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心光法令

嵩山于神都洛阳之东。

正如洛阳被称为六合之中心，嵩山同样被称作群山中央，为中岳大帝道场，秦皇更下令建造太室祠祭拜，为洞天秘境之一。

东汉西方教兴盛，道统之争小胜一筹，由此开辟法王寺占得一席之地。

到了南北朝佛道之争越发激烈，天师寇谦之于少室得太上传法，重振天师道，其时太武帝和道门弟子达成利益一致，借寇谦之影响力开启历史上著名的太武法难。

不久之后，达摩入中原于少室山上建立禅宗祖庭，和太室山中岳大帝庙遥遥相对，延续两教之争。

万岁通天元年，武曌带着李唐皇族、文武百官、三教名流嵩山封禅，以告上苍代唐之实。

值得一提，当今上清司马承祯便是在嵩山拜师，涂尤在与佛道大宗师商议后，选定嵩山为这一次大争所在，实在符合着各方恩怨。

有意思的是，当日在终南陪着林琛吹牛的卢藏用在跑到嵩山之后，这位两头跑的隐士名字传入洛阳，真的得到了皇宫传诏，送上了一个实权不多，但清贵非凡的左拾遗。

林琛随女帝座驾前往嵩山嵩阳书院，书院在南北朝时候是佛门之地，后来被道门赢了，高宗之后便当成了皇家行宫。

女帝作为这次大争主持者选择此处落脚十分正常，但林琛这新晋道人是否过于得到恩宠，这让人不禁联想到悬而未决的储君之位，毕竟道门始终偏向李氏宗室，难不成老人家把位置重新传给儿子？

跑上马车和林琛面对面的太平公主十分好奇。

“公主看了一路，莫非我脸上有花？”

林琛睁开双眼，坐马车除了保持13格，还真不舒服，于是乎和面前这位一直想当下一个武曌的公主聊聊天。

太平公主身材丰腴，已是妇人的她一颦一笑充满风情，“大家都看到阿娘修缮佛堂抑制道门，实际不过权谋手段，对佛道修士都不喜欢，林真人是第一位得到阿娘信服的人，就是叶天师都未曾有过。”

“或许是我比较帅气？”林琛摸了摸下巴。

“噗叽！”

太平公主花枝乱颤，“没想到文始隐修说话这么的有趣。我听说真人刚入神都便被接入长生殿…”

“公主是想问李三郎的事吧。”林琛轻笑一声。

“是啊，他抱着剑匣回来，我这当姑姑的想看一眼都不给，实在让我好奇得紧。不知道三郎得到了林真人什么赏赐。”

“我也只是受人之托。”林琛笑笑。

“噢？”

太平公主心中了然，也惊讶于林琛如此直接，“林真人此番入世，除了佛道大争外，还有什么想法？”

林琛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太平公主，大家都在修仙，就你在想宫斗是吧？

“要上山了。”

林琛感受到马车停下，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太室峰顶的平台聚集了不少人，此处在中岳庙外，是道门地方，人声鼎沸，除了大型法事，十分难得聚集如此多人。

“林真人…”

看到林琛的出现，不少年轻弟子纷纷打招呼，如今林琛名声在外，不仅一人独斗天妖，更是女帝座上宾，修仙无望转而权势的道人都想和林琛交好。

“邓道友，你也在啊。”

林琛意外看到了老熟人邓惟志。

“林真人…”

邓惟志手忙脚乱行礼，没想到当初的救命恩人居然是能比肩他师父的大宗师，想到当日差点被魔修杀死，实在丢人。

“伤好了吧？”

林琛不在意这等细枝末节，随口问道。

“好…好了…嘿嘿！”邓惟志不好意思一笑，等到林琛离开，身后师兄弟凑过来七嘴八舌问着邓惟志怎么和林琛相识的。

林琛无声一笑，转入中岳庙之内，几位大宗师在偏殿喝茶吹牛。

“哟，林真人来了。”

火龙真人看到林琛打趣道，“听说林真人现在是圣皇近臣，恩宠有加。”

