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平好奇地说道:“我说完颜姑娘,你这个人怎么如此阴晴不定?刚刚还有说有笑的,现在就摆着一副臭脸。”

完颜鸣鸾道:“要你管。”

“行行行!我不管你,到时候被萧樘追杀,可不要求我保护你啊!”穆云平打趣道。

“不是你自己要一路相随的吗?我可没有求你。”完颜鸣鸾道。

穆云平回想了一路走来,确实是自己要护着她前往辽东。不过自己可是为了侠义精神,可不是贪念她的色相。

虽然完颜鸣鸾相貌不输谢令姜,但是穆云平对她却不感冒,自然也谈不到那上面去。

“侠义在我心,侠义在我心……”穆云平自言自语道。

完颜鸣鸾看着这个颇为有趣的男人,心头不甚喜悦。和穆云平在一起给人一种自由自在的舒适感,没有那种感觉浑然不知如何自处的状态。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一个空旷的草原上,千里之内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而你可以在草原上肆意地狂奔、呐喊。

似乎和爷爷、父亲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舒畅。

不过二人终究不是一路人,也不可能殊途同归,完颜鸣鸾向往的家园在辽东,一个可以牧马的辽阔原野。

那里青草绵延不绝,即使千里马也跑不到尽头,晴明的河流在黄昏落日的余晖之中,在原野上蜿蜒曲折,十分静谧。

完颜鸣鸾幻想着自己养一匹马,然后养几十到一百头羊,每天就骑着马儿,驱赶着羊群在广袤的辽东原野上,尽情地享受着蓝天白云、阳光草地。

日暮的时候,将羊群赶到静谧的河流之中,踩碎黄昏的余霞,使得水流波纹激荡起来,那波光粼粼的微弱霞光,和漫天星辰似乎也没有多大区别。

而穆云平向往的不过是江南的一方水乡,白墙灰瓦,小桥流水人家,春有桃李春风、夏有绿柳成荫下的莲花飘香、秋有三秋桂子、冬有雪压山河、冰面独钓。

江南的美,是一种含蓄且不失高雅的意趣,那种文人与侠客气质并行的感觉,他确实说不出来,非要一一言明的话,穆云平能想到的唯有苏辛的词。

这是一种汇聚这两种风格的交汇手法,风雅与侠气并行不悖。穆云平向往的,就是这种感觉。

完颜鸣有些多愁善感地看了一眼穆云平,她知道穆云平心中已有自己所爱,所以完颜鸣鸾虽然对穆云平有好感,但是也一直没有表明自己的心意。

傍晚。

炎热的天气终于是退了下去,穆云平轻盈的站起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尘,然后道:“天气凉爽了不少,那么咱们出发吧!”

完颜鸣鸾点点头,要是再坐下去,只怕是人都要睡着了。而且时间也不允许他们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穆云平去把马牵了过来,便翻身上马,夹了一下马蹬,就此而去。

二人并肩而行,此刻太阳已经退却,傍晚的余晖折射在沙粒上,每一颗沙子就像是金沙一样闪烁着金光。

“还挺壮观。”穆云平看着沙地上闪闪的金光,心情舒适地说。

“古人有诗云: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完颜鸣鸾道。如今看来,大漠黄沙那蓬松的样子,确实和积雪一般无二。

二人在沙地里才走出去十来里,耳畔便有嘈杂之声隐约响起,片刻之后,竟是声如雷霆般席卷而来。

二人立刻警惕起来,完颜鸣鸾手握剑柄问道:“难道是萧樘的追兵到了吗?”

穆云平脸色一冷,语气有些冷,然后道:“还真是不死心啊!果然是追上来了。”

他们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了,照理来说,平常人都不会选择追击了,在江湖的时候,只要人消失在眼前,大多数辨别不了消失的方向,也会选择不再追击。

可没想到萧樘的追兵还是追了上来,可见此人的决心之坚,难怪会被朝廷任命为总揽西域军政的征西将军。

萧樘此人,不好对付啊!

穆云平心中暗自思忖着,虽然萧樘武功远不如自己,但是治军方面,却如此严明,军士的士气也是如此的长盛不衰,他的军阵之才,却和自己的两位结拜兄长不相上下。

“无怪乎人家说萧樘出征西域以来没有吃过败仗。如今看来,他那坚定的毅力确实是常人所不及的。”

望着那些被烈日烘烤得不堪重负的兵甲依然不顾生死地追击而来,完颜鸣鸾心头打颤,一种难以言说的惧怕感如同一滴黑墨滴到了清冽的水里面渲染起来。蒙古人有着这样铁一般意志的大军,难怪当年金国会被其一口吞噬。

“看来我们得快点走了。”穆云平说道。

完颜鸣鸾点点头,面对那千军万马,穆云平虽然可以只身逃走,但是想要力敌显然是不能的,而且完颜鸣鸾的伤势也还没有好。

二人翻身上马,便疾风而去。

“快看,他们在那!”

