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离别
每个人都迟早会有那么一天。
从出生到死亡,这是无可避免的。
聋老太如今已经九十岁高龄,能够安稳度日的年月,不剩多少了。
她现在的身体已经诸多毛病,娄晓娥现在离开,未来一年两年,她还在。
四年五年呢?
她哪里等得了这么长久?
娄晓娥便不做声了,她私心里将聋老太当做自己的长辈一样亲近爱护。
肯定也会为她养老送终,只是如今计划有变,她不得不作短暂告别。
聋老太:“晓娥,你为什么要走?”
她低着头,拄着拐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姿态有些委屈,还有点可怜。
娄晓娥更加不好意思做声了。
她看着那双已经浑浊苍老下去的眼睛,聋老太肩脊很薄,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半点皮肉,瘦地像副货真价实的骷髅架子。
娄晓娥:“我...”
聋老太太却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哑着声音问道:“我知道了,是因为你父母吧?”
娄晓娥的事儿这两天闹得沸沸扬扬,四合院几乎都传遍了。
大伙儿都在讨论,她父母会被判的什么下场。
聋老太当时就在想,最好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娄晓娥父母相安无事,娄晓娥就能少点惦念。
她少点惦念,就能将重心往自己这边多放一些。
她的时间不剩多少了,比不得年轻人。
就让她自私一回,等他日真到了行将就木、油尽灯枯的时候。
娄晓娥想去哪里,地方有多远,会认识些什么人,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她精力有限,只让她自私这一回,就这一回就好。
可如今一看,已是一种奢侈。
娄晓娥还是要走。
她不懂得该怎么阐述这种心情,她找不到理由留住对方。
因为她自己,非亲非故,存在是无足轻重的。
她要怎么办呢?
無錯書吧聋老太:“确定好时间了吗?”
她没再问别的,仿佛认定了留不住。
娄晓娥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双膝跪地,道:“就是明天了...老太太,对不住。”
“事发突然,我是过来跟您告别的。”
娄晓娥说完,又以头磕地:“这么多年以来,您对我的照顾,我不敢忘。”
“许大茂是个什么德性,我如今才看开,要不是您,我早就不知道得堕落成什么样子了。”
“老太太...我...是我不孝。”
聋老太太泪眼婆娑,她嘴唇颤抖着,似是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怎么就这么快呢?”
“多留一天都不肯?”
娄晓娥只是哭,沉默着摇了摇头。
聋老太太:“可我...还没有给你准备好东西呢?”
她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忽而走到某个橱柜旁。
聋老太拉开柜门,里面除了干净的衣物再无其他。
她伸出干枯瘦长的手指,在里面挑挑拣拣半天,最终摸出一串用红线绳串好的钥匙。
聋老太拎着这串钥匙,像拎着一串看不见的未来。
她将钥匙送到娄晓娥手中:“来年你再回来,我肯定不在了。”
她语气笃定,又轻描淡写地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你见不到我...也无法为我养老送终了。”
“晓娥,我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我死后,这间屋子就留给你,你拿着钥匙,要是想我了,就过来看看我。”
“这屋子一直都在,我不在了,也一直在。”
“跟我没什么不同,让我看看你以后的日子。”
一定春光灿烂、一定繁花盛开。
娄晓娥眼泪汹涌,她颤抖着将钥匙接过,小心地抖开红绳,挂在脖子上。
再对着聋老太,行了好几个磕头礼。
“老太太...对不起。”
聋老太说好不算好,说坏也不算坏。
她的心不够真诚,仅有的那一点和善,都尽数给了两个人。
一个是易中海,另一个,就是娄晓娥。
易中海心境浮躁,难以成大器。
娄晓娥呢,温良恭俭,就是眼界不够开阔。
知书达理做到位了,却识人不清,引得许大茂这头恶狼入了室。
四合院那么多人,大家都再说,聋老太最喜欢的人最疼爱的人是易中海了。
连带着爱屋及乌,对何雨柱也多加偏让。
跟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似的。
只有聋老太心里清楚,老年人需要找个倚仗。
年轻姑娘显然并不合适,至于易中海何雨柱,确是个完美人选。
所以她表面上对易中海何雨柱好,凡事多向着,其实是存了让他们养老送终的意味。
可是将来的事儿谁说得准?
易中海何雨柱父子同心,难免不会生出排斥。
她就只好两颗心拆分两半,两边各自捎去一些。
表面上的偏袒给了易中海,私下里的关心,给了娄晓娥。
她的选择是对的,吃了两边的红利,逢年过节,享受着两边的孝敬。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娄晓娥要离开呢?
聋老太背过身,对着娄晓娥,她疲惫似的闭了闭眼:“你走吧。”
娄晓娥没动,她沉默半天,擦去眼泪,哑声道:“我明天才走呢。”
聋老太:“那也差不多了。”
她回虹口的事情,想必没告诉太多人。
往后的时间里,俩人不会再有牵绊,见一面就少一面。
既然早晚会走,干脆就走得快一些,还能早点适应难过。
娄晓娥擦了擦眼睛,道:“老太太,你是要赶我么?”
“我明早走,跟家里说了,也是明早。”
“倘使以后有余力,我会回来见您的,我也会...给您送终。”
最后两个字她说的极其艰难,因为实在称不上一句幸福美满的话。
娄晓娥站起身,又朝着聋老太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聋老太这回没赶人,她肩脊已经抖的不成样子。
拄着拐杖的手也颤抖不已,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