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吴德财所知,最近武藤天合带领一批暗影社的日本特务经常在青州走动,应该是为日军以后攻打青州搜集情报,他们在天虎寨落脚,武藤天合与天虎寨寨主肖天虎是拜把子的兄弟。比武大会结束之后,吴德财让吴桂易装前往天虎寨找武藤天合,相约晚上九点在青州城外的树林里密会。

“你说什么?”武藤天合难以置信地瞪着吴德财,“不可能!不可能!齐林绝对不可能活下来!”

吴德财看到武藤天合的反应,心中暗自欣喜,他将污陷齐林是日本人之事相告,最后说道:“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怀疑齐林是皇军的奸细了。我这么做等同于准备好了干柴,只需要太君稍微点上火,他齐林必燃成灰烬。”

“妙计!这把火得赶紧点上,我怕迟则生变,夜长梦多。你且回青州探探,这火应该怎么点才不显得生硬。”齐林在武藤天合手中三番五次死里逃生,武藤天合想起来全是因为他轻敌之故,所以他不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一旦找到机会必先置齐林于死地以绝后患。

吴德财辞过武藤天合赶回青州城,这时街道上已是冷冷清清,说巧不巧吴德财远远望见两道人影信步向他的方向走来,正是康玉容和齐林,吴德财仓皇隐身于巷子口,意欲跟踪,看有没有机会“点火”。

“几乎所有人都怀疑我的时候,你却依然选择相信我……我心底里感激,同时也惶恐着,如果,如果我如吴财德所说的那般……”齐林无奈地叹了一口,满脸愧疚,“玉容,不管怎么样,我不希望你受到一点儿伤害。只是让你失望,我会内疚……”

“不用担心,我永远站在你这边。真相暂时被遮蔽了而已,总有大白的一天,而它只会对你有利。”康玉容紧紧地握住齐林的双手。

“嗖!”一支长箭迅疾划过虚空,往齐林的后背射来,齐林身子一个扭动,长箭从他的左肩旁边飞掠而过。

齐林旁边的康玉容愕然转身,却见杨思齐手持弓弩,背负箭袋站在十丈外。

“杨思齐,你想做什么?”康玉容秀眉拧起。

“此人是鬼子的奸细,不能放过!”杨思齐满脸义愤,“玉容,他只会伤害到你,离他远一些!”

“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康玉容怒了,在没有证实“康道”是日本人的情况之下,杨思齐采取如此极端的手段,让她难以接受。

“他是日本人我就得管!当年家父妻离女散便是拜日本人所赐!”杨思齐陷入了疯狂。

“玉容,先让开,他奈何不了我分毫。”齐林轻轻推开康玉容,面带微笑。

康玉容点头,自觉地走向街道对面,他对“康道”很放心。

“你的箭袋上还有十一支箭,我站在这里给你当靶子,射完之后,你走。”齐林态度淡然。

“狂妄的家伙!三箭之内,取你狗命!”杨思齐连珠向齐林发箭。

齐林的身子或扭左扭右,或前俯后仰,巧之又巧,妙之又妙地躲过一支又一支箭矢的射击,杨思齐气急败坏地拉满弓,将最后一支箭射出,齐林抬起脚,轻描淡写地将射过来的长箭踩在脚底下,旋即将箭一踢,长箭激射而回,将杨思齐手上的弓射断,杨思齐大惊失色,把手中的断弓扔地。

“你走吧。”齐林轻叹。

“少装好人了,我杨思齐跟你没完!”杨思齐衣袖中滑出一把匕首,便在此时一只手从后面搭在他的肩上,杨思齐愕然回首,发现是妹妹杨念凤来了。

“哥,你根本是找死!人家高抬贵手了,你别不识好歹!跟我回家,爹找你!”杨念凤拉起杨思齐的手便即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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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财德悄无声息从附近的角落里探出头来,脸上泛起一丝阴险的笑容,此时此刻他终于想通这把“火”应该怎么点了。

第二天晚上,杨思齐刚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房门,陡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从他身后伸过来紧紧地箍住他的咽喉,紧接着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纱布捂住他的嘴巴鼻孔,他挣扎了两下便即昏迷。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捆绑在树林里的一棵枯树上,面前站着七位便衣蒙面的神秘人,为首之人见他醒来,便挥起手中的木棍对他乱打一通,他不由得愤然暴喝:“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杨思齐是吧?怪就怪你惹了不应该惹的人!”挥木棍的神秘人嘿嘿冷笑,他是武藤天合。

“我惹谁了?”杨思齐霍然一醒,“康道!你们,你们是……日本人!”