“一般，还没搬进紫微宫。”林琛毫不忌讳接话应道。

“你小子，还顺着杆子往上爬。”火龙真人哈哈大笑，他纯粹来看热闹，不像一旁司马承祯琢磨着这次大争的胜负。

“大争是在嵩山洞天秘境之内么？”林琛朝着几位大佬一一打了个招呼坐到一旁，汉钟离这等已经远离凡尘的不说，叶法善也没有出现，反倒是看见了龙虎山当代传人在后面默然静坐。

“自然。”

胡惠超捋了捋胡子，“等吉时到，我们会与少室山那边共同打开秘境，届时你一同进入便可。”

“这次大争，文比十六，武比二十七，内容繁多，但备受瞩目的不过几场，其中之一便是李如是和你之大比，毕竟得到了正阳真人的公证，涉及珍贵的法器、佛兵。”

“这么说来，我责任很重。”林琛拍拍胸口以示紧张。

司马承祯抬头看来，“你与他第一次交锋的情况，正阳真人已经传信给我们知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李如是功力不仅更进一步，而且昔日三藏法师带回来的另外三件佛兵似乎也被他掌握。”

“嗯？”

林琛一怔，“不应该啊，是方丈给他开后门吧？！”

“方丈？哪位方丈？”

在坐的真人面面相觑，随即想到法器出处，脸色微微一变，“慎言…”

“我就这么一嘴。”

林琛耸耸肩，四件法器，反而让林琛更加兴奋。

“张真人，你们龙虎山不是保存着祖天师法剑？”司马承祯转头问道。

“哈？”

作为天师后人的张高从闭目养神中惊醒，“我也没带在身上啊…”

“你急什么，看看他，一点都不紧张。”麻衣道人半卧在软榻上悠然说道，“子微，你心乱了，若生无有见，即被染心田。”

这是司马承祯所写，反过来成了慰藉。

“时辰差不多了。”

——

“这便是洞天秘境？”

林琛深深吸了口气，这就是所谓的灵气充沛吗？

并不是镜面世界，更像是小世界，里面有着亭台楼阁，是前人所建，用来闭关修行，只不过现在广场之外插满经幡，云辇之下，女帝宝座，左右两列案几用作观战。

“师弟…”

龙华寺的主持看着禅定的李如是，三年前李如是下山寻找佛兵警示缘由后被林琛挫败，此后返回山上一直闭关，在传出天妖被林琛一人所阻之后老主持已经不抱希望，没想到半年前李如是得到如来法器认可。

对于龙华寺而言，佛道之争反而是次要，李如是个人胜负更为要紧，龙华寺不像其他派别广收门徒，反而修行要求颇高，导致传承稀少，武周以来真言、北禅势头更大，一旦李如是把法器、佛兵输了出去，龙华寺真只剩下个名头。

“放心，我不会输的。”

李如是睁开双眼，神光内敛，他虽自幼在龙华寺修行，但并不算出家人，更何况哪个修行人会觉得自己不如人，败于林琛之后痛定思痛，定要一雪前耻。

老主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拍了拍李如是离开，这种事他只能旁观，无能为力。

广场之上，道人以水法展开一方数丈大幕，幕上倒映出秘境各处准备好的比斗所在场景。

如此多场比斗不会傻乎乎一个个轮着看，大争几乎同时进行。

林琛来到了秘境的南麓一处平地，山清水秀，如果不说像是一个踏青好地方。

“林兄，许久未见。”

李如是气机比上次更为沉稳，他从远处缓缓走来，每踏出一步，气机往上攀升一分，走入五十步内，精气神达到完满之境。

“李兄早啊。”

林琛挥挥手，法器佛兵都是添头，他的目的从来都是接下来的福地和灵境，“你的心好像不够静。”

“呼！”

李如是深吸一口气，坦然说道，“上次惨败于林兄，再次相对，还是涉及大争，有所忧虑，人之常情。”

“凭这句话便可以看出你这些日子的闭关没有浪费。”

