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寂灭之意

广场上有弟子想重新施展观看林琛、李如是方向的水法，然而连续数次都被两人散溢的气机摧毁。

对于座上的大宗师来说肉眼所视倒无所谓，水法展开光幕不过是为了给女帝和贵人看的，忙活了好一阵，女帝似乎并不在意，让负责施法的道官退下专心处理其他比斗。

有能力的一众真人法师，早早便以神意延伸到远处居高临下眺望场中变化。

心光法令悬于李如是身后，身旁佛兵同时现身。

心光法令如来神掌镇压林琛，佛兵八式相继而出展露杀机。

林琛瞳中倒映着满天佛光真意，情绪渐渐高涨，沉重的压力和一丝危机不断警示着他李如是绝无留手。

林琛没有用被他炼化的佛兵，在法器之下，他那堆被西天打上了印记佛兵大概率会遭受压制。

猝然间林琛的脸不断变幻，四张面目，八臂残影，深渊之下魔猿从盘坐中站起，一头擎天猿影在李如是菩提心下的佛境苦海浮现。

“吼！”

魔猿仰天长啸，定海神针般的猿臂上湮灭之意流溢，动作间李如是的佛境周围出现崩裂痕迹。

八式佛兵如来神掌下出现的佛陀虚影和魔猿撞在一起。

声如雷动，佛境顷刻炸毁，一道连天龙卷撕扯周围一切，秘境中的天地因为两人的交手出现剧烈的震动。

分布在各处正在交手论道的僧道不约而同停下往林琛、李如是的方向看来。

“这两人可入陆地神仙之流。”

司马承祯从袖中取出卷轴，手捏法诀，属于嵩山洞天秘境的一部分发出荧光，地震虽然还在继续，但广场上稳如泰山，被无形力量护持。

对面首坐的老和尚目光闪烁，取下袈裟往天一罩，“好歹是我禅宗祖庭，别被这两人弄出个差池的好。”

“贫僧倒是想请教，林真人的功法是哪一法脉？”次席有僧人冷眼望来。

“道衍四十九，关你何事？”麻衣道人哼了一声。

“多大的人了。”女帝摆摆手，“诸位真人法师有意，不如也下场比试一番。”

麻衣道人撸起袖子，“来来来，我也好久没跟人动手，让我告诉你是什么法脉。”

“都是有德之士，怎么还像年轻弟子一般好争斗勇。”

老和尚按住两人，余光看了上座的女帝一眼，林琛气息有异可以用来做文章，但女帝刻意挑唆的一句话分明有所倾向，麻衣道人顺势接下，这种态势，看来林琛入宫得到恩宠，大概率和道门做了交易。

“一点都不利索，难怪被师弟抢走了衣钵！”

短短一句话让老和尚差点破功，麻衣道人无趣坐下，心神继续放在林琛处。

“咔擦咔擦！”

龙卷中阴阳交碰产生出雷光电威。

魔猿沐浴着雷霆，张开獠牙竟然在佛境破碎时偷偷咬下了一块吞入腹中。

李如是面色数变，虽然为了快速出手，八式佛兵如来神掌没有提升到完美，但林琛借着一个类似法相的猿猴强行破了神掌，让他闭关大成后的信心出现动摇。

“呼！”

李如是心念一动，背后出现了第二件法器——梵音驼铃，这是第四式佛问珈蓝的专属法器。

“当！”

佛问珈蓝起手，梵音驼铃敲响阵阵佛诵，声音传遍秘境，仿佛置身在须弥山中聆听如来讲经，让人大彻大悟，甘愿皈依。

这就是法器的强大之处，在梵音驼铃声音之下，对手升不起一点反抗之心，若不愿意接受度化，佛问珈蓝的掌力当头拍下，强行送上西天。

李如是自然知道林琛不可能被梵音度化，但在法器之下，强如林琛也不得不慢了一拍，这一迟疑便是李如是出掌的时机。

“轰隆隆！”

佛问珈蓝卷起一堵百丈气墙，从天而降倒向魔猿身上。

魔猿拍了拍脑袋，对梵音产生莫大抗拒，赤瞳跃跃欲试，毫无花里胡哨朝着上苍递拳。

从裂天碑、飞刀身上推演出来的斩仙，并不局限是否出刀，最紧要是当中意境——湮灭。

一切归于虚无，代表着混沌未分之时，也象征着林琛横渡诸天时候看到的那片虚空，诸天之内，未超脱者皆有定数，即使是神佛。

“嘭！”