“毕竟你是保安团团长杨至盛的儿子,我们不会轻易杀了你,用你来做人质对我们更加有利。”武藤天合没有直接回答杨思齐的问题,因为这样的效果会更好。

“康道果然是日本人派来的奸细!”杨思齐脱口而出。

武藤天合笑而不语,挥起木棍对杨思齐暴打,杨思齐惨叫不迭。一名负责看风的神秘人急匆匆跑到武藤天合面前用日语说道:“一队保安团的人在附近巡逻,有四五十人。”

“救命啊!我是杨思齐!这里有日本人!”杨思齐趁机暴喊。

附近陡然响起两记枪声,接着是吴功立传来的话:“杨思齐真是你吗?”

“吴功立,救命!救命!”杨思齐喜出望外,大声疾呼。

“走!”武藤天合果断带着部众逃跑,瞬间消失了踪影。

很快,吴功立带领一队持枪荷弹的保安团四十余人赶到,吴功立是保安团的营长,今晚负责城外巡逻。吴功立给杨思齐松绑,追问原因,杨思齐咬牙切齿:“还不是因为我惹了康道!他暗中派日本人向我下手!”

“康道?”吴功立愕然,“他真是日本人吗?”

半个小时后,杨至盛怒冲冲地率领一队持枪荷弹的保安团涌进康府大厅,康三金迎上来,面带不悦:“杨会长,半夜三更的,你这是……”

“叫康道出来!”杨至盛暴吼。

康三金正欲吩咐身边的祥叔去找“康道”,此时“康道”已经从容地踏入大厅,“杨会长,找我有何贵干?”

“少装蒜!”杨至盛双目圆瞪,“你自己做过什么,心知肚明!”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今晚杨思齐被一伙日本人绑架了,所幸遇上我们保安团的人巡逻才得以获救,据杨思齐所说,教唆日本人行事的人正是你。由此可以推断,你便是日本人!”吴功立气焰嚣张。

“我没有做过!”齐林正色,“这些天我一直呆在康家,未曾见过任何外人!”

此时康玉容和小燕赶到大厅,康玉容激动地道:“我可以作证,自比武大会之后,我与康道几乎寸步不离。”

“杨会长,恐怕是误会……”康三金干笑。

“既然是奸细,当然不可能明着跟日本人见面,你们联系自然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方式。”吴功立冷哼。

“没错!齐儿重伤,此事我定要追究到底!”杨至盛掀眉瞪眼,怒不可遏,表现得无比强势。

“天地良心,杨思齐受伤与我无半分干系!”齐林矢口否认。

“昨晚杨思齐暗算康道,是康道大人有大量不与杨思齐计较。倒好,才一天的时间,杨思齐反倒污陷康道派人暗算他,太好笑了!康道昨晚要杀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也有足够的理由下杀手,何必大费周章派人绑架杨思齐。”小燕叫嚷着。

杨至盛顿时哑口无言,杨思齐暗算“康道”之事确实让他感到理亏。

“还请杨会长事先调查清楚为好,切莫冤枉了好人!”康玉容不卑不亢。

“康道之前不与杨思齐计较,不过是故意在康小姐面前表现大仁大义罢了,这正是康道的险恶之处。”吴功立不依不饶。

“我不想在此多作口舌之争!康道,跟我去一趟至盛武馆吧,与我儿当面对质,你可愿意?”杨至盛的语气稍微变得缓和了一些,他强自压抑胸中的怒火妄图使自己变得理智,他也意识到此番强闯康府的举动鲁莽了。

“有何不可?”齐林摊开双手,爽快地答应。

“我与你同去。不必担心,你没有做过,任何人也冤枉不了你!”康玉容上前牵住齐林的手,齐林点头微笑,看到两人如此暧昧的举动,吴功立的双眼陡然腾起一丝杀气。

齐林,康玉容手牵着手跟随杨至盛踏入至盛武馆的大厅,吴功立走在齐林身后,满眼敌意地盯着齐林的背影。躺在卧榻上的杨思齐陡然坐起身,怒视向卧榻走来的齐林,坐在卧榻边的杨念凤缓缓站起,神色复杂。

