我了好几遍了。”孙天英笑骂了一句“臭小子”,便溜回自己房里换衣服。
话说这胡掌柜来到这秦老板家中,站在家门外就听得秦夫人私心裂服的叫嚎,女人生孩子的痛苦那可真是要命的,何况是个难产的女人。胡一水在秦老板的引领下来到产房,刚一进房门便看到床上挣扎呻吟的秦夫人,那家伙叫声比杀猪要难听的多,稳婆和使唤丫鬟愣是将她按捺不住。
胡掌柜放下肩头的医药箱,取出银针淬了药酒,让那秦老板和那稳婆、丫鬟按好了秦夫人,“噌噌噌”那是手法极快下了天柱穴、安神穴和翳风穴三针,立时秦夫人便稍稍有所平静,只是躺在床上气喘吁吁地低声嘶吟。秦老板三人那是累得满头大汗,胡掌柜搭脉问诊,对这秦夫人的脉相叩了许久,只是皱眉而不言语。那一旁的秦老板是心急如焚啊,自己中年得子实在不易,而今夫人又是难产,便问胡掌柜:“胡大夫,内子和孩子究竟怎样?”胡掌柜这才舒了一口气,面色有些凝重,对秦老板说道:“秦老板,你得做好准备,我能确保秦夫人生产,但……”秦老板一脸焦急:“但怎么样?!”胡掌柜盯着秦老板道:“但我不能确保生出来的是孩子。”秦老板这下倒有些懵了,心想这生出来的不是孩子能是什么,胡一水这老头是不是年纪大了也老糊涂了。他刚想开口问个究竟,胡掌柜就对他说:“现在来不及解释了,迟些怕秦夫人有性命之忧,我这儿有一瓶脐血和一瓶牛涎,你赶快让人配二两藏红花熬成汁送来。”说罢便从药箱里取了两瓶物件和一包藏红花,随即便来到秦夫人床前用手轻推按揉他的腹部。
秦老板吩咐使唤丫鬟赶快去做,不会儿丫鬟便将熬好的药送了过来。胡掌柜停下手,接过药后从怀里取了一小包白色的粉末倒进了碗里搅匀,然后喂那疼得几乎快昏死过去的秦夫人喝下。一碗药喝下没多久,那秦夫人“哎吆哎吆“的又嘶喊起来,胡掌柜让秦老板先行出去,赶紧让稳婆准备接生,自己则不住地轻推按揉秦夫人的腹部。
好番辛苦一会儿,只听见稳婆喊了句:“出来了。”胡掌柜方才停手,谁知那稳婆还没等孩子完全出来,就“哎呀”一声尖叫吓昏过去。那丫鬟慌忙凑过来看,瞧了一眼吓得推门便跑了出去。秦老板闻声冲了进来,不听得孩子叫,更见不得孩子,眼瞅见床塌上一滩骨肉碴子上堆了些眼球似的活物,血淋淋的分外恶心。秦老板当即吓得退了好几步跌倒在地,指着那堆东西瞪着眼,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