突然,一个兽皮黑甲的蒙古士兵发现了穆云平二人的行踪,那发现他们的士兵一呼,成千上万的士兵都奋不顾身地调转方向,策马向二人追了过来。

“糟糕!”穆云平暗叫不妙,然后又连续夹了一下马蹬,速度竟又加快了几分。

马儿的疾蹄在沙地上溅起闪烁着金光的黄沙,幻影一般的速度根本让人看不清那马蹄是否真的落在了地面上了。

“看来我们得血战一场了。”穆云平说。

“怕什么,咱们不是已经杀过一场了吗?”完颜鸣鸾平静地说道。

穆云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完颜鸣鸾一副大不畏死的样子,显然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穆云平摇摇头,心知她已经看开了。对于执念崩塌的她来说,确实是不在乎这些了。

但是穆云平绝不会任由她被那些蒙古人杀死的。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自己心中的侠义,他都不会让她陷于敌阵。

“看来我又得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了。你退后,当心溅你一身血。”

他凛然地勒住本奔如洪流的马儿,然后轻缓走到完颜鸣鸾的身前,伸出手来,钢铁般、不容置喙的拦在了完颜鸣鸾的身前。

完颜鸣鸾知道,他们的行踪已经被蒙古人掌握,即使他们的快马可日行千里那也是逃不了的了。

所以穆云平才会下定决心自己来拖住这些好战的蒙古士兵。这些人已然是杀红了眼,不杀掉这两个令他们全军蒙羞的人,他们是决计不会罢休的。

所以穆云平决定自己留下独战,这样便多拖住这些蒙古人一段时间,完颜鸣鸾这可以逃得一线生机。

“你……你又要逞英雄?”完颜鸣鸾也是停下脚步,有些生气地诘问道。上次穆云平就是这么干的,全然不管别人怎么想,他就是那么霸道,不容许别人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有时候完颜鸣鸾心中苦涩:原来自己和他并肩作战的资格都没有。

穆云平却道:“你以为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追杀我呢?还是诛杀你这个可以忽略不计的金国后裔?”

完颜鸣鸾默然不语,她自然知道,蒙古人真正想杀的是穆云平,这和他救不救自己关系不大。

只不过是穆云平是河南王的结拜兄弟,给他安上一个营救金国余孽的罪名,就是王保保想要问责萧樘,那萧樘也是不怕的。

“如今,想要杀我穆云平而后快者,绝对不会比想要杀你金国后裔的少。这就是人心,一个初入江湖没多长时间的小子,最后却成为了压制在他们头上的石头,他们岂会就此罢手?”

平日里,穆云平虽然油腔滑调的,但是心思却十分细腻,江湖人士的嘴脸他早就摸清楚了。

虽然那些人表面上称兄道弟,和和气气,但是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就会翻脸不认人。

而这样一群人,又及其看重各自的武功路数,靖虚道长这样百年耆老横推整个江湖,他们没有话说。

毕竟资历摆在了那里,但是现在又多了一个比肩靖虚真人的年轻人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个年轻人比他们年轻,但是武功却远胜于他们,这叫他们这些自尊心极强的怎么受得了?

所以,不管是明里暗里,他们都会想办法除掉穆云平这个碍眼的家伙。

完颜鸣鸾虽然清楚穆云平的打算,但是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摇头:“正如你说的,侠义在我心。”

穆云平道:“你还真是好学啊。”

完颜鸣鸾已经很感激穆云平一路上的帮助,现在那些蒙古人想要留下穆云平的性命,她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说来,她这辈子朋友不多,穆云平算是一个。

而且也是她心怡的男子,虽然他们不可能,但是有那份情谊在,穆云平便是她心中最为在意的人。

“无非就是同生共死罢了。”完颜鸣鸾坚毅地看着穆云平,如果和这个男子死在一处,似乎也很不错呀!

穆云平心中暗道:“傻女人,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然后看着浩荡的蒙古铁骑即将蜂拥而至,穆云平二人又拍马疾驰。

虽然结局如此,但是束手就擒他们还是做不到的。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希望,那也是要搏上一搏的。

二人一路向东跑了二十里,终究还是让那些虎狼般的蒙古铁骑追了上来。

穆云平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挥掌去攻击那些追在最前面的蒙古士兵。

但是击杀一个之后,另外一个又杀了上来。情况如此反复,直到那些蒙古铁骑团团将二人围住。

“完了。”穆云平面色凝重地说道。

“三爷,现在我看你怎么跑?”

万军丛中,一面漆黑的狼骑徐徐升起,迎面走来的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魁梧将军。

不是萧樘又是何人呢?