林琛点点头，执着胜负是人性，但李如是能当着正主的面坦然面对，说明其个人修行不俗。

菩萨五心：不舍、平等、同事、学习，以及无畏，李如是已然具备前往须弥山的基础。

“我听说林兄为司马真人送剑于临淄王手上。”李如是见林琛不着急动手有意让他先行平复心境，合十行了个礼，传音闲谈起来。

“不是好事么？”林琛颔首，想到马车上太平公主找他旁敲侧击，“李兄虽然一直在龙华寺内，不也是暗中联络朝野想要复唐？”

李如是一时语塞，虽然都是李氏血脉，但和他都有不少隔阂，李显性弱，李旦崇儒尊道，其余又缺乏能力，而且都是女帝血脉，仔细一想，宗室里他缺乏足够的支持。

“呵！”

李如是忽然念头通达，心境平静，“林兄，请。”

“砰！”

李如是心口一痛，整个人倒飞出十丈，劲风擦出一地狼藉。

“…”

李如是还以为林琛会先回一句，没想到说出手就出手，但胸口的疼痛让他抛去了脑袋里胡思乱想，顿时战意高涨。

“来！”

李如是体外尽化金刚琉璃，身化罗汉，散去了林琛的拳劲转身大步迎上。

“不错，修为果然大进。”

林琛用的和上次一样的力道，李如是这趟能完好接下，这让林琛略微兴奋起来，拳头加多了几分力。

“我听说这位林道友修的是文始天元丹法，可看起来更像是护法神将…”

观战的座位上，佛门一方净土宗的主持看到林琛和李如是金刚诀肉身搏斗，像是武道比拼的热血场面，眼皮抽搐。

“文始不重术法，只修大道，懂点拳脚护身很正常。”麻衣道人抓了抓发髻，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林琛出手，这也太离谱了，这小子想干嘛？

“有点意思。”

净土宗一旁是密宗传人，从道门中汲取了灵感开创外修金刚，内藏真元的修行之法，他看到林琛悍勇的身姿不禁多了些心得。

“嘶…有点肉身成圣的说法。”

火龙真人捏着胡子，光幕中金刚诀大成的李如是竟然被压制住，他推演着自己的飞剑相比不知够不够利。

“当！”

李如是被多股劲力侵入，搅得浑身不舒服，再次震散林琛的残余劲力，眉头紧皱，本以为功力大进能够在拳脚上一较长短，没想到和上次一样。

“再这样下去，我可不会留手哦。”

林琛抽在了李如是腰腹，霸道的力量让金刚体出现动摇裂纹。

李如是眼神一凝，菩提心现，一把将林琛拉入了佛境之中。

“又是这招？”

林琛微微一笑，忽地意识到不同之处。

佛境非净土，无我无念，林琛置身在苦海之上沉浮，无时无刻都有一道道神念冲击着林琛的心湖，非是渡人，反而是杀人。

这是心灵上的攻击。

然而林琛踩在苦海之上，遇水不沉，如履平地，心智之坚固骇人听闻。

万丈高空浮现李如是面貌，眼神庄严，双手结印。

苦海不是杀招，真正的杀招是接下来这一招。

“如来法器…”

广场上观战的道人顿时议论纷纷，即使是佛门不少僧人也都瞪大双眼，毕竟谁有资格真的见过西天佛陀？

“心光法令·佛光初现。”

李如是身前有‘万’字显现，佛光大放，照耀天地，法器如来神掌和佛兵如来神掌区别在于法器版自带神通，不止是杀力十足的掌法。

在法器加持下，佛光初现相当于一个控制，致盲加沉默，林琛一瞬间双目难以视物，浑厚佛力封禁林琛与外界气机的连接，身形如失重，四肢被无形力量牵引难以自控，普通修士面对这种情形只能坐以待毙。

即使是广场之上，那用来旁观的水法被佛光波及，瞬间被破法。

“啧！”

林琛闭上双眼，心头一片平静，他从一开始构建的神意和追求肉身成圣，目的就是为了抵御这种类型的封禁。

眉心猩红大放，在林琛体外流动，照在身上的佛光被猩红抵御在外。

李如是本以为施展真正的如来神掌能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林琛，没想到林琛如此顽强，趁着林琛还在苦苦支撑，李如是双手法印变幻，佛兵浮现，和法器相互交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