猿臂砸买气墙一点之上，气墙上爬满了猩红丝线，两股力量在不断交缠厮磨。

“咚！”

气墙没有倒塌，但中央被一条猿臂贯穿。

“我不信什么都能被湮灭！”

李如是第三件法器升起——万华如意。

如意上万千光华，宝光璀璨，这是代表着第二式金顶佛灯。

和佛兵不同的是，法器每一式没有递进关系，而是各自代表着一种能力，这也是为何法器被所有人垂涎的原因，不需要学完所有，只要有一件法器，一招掌法便能跻身最强之列，也意味着获得西天首肯。

心光法令•佛光初现能致盲沉默，梵音驼铃•佛问珈蓝能强控杀伤，而万华如意•金顶佛灯则是双重法术攻击。

火焰大放，李如是对着林琛出掌的瞬间，一股灼热气息从林琛身上出现。

这股躁动之意出自林琛的神意深处。

“世人业力缠人，火莲可净世化难。”

万华如意光华扫落，魔猿皮毛赫然燃起了鲜红火焰。

“看来胜负已分。”老和尚有着意犹未尽，法器最强一式可还没出，不过也无所谓。

底下不少人看向上座面无表情的女帝，又看看道门席位上沉默不语的几位大宗师，难不成林琛这位能对抗天妖的修士面对如来法器也要饮恨。

“咯咯咯！”

魔猿冷笑，任由火焰洗炼。

神意之内，深渊无间荒野上此刻处处火莲，陷入灭世大火之中。

李如是松了一口气的心忽然提起，看着底下被火光吞没的林琛，脑海中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他故意被业火焚身？！”

法印一转，不放心的李如是和佛兵共鸣，这一次并没有瞬发八式神掌，而是施智吉祥印，发出佛兵中威力最强的佛法无边。

大地破碎，一道巨大掌印瞬间把平地抹去，留下一道深不见底大坑，林琛所在的位置似乎被一同抹除，痕迹全无。

“咚咚！咚咚！”

不过三息，大坑之内传来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下敲击在李如是心头和他心跳频率一致，不知不觉间连呼吸都随着心跳声进行，李如是元神仿佛被大山压落，额头密布着汗珠顺着下颚滑落。

“糟糕！”

李如是到底是征得菩提心的人，猛然惊醒，这种情况分明被林琛精神力无形入侵，在他修成以来从来没有遭受过来自精神层面的压制。

漆黑的深坑之内，两团赤色瞳火浮现，仰头朝着上方的李如是望来。

李如是恍然间浑身不受控制往深坑坠落。

“嗯哼！”

在和地面亲密接触之前，李如是好不容易掌握了自己的身体控制权，抬头一看，瞳孔地震，“这是什么地方？”

天空距离他似乎无限远，昏暗中划过无数流星，他站在的荒野上处处火种，火中传来让他熟悉的气息——正是万华如意造成的。

李如是惊觉自己心乱如麻，强行镇定下来，如无意外，这和他把林琛拉入的佛境苦海一样，只不过这是属于林琛的空间。

“你身上还有第四把法器。”

魔猿出现在李如是身前，一把将李如是按落地上，“让我看看还能不能给我惊喜。”

李如是正要拍开魔猿的手臂，脑袋一痛，双眼再次一黑，这一次身体被抛了上天。

睁开眼时，李如是发现自己仍然在深坑之上。

“热身得差不多了。”

林琛从深坑之下如登梯般一步步走上与李如是齐高的半空，原来的道袍已然被业火烧毁，被林琛以精神化虚为实的能力，吸收了万华如意的业火重新凝聚出一身如火焰被风吹动的长袍，身上的至阳白炎见一点金莲在火中发芽。

李如是脸色凝重，连三式法器神掌都无法奏效，唯有动用最后一件法器。

禅震法杖出现在李如是手中，这是属于佛动山河的护持法器，也是法器如来神掌里唯一纯粹杀伐一掌。

“隆！”

