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齐林右手五指合拢将桌上的鹅卵石抓起!

“你终于做到了!”在旁边的康玉容拍掌欢呼。

“用不了半个月,我这双手便能恢复如常。”齐林刚露出喜悦的笑容倏即收敛,面色沉重,“玉容,我们……或许缘尽于此了。”

“你突然说什么浑话呢?”康玉容面带不悦。

“杨团长又来了,带重兵而来。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他不会如此兴师动众。我们的缘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齐林黯然神伤。

“康道……”事出突然,康玉容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证实我是日本鬼子,我甘心受死,无怨无悔。玉容,我依然感激命运让我遇见你,若有来世,我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个中国人,与你续上今生未了之缘。”

“我的直觉不会错。康道,你是一个好人!”康玉容语气坚定,“你绝对是一个好人!”

齐林叹道:“杨至盛应该可以给我们答案!”

走到康府大院,两人并肩站在甬道中央,齐林已经稳住情绪,一脸从容,康玉容则焦灼地看着他。

杨至盛带领一队保安团浩浩荡荡来到齐林面前。

“杨团长,我知道你是有备而来,让我看一下你手上的证据吧,如果我是日本人,束手就擒便是。”齐林平摊了双手,一脸坦然。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杨至盛一愣。

“希望杨团长莫要随便冤枉好人。”康玉容情急开口。

“康小姐放心,我杨至盛向来光明磊落,这一次绝对是铁证如山!”杨至盛右手扬起一张相片。

康玉容看了相片,不禁花容失色,那相片中是身穿日军制服佩带军刀的齐林。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杨至盛冷厉地瞪着齐林。

“要杀要剐,悉随尊便!”齐林毫不犹豫将伸出的双手合拢。

杨至盛微微一怔,颇感意外,喊道:“来人!戴上手铐脚镣,押回保安团!”

这时从大厅里出来的康三金看到了这一切,不由得摇头叹气。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康玉容伫立于康府门前,呆呆地看着保安团的人押着齐林远去,泪如雨下。

“玉容,忘掉他吧!他是一个日本人,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康三金拍抚女儿的肩膀,“照片不会骗人。”

“不管怎么样,我不相信!”康玉容摇头,坚决地道,“直觉告诉我,没有这么简单。照片是真的,真相却未必如此。我一定要想办法证明康道的清白。”

齐林戴上了手铐脚镣关进了保安团的牢房,此时他颓然地挨墙而坐,杨至盛站在他面前,用困惑的目光审视着他,“以你的能耐逃跑并不难,为何乖乖束手就擒?”

“我是一个日本鬼子,这双手一定杀了许多无辜,我应该受到惩罚……”齐林语带愧疚,他想到日军在南京到处杀人放火犯下的滔天罪行,想到自己也可能是那种人,他感罪孽深重。

“因为失忆吗?失忆让你变成了一个有良知的人?”

“我不知道……”齐林沉默片刻,忽问,“照片,你从哪里得来?”

“昨夜吴营长捉到了一名可疑的外地商人,从他身上搜出了照片,已经证实他是一名日本特务。”

“我既然束手就擒便没有必要骗你,在我失忆之后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日本特务接过头,令郎受伤也跟我没有半分关系。”

“你束手就擒难道不代表你已经认罪了吗?”

“最近我脑海里闪出一些零碎的记忆,在记忆里,我穿着日本军装,我开枪射杀国军……在见到照片之后,我完全认定了那些都是真的。”

“这已经足够定你的罪了,不是吗?”

“是啊,足够了。”

杨至盛回到保安团大厅,吴功立便立马迎上来怂恿:“杨团长,属下认为尽早除掉康道为妙,省得后患无穷。”

“他失忆倒还算有几分良知,若是恢复记忆,又会如何?此人实在可怕……”杨至盛陷入沉思,他想到“康道”以一己之力击败他和至盛武馆内所有门徒,至今犹有余悸,忆及武藤原害得他妻离女丧,他心中却燃起了仇恨的火焰,今日的“康道”便是昔日的“武原”,有了“武原”的前车之鉴,他绝不会再让悲剧重蹈覆辙,于是他很快做出了决定:“反正证实了他是鬼子,明日午时拉他到刑场毙了,由你执行!”

