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淑晶径直将齐林送到法租界床次兰所在的医院,齐林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而且大腿受伤,哪怕醒过来也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正常走动,床次兰坚信齐林体质异于常人,应该很快可以康复。吴淑晶非常难过地告知床次正义牺牲的消息,床次兰开始表现得异常平静,等缝好齐林大腿上的伤口之后,她却躲到洗手间里嘤嘤而泣。
吴淑晶连夜赶回“晶影照相馆”向郭元汇报情况,郭元为朴泰和床次正义等人的牺牲深感悲痛,稍感安慰的是齐林和吴淑晶死里逃生,郭元忽然意识到暗影社的秘密基地也在法租界内,齐林在医院休养容易暴露,他让吴淑晶马上去医院将齐林接来“晶影照相馆”以防万一。于是,吴淑晶又折返医院,果然被郭元说中,她远远便望见有二十余名神秘人聚集在齐林的病房前,此时从病房里传出了兵刃相接的声音,她第一时间猜到这些是暗影社的特务,应该是碍于这里是法租界不敢开枪惊动巡捕。吴淑晶可想不了那么多,她一连将三枚手雷扔到齐林病房前,顿时将那二十余名暗影社的特务炸得血肉横飞,死伤过半,吴淑晶接着开枪,不到一分钟便将他们全部消灭。
吴淑晶冲进齐林的病房,却见床次兰挥舞一双短剑与持长剑的武藤天合激战,难分难解,吴淑晶直接向武藤天合开了两枪,武藤天合匆匆转身破窗跃出,从二楼跃下大街,等吴淑晶跑到窗户的时候,已经看到武藤天合的身影窜进了一条巷子消失不见了。
吴淑晶和床次兰迅速将齐林转移到“晶影照相馆”,郭元早就叫来梁君子,罗坚和林同义,三人见到齐林受伤昏迷都非常担心,床次兰毅然表示放弃医院的工作专门在照相馆照顾齐林,众人自然乐观其成。床次兰必须再回一趟医院多取一些治理齐林伤势所需的药品,郭元吩咐梁君子,罗坚和林风义三人一路护送,床次兰婉言拒绝,反而让他们留在照相馆保护齐林。
夜深人静,床次兰提着一个行李箱从医院出到冷冷清清的街道,远远望到两三百米外一条人影手持长剑伫立在街道中央,对方也在看着她,只凭身影,床次兰便认出了对方是谁,武藤烟萝!
床次兰来到武藤烟萝面前四米驻足。
“小兰妹妹,好久不见。上个月你悄无声息地离开公共租界,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武藤烟萝冷笑。
“烟萝姐姐,对不起……”床次兰颇显无奈,“我也一直想跟你见一面,但是齐林哥哥不让……”
“开口齐林哥哥,闭口齐林哥哥,在你眼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武藤烟萝嗔怨,“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原来好像不是。”
“你若与齐林哥哥为友,那便是我的朋友。你若与齐林哥哥为敌,那便是我的敌人。”床次兰不卑不亢,“我对烟萝姐姐一直有好感,希望我们可以做朋友,而不是敌人。”
“齐林是帝国的敌人,那便是我武藤烟萝的敌人!”武藤烟萝厉声暴喝,“小兰,说出齐林的下落,不然我们只能短兵相交,以死相搏。”
床次兰轻轻地放下行李箱,两把短剑滑出衣袖,迅即抓在左右两手。
“两把短剑?”武藤烟萝盯着床次兰手中的那两把白晃晃的短剑,不由得一怔,“当年在奉天医院发生的血案,原来你才是凶手,你将所有知道齐林是内奸的人通通杀掉……”
“想害齐林哥哥的人都该死!为了齐林哥哥,我可以不惜一切!”床次兰正色,“烟萝姐姐,前段时间你不是因为找不到杀害山岛组长的凶手而苦恼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是我杀了他。”
武藤烟萝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他在医院发现朴泰,我不得不杀他!烟萝姐姐,别逼我!”
“晚了!”武藤烟萝异常恼怒,“别说要找到齐林这个叛徒,为了给山岛组长报仇,我便不能放你走!”