“呵呵!萧将军还真是锲而不舍啊!为了追捕我们二人,跋涉百里沙地穷追至此,佩服佩服。”穆云平呵呵一笑,强装镇定地说道。

“萨满国师有令,金国余孽不得不除。末将军令在身,别说是区区百里沙地,就是一千里、一万里,我也得追啊!”萧樘阴鸷且不失体面地说道。

“呵呵!你们那位萨满国师,未必就是想要杀什么金国后裔,真正想除之而后快的是我这个泰山派的弟子吧?”穆云平机敏地说道。

那传言之中的萨满国师,应该和江湖上的纠葛颇深,所以才会处心积虑地想要杀掉自己而后快。

这“萨满”二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

江湖上的魔教行事极为隐秘,与穆云平有交道的无非就是孙过庭掌管的太阴教。

但是太阴教的教主孙过庭与自己的师父白玉道长又是莫逆之交,相信孙过庭决计不会让太阴教的门徒为难自己。

但是这位萨满国师来自于哪个门派,穆云平就猜不透了。

“三爷果然聪颖,末将佩服。”萧樘朝着穆云平拱手拜了拜,然后继续道:“须知慧极必伤,三爷聪明得过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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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云平苦笑,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

“胡先生呢?怎么不见他来?”

萧樘道:“江南大乱,河南王即将南下平叛,胡先生自然回河南协助王爷去了。”

江南大乱?

“难道是二哥徐达所在的明教真的发动了推翻元廷的起义了吗?”当初徐达就不止一次向他提起过要提兵推翻朝廷。为此还和大哥王保保不欢而散好几次呢!

“终于有人在动摇蒙古的根基了。”完颜鸣鸾深呼吸一下,她虽然无法匡复金国了,但是现在听说蒙古人也必将被其他人推翻的消息,她心中也稍许安慰了。

自己即使报不了仇,但是元廷也必将走向灭亡。

“这些年朝廷征收各种苛捐杂税以愉皇帝,搞得民不聊生,如此不仁不义的朝廷,天下苦之已久。有识之士揭竿而起本来是在所难免的事情。”穆云平当着那些蒙古铁骑的面,青衫磊落的高声喊道。

萧樘严肃地盯着穆云平看,他一向不喜欢这个满嘴油腔滑调的小子。现在他有在诋毁朝廷,更加令萧樘生厌。

“住口!”萧樘在军中颐指气使已然习惯,现在听到穆云平如此诋毁朝廷,他以勒令的口气低沉道,像极了一头低吟的狮子。

“三爷,你是要自己下马受缚呢还是要做困兽之斗?”

穆云平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虽然你们人多势众,但是我穆云平还是想要冒一下险,万一侥幸成功了呢?”

“呵呵!很好!”萧樘从腰间抽出来弯刀,然后指挥大军向穆云平冲杀。

穆云平看着黑压压的大军像蚂蚁一样挥舞着手中的器械杀了过来,他飞身而起,左脚尖轻点了一下马背,便似一只轻盈的飞鸟滑翔进了万军丛中。

傍晚十分,一袭青衫猎猎,在在军阵里面时隐时现地冲击着。

穆云平毕竟将天下第一剑法和天下第一内功都融会贯通了,所以丝毫不怕那些威风八面的蒙古铁骑。

完颜鸣鸾将自己的长剑丢给穆云平道:“穆云平,接剑!”

穆云平反手接过长剑,然后在大军之中肆意挥洒着那奥妙无穷的剑招。

每一招都如同轻歌曼舞一般巧妙,时而如洪水决堤,奔腾势大,时而细雨点缀,连绵不绝,如此奥妙万千、包罗万象的剑招,那些没有学过正经武功的军卒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呢?

“叹为观止。”完颜鸣鸾刚刚本来还十分担心穆云平的安危,现在见他剑意连绵,纵横千里,不禁沉浸在穆云平的剑招之中,整个人都有些无法自拔了。

那种剑招汇聚了多少人的奇思妙想,自己就是苦心孤诣专研剑术一百年,只怕也没有这样的造诣。

“不愧是天下第一剑法,果然名不虚传。”看着穆云平登峰造极的剑法将自己的铁骑一一挑下马来,萧樘也不由得赞叹了一句。

他行军多年,哪里有机会见识如此高深的武功,虽然年轻的时候也是学了武功,但是他自忖许久,自己如何也不是穆云平这小子的对手。

眼看一时之间无法拿下穆云平,萧樘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挥一挥手,召来了两个旗手,然后低声吩咐道:“让兄弟们布太极阵,全力杀了这小子。”

那两个旗手领命,然后挥舞着手中的黑色狼旗,指挥着千军万马看着那两个旗手挥舞的动作,心领神会有序地调转马头,片刻之后,排列出了一个让人头昏脑胀的阵法来,这便是他们口中的太极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