广场上经幡被风卷起，向着同一个方向指去。

林琛眉头一皱，不由自主被压落几分，煌煌天威，就像西游中的五指山，带着禁锢、锁定、无法躲避的真意遥相针对。

“佛动山河…”

林琛浑身筋骨一颤，发出噼里啪啦脆响，白炎化作的长袍上一缕缕猩红之气缠绕飘动，身上罡气和佛动山河酝酿的力量碰撞出阵阵声威，在无物不湮灭的真意下，林琛手臂在禅震法杖的压力下缓缓抬起。

猩红之上，有一抹荧光升起。

在林琛借神意空间给涂尤把天魔天妖合一之时，林琛也借了涂尤的图腾癸水之精为自己的那株时空幼芽进一步凝聚。

方才在李如是心神失守的瞬间将他拉入到神意内，本来可以在里面直接解决李如是，只不过那缕所谓业火和癸水一样都被神意吸收炼化，林琛想着看看能不能再来点惊喜，同样也想看看从时空幼芽凝聚的真意能否把法器威能压下。

佛动山河终于落下。

李如是作为催动者，大部分的力量都是来自于法器加持，这是法器神掌的强大之处，也是弱势地方。

朝天的一臂以点破面，没有前面几掌产生的惊天动地，看上去就像一场默剧。

禅震法杖光芒大作，迎风而涨，不甘心的释放着温养多年的佛力，林琛拳头上那点荧光，赫然带着一股寂灭之意。

“诸法从本来，常自寂灭相。”

广场上，老和尚忽地说了一句经语，一直古井无波的神色再也绷不住。

寂灭非是消失、灭绝，而是一种境界，不生不灭、不增不减、不垢不净，诸法皆空。

正如道门返虚，与之对应的佛门求空，都是一种超脱之法，避免被大道磨灭而衍生出来的一条大路。

术法皆是小道，看到林琛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寂灭之意，无论道人还是僧人，都凝神望去，细细揣摩。

佛动山河这一威力最强的掌法被一点荧光所阻，无力再下半寸。

李如是在龙华寺修行数十年，自然领会到林琛猩红湮灭之上再度延伸出来的荧光意境，正正是因为知道，这让他好不容易恢复到菩提空相的心境再度倾覆。

寂灭之中，一切为空。

任你威力再强又能如何，几近于大道的真意，李如是根本击穿不了，除非此刻方丈不讲脸面亲自给李如是上个buff，强行破了林琛的真意。

“李如是破不了林琛，林琛也无法对付有四把法器在手的李如是，此局算平局吧。”老和尚收敛惊容，揣摩过后，能够领悟多少全凭自身，现在最要紧的是确认这局胜负。

“看糊涂了吧？还没打完就分胜负？”麻衣道人送上白眼，对方是北禅宗主，佛门领袖，可在他这里没那么有面子。

“不错，宗主太过着急了。”女帝笑笑，点了点光幕中的比斗，“目前为止大家都平分秋色，林真人这局再平也太没意思了。”

佛门各个大宗师相互交换了眼神，担心没多少，好歹身怀佛陀亲传法器，再怎么也不会输到哪去，林琛的寂灭之意在修行中确实直指大道，但并不具有战斗优势，除非林琛还有其他手段…

念头还未落下，两人所在的地方又再传来巨响，那头魔猿法相与秘境的天空齐高，肆无忌惮咆哮四方，湮灭气息比先前更甚。

“看来林真人之前没有尽全力啊。”女帝轻笑一声。

“唉…”

老和尚幽幽一叹，幸亏不是赢家通吃，依靠胜场依然保留着自己一早占据的秘境，只不过未来百年很多机缘都无法获得。

“林琛拿了四件法器，反而把佛兵留下。”

在这次大争尾声之际，龙华寺的老主持听到李如是告知的消息双眼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那可是龙华寺的根基所在，佛门象征，居然被对方掠夺，然而这个消息被佛门其他宗派得知后，大家都没有第一时间出声，随之而来女帝为此事盖棺定论，龙华寺把这个大亏硬生生吃了回去。

“龙华寺以后只能靠三藏法师的名声传下去了…”

司马承祯几人知道后没有幸灾乐祸，反而有所外应，感叹道：“或许有朝一日，我上清一脉也会如此。”

“那都是后人的事，守不住家底。”林琛来讨要福地，“先解决好当下，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