“杨团长英明!”吴功立大喜,向杨至盛举起了大拇指。

康玉容找金钟相商,金钟也和她一样不相信“康道”是日本人,两人同去保安团大牢探监却被狱卒拦住,推说是杨团长下的死命令任何人也不许探监,于是两人转而去至盛武馆找杨至盛,杨念凤带他们进入大厅,杨至盛冷着脸:“康小姐若是为康道而来,那便请回吧!”

“我只想问,杨团长为什么不让人探监看望康道?”康玉容质问。

杨至盛愣了愣,面带困惑,他并未下令禁绝任何人探监呀!他很快猜到应该是吴功立私底下搞的动作,继而推测到吴功立恐怕正在对“康道”动用私刑。杨至盛想到了这些却绝不会说出口,他虽然不赞成吴功立的做法,却也不反对。

“难不成保安团想把康道关起来屈打成招?”金钟忿忿不平。

“哪怕是死囚也有被探视的权利,爹这么做太过分了!”杨念凤也帮忙说话。

“你们明天可以去探视康道,顺便……”杨至盛一顿,既而缓缓说道,“送他一程。”

“什么意思?”金钟讶然。

“明天午时三刻,枪毙!”杨至盛脱口而出。

康玉容顿时花容失色:“杨团长未免过于草率!康道不会是你所想象的那种人,他……”

“他认罪了!”杨至盛毅然截道,“没有所谓的屈打成招,没有污陷,康道亲口承认自己是日本军人!他也亲口承认曾经屠杀过中国军人!”

金钟瞠目结舌。

“那也不必急于行刑呀!”杨念凤对“康道”有好感,也对父亲的操切不解。

“念凤,你应该清楚当年害得为父和你娘亲失散,害得你姐姐身亡的悲剧是拜何人所赐,是一个叫武藤原的日本间谍!为父不能让悲剧再度重演,康道是跟武藤原一样极度危险的人物,必须尽早清除,省得让他祸害无辜!”

康玉容不甘心,“杨团长……”

“此事绝无转圜之余地,康道死有余辜,罪有应得!言尽于此,念凤,送客!”杨至盛再次截道,话罢他拂袖疾步踏出大厅。

杨念凤无奈地叹道:“玉容姐姐,目前所有的证据都对康道极为不利,特别是他自己都认罪了,别人还怎么帮得了他?”

康玉容陷入绝望,保安团明天就要对“康道”执行死刑,她根本就没有时间来证明“康道”的清白。

杨至盛所料不差,吴功立对“康道”动用了私刑,吴功立在擂台上败给“康道”,在情场上也同样败给“康道”,他对“康道”恨得咬牙切齿,如今好不容易抓到把柄,他正可以大动私刑以发泄心中恨意。

吴功立挥动木棍对固定在刑架上的“康道”暴打,让他老大不高兴的是,“康道”始终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当打到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时候,他不得不停下来歇一歇,而此时他竟然发现“康道”嘴角边掠起一丝怪异的微笑。

“笑!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出来?”吴功立暴怒,陡然举起木棍往齐林的头顶猛击而下,木棍断成两半,齐林头破血流,当即昏迷。

“妈的!累死我了!”吴功立扔掉断棍,踏出刑房,他后悔自己冲动了,这么快把“康道”打昏让他意犹未足,他本想慢慢儿地折腾让其痛不欲生,那个才叫痛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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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转之时,齐林的双眼顿时泛起异彩,因为他正在一点一滴的恢复记忆,他记得自己叫“齐林”,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他想到母亲还活着,便喜极而泣,齐凤就是他的母亲,那么杨至盛是他的……生父!很快,他又联想到吴德财父子是日军的奸细……思及于此,他心中焦灼,大声疾呼:“我要见杨团长!”然而,他见不到杨至盛,等到的却是凶神恶煞的吴功立!

齐林意识到自己鲁莽了,不,确切的说他是因为受了重伤,导致情绪混乱,失去了平时该有的冷静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他应该继续装作昏迷的,但是他不用装了,他本就重伤,吴功立三两棍之下,他又再度陷入昏迷,他很清楚直到行刑的那一刻他都不可能醒来,也意味着他再也没有机会为自己辩白了,他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奇迹”,虽然这个希望有如风中残烛会是那么的微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