“爹,为何不将此人缉拿?”杨思齐手指齐林,义愤填膺。

“凡事得讲个道理,师出也必须有名。为父身为保安团的团长兼武术总会的会长更加不能仗势欺人。康道否认曾经派日本人绑架你,为父便让他来与你当面对质,给他一次辩解的机会。”杨至盛沉着脸。

“铁证如山,板上钉钉,还有什么好辩解?直接将此人押进大牢,严刑拷打便是!”杨思齐叫嚷。

“杨团长,属下也这么认为,对鬼子的奸细不能讲妇人之仁!”吴功立附和。

齐林冷笑:“杨团长,杨会长,你们私下里压根儿给我判了死刑,让我来对质是假,引我入局才是真。实话实说,我连自己究竟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也不得而知,但是我可以摸着良心告诉你,绑架令郎一事与我完全无关,污陷我的幕后之人用心险恶之极。”

“那些都是废话,你有办法证实自己无辜,我自会让你离开。如若不然,你便只能留下!”杨至盛戟指向地。

“至盛武馆门徒多少?”齐林淡然问道。

“一百五十八。”杨至盛那两束如利剑般的目光直刺齐林,“问这个作啥?”

“哪怕你的一百五十八位门徒,加上门外的这四十七名保安团的人一起保护你,我也一样有能力杀掉你!”齐林摇了摇头,又说:“不,应该说杀光你们所有人也完全没有问题,信不信?”

“此语何意?”杨至盛一怔。

“用绝对的实力击败你们所有人,这似乎是证实我无辜的最好办法,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齐林无奈地耸耸肩。

“你很嚣张!”

“被逼的。”

“团长,他要找死,成全他!”吴功立趁机怂恿。

“爹,成全他!”杨思齐情绪激动。

“看来,我这个办法挺受欢迎。”齐林面泛微笑。

“好!有种!”杨至盛放声大笑,“只要你有能力踏出至盛武馆,关于我儿之事不管与你有关无关,我都不会再追究!”

“爹,康兄,你们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吗?”杨念凤情急相劝。

齐林远远向杨念凤拱手以示敬意,却默不作声。杨至盛不想好好说话,他说得再多也只是废话,眼下这局势剑拔弩张,难逃一战。

“来人!把所有弟子叫醒!”杨至盛喝令,“门外保安团的人听着,不许开枪,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许开枪!”

“玉容,站到杨小姐那边去,只管看着就行。”齐林对身边的康玉容亲切地笑道。

“嗯,你小心。”康玉容点点头便走到杨念凤身边,她对“康道”很有信心,“康道”说到的事情就肯定做得到。如她所料,半个小时之后,至盛武馆众门徒一百五十多人及保安团四十余人包括吴功立皆受伤躺在大院的地上惨叫不迭。

此时在大院的甬道上,齐林背负双手与杨至盛激战,在齐林双腿的攻击下,杨至盛步步后退。康玉容和杨念凤站在大厅门前的走廊一瞬不瞬地看着斗场。

冷不防齐林一脚踢在杨至盛的胸口,杨至盛抛飞出两丈外,恰在此时一条身影如飞箭般闪入大院将杨至盛接住。

“来人是谁?”来人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娘,康玉容盯着她,似曾相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齐凤。她是我们的娘亲,跟爹失散了将近三十年。娘亲武功高不可测,康道……恐怕得留下了。”杨思凤不由得咬着嘴唇。

“是她……”康玉容皱起秀眉,倏然想起来对方正是那天她和“康道”从善堂出来时撞见的那位大娘,当时“康道”便看出对方是一个武功高手,不料今天他们成了对手。与此同时,齐林也认出了齐凤,颇感意外。

“盛哥,怎么回事?”齐凤扫视一地伤者,为之愕然。

“他可能是日本派来的奸细。”杨至盛手指齐林,“凤儿,留下他,千万别下杀手。”

齐凤打量齐林,诧道:“他们都是被你打败的吗?”

“正是。”齐林微微点头。

“好身手!”齐凤由衷赞叹。

“直觉告诉我,你会是一个强劲的对手。”齐林正视对方,目露警惕。

“你的直觉不会有错。”齐凤微笑,背负双手便向齐林冲去,飞起一脚踹向齐林的面门,齐林同样飞踹起一脚,两只脚板激烈地撞击在一起,齐凤和齐林的身形同时往后飞退,四目相视。

“康道遇到真正的对手了。”康玉容顿时花容失色。

“棋逢敌手,这势必是一场龙争虎斗。”杨念凤的语气里反而带着一丝亢奋。

齐凤和齐林又同时冲向对方,以腿脚对战,互相攻守,迅若风雷,上百个回合尚未分出胜负。

坐在地上的吴功立悄然从怀里掏出手枪,猛然举枪向齐林开了一枪,齐林身子一旋避过子弹。齐凤眉头一拧,右手一挥,抛出一枚飞镖,将吴功立的手枪射飞,齐林右脚一踢地面,将一颗石子踢飞而起,射中吴功立的右手掌,当即发出一声惨叫,右手掌颤抖着。

“卑鄙!”齐林冷哼。

“吴功立,我说过,不许开枪!不许开枪!”杨至盛瞪向吴功立,怒吼。

“年青人,走吧!我自认没有能力留下你。”齐凤慨叹。

“前辈光明磊落,晚生敬佩。”齐林向齐凤拱手行礼,对方若是执意“出手”,他未必有机会踏出杨府。

康玉容急忙奔过去拉住齐林的手一起离去。

“此人脚法凌厉刚猛,却蕴含着浩然正气,不像是大奸大恶之辈。至盛,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齐凤看向杨至盛,语带困惑。

“以武判人,我最佩服师父。但是,凤妹你别忘了,师父当年曾经以武来判断武原的人品,师父也说武原为人坦荡真诚,结果证明师父错了,他这一辈子唯一看错的人就是武原。凤妹,难道你便不会看错人吗?”

齐凤黯然叹气,他接着给众人处理伤势,发现大家受的只是轻伤,擦擦跌打酒就好,那个叫“康道”的年青人明显是留手了,他若狠下心来,当真有能力把所有人都杀掉。听齐凤如此说,杨至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出了至盛武馆已经是清晨,康玉容见“康道”蹙眉沉思,不由得问道:“在想些什么?”

“那位前辈……什么来历?”

“听念凤说,她叫齐凤,是杨至盛失散将近三十年的妻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忘记了吗?我带你进青州城的第一天,在康家善堂门前,她曾经骑马在我们面前经过,当时你就觉得她与众不同,是一位武功高手,被你说中了。”

“我是说在那之前,我似乎见过她。隐约间对她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不对,你们若是相识,她应该认出你来才是。”

“是呀!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不多时,他们路过一家照相馆,齐林不禁驻足,怔怔地看着照相馆,康玉容关切地说:“是不是照相馆让你记起了什么?”

“似曾相识,在我失忆前,应该经常出入照相馆……”

“康道,我们进去。”康玉容眼睛一亮,拉着齐林直接进了照相馆,“我们拍一张合影。”

拍了合影,康玉容准备付钱,摄影师说免费,却有一个不情之请,意将二人的合影装饰门面,并由衷感叹:“两位金童玉女,一对璧人!这是我拍过最满意的一张照片!”康玉容欣然应允,摄影师答应三天内必将照片裱上框架送到康府。

出了照相馆。齐林看到一队国军在他面前的街道上有秩序地小步跑动,这些国军皆持枪荷弹,神色庄严威武,引起了街道边的群众驻足观看。

齐林怔怔地看着这支国军,忽然闭上双眼,脑海中顿时浮现了一些残缺的画面,在他的枪下,一个又一个国军士兵倒毙……那是当年在喜峰口附近齐林带领日军伏击“国军”的画面。

齐林浑身一颤,猛然张开双眼,诚惶诚恐地道:“我脑海里闪出一些残缺的画面,我和一队日军在伏击国军……玉容,我可能真的是日本人,我是杀人不眨眼的日本鬼子……”

“既然是不完整的记忆,那也不会是全部的真相。康道,我不会看错人,你对自己也要有信心。”康玉容紧紧地握住齐林的手,温言安慰。

齐林在康玉容面前尽量表现得很自信,其实他的内心却在一步步的坍塌,回到住所,对着镜子,在镜子里面他蓦然看到自己穿着日军制服,还有偶尔在梦中他也见到自己是一名日本士兵……越来越多的迹像显示,他真的是一个日本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