“那,拔剑吧。”床次兰语气凝重。
武藤烟萝拔剑,箭步冲去,剑尖颤抖直向床次兰的面门。床次兰挥舞两把短剑迎击,火花四溅。十几个回合之后,武藤烟萝右手的长剑忽然被击飞,长剑插在街边的墙壁上颤动不休。床次兰两把短剑交叉,搭在武藤烟萝的肩上,剑的交叉口正对着武藤烟萝的咽喉,武藤烟萝泛起了苦涩的笑容,便在一个小时之前她亲耳听到了堂兄武藤天合对床次兰的评价:“你的那个小兰妹妹,那个温柔,善良,弱不禁风的女人,竟然是一名剑道高手!她的剑术只会在我之上,不会在我之下!”
“烟萝姐姐,这些年你的陪伴,给了我很多开心的回忆。”床次兰由衷地道:“多谢……”
“怪我技不如人,要杀就杀,用不着啰嗦!”武藤烟萝冷哼。
床次兰摇了摇头,收起两把短剑,纳入衣袖。
“你现在不杀我,总有一天会后悔的,我绝对不会放过齐林!”武藤烟萝怒嚷。
“下一次,我可能不会饶了你……好自为之。”床次兰拎起行李箱从容离开。
武藤烟萝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床次兰远去的背影,她咬着嘴唇,一滴黄豆般大的泪珠涌出,滑落。
三天后。齐林终于醒转,得知床次正义,朴泰,麻生泉和中村大吉等人牺牲的消息,他当即号啕大哭,他恨自己大腿受伤无法参加战斗,要不然他恐怕会马上闯进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大开杀戒。
两个月后。齐林因腿患依然无法走动,他隔三岔五发脾气,埋怨在此多事之秋,他偏偏走不动,也不知道要等到几时才能康复,他恨不得给自己插上翅膀飞出去战斗!每当这时床次兰总会上前牵着他的手,温言安慰他,激励他,他的情绪很快就会平伏下来,对床次兰充满愧疚和感激,这些日子床次兰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无微不致,任劳任怨。
在此期间,梁君子,罗坚和林同义负责望风,忽有一天梁君子向郭元汇报,有可疑的人在照相馆附近徘徊,估计是鬼子的特务。郭元忧心忡忡,立刻找齐林商量,建议让人护送齐林到青州加入游击队,齐林清楚,若是暗影社杀到照相馆,他如此伤势难以护众,思之再三唯有接受郭元的安排,除了床次兰,吴淑晶,梁君子,罗坚和林同义之外,还在四名地下党同志随行。
当晚齐林一行人分坐两辆马车启程,刚出法租界一辆小轿车从斜刺里冲出挡住了马车的去路,同时十六名持枪的日本特务从黑暗的角落里奔出将两辆马车团团围住。坐在轿车里的人是武藤天合,他打开车窗对着马车喊话:“齐林,跟我去一趟暗影社吧,你不顾一下自己,也要顾一顾你的朋友。”
“别开枪,我跟你去。”其中一辆马车里传出齐林的话,说得甚是惶急。
武藤天合极为得意,以为可以顺利捉到齐林,岂料此时一辆国军的大卡车急速驶到马车后面,郭子玉和陈文邦从大卡车从驾驶座跳下,二十余名国军从车厢跳下,众人举枪与日本特务对峙。
“张天合,不,武藤天合,你不怕死,尽管开枪!”郭子玉冷厉地喝道,她的话音刚落下,顿时马车边响起了一大片惨叫声,十六名日本特务竟然在瞬息间纷纷咽喉中飞刀而亡。
武藤天合见状,大惊失色,旋即一把刀飞刀向他的轿车飞射而来,他眼疾手快,赶紧把头趴在方向盘上,飞刀射破玻璃直没入他身后的椅背上,武藤天合连忙低头开车窜入对面的巷子,风也似的逃了。
给齐林的马车当马夫的梁君子扫视地面上日本特务的尸体,双眼眨了又眨,狠狠咽下一口唾沫,他行走江湖几十年,可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暗器功夫。这两三个月来,齐林腿动不了,手却是没停过,没日没夜的练习暗器,精益求精,暗器自然功夫又上了一层。
“子玉,你们怎么来了?”齐林主动欣开马车的门帘,迎视走过来的郭子玉,同坐在车厢内的吴淑晶和床次兰笑脸迎向郭子玉。
無錯書吧郭子玉对她们点头微笑。
“我们一直监视暗影社,跟着武藤天合而来,父亲让我带着这队人马一路护送你们。”郭子玉解释。两个月前,国军轰炸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的同一天,郭子玉向程司令呈上了张天合是日本特务的证据,程司令正式下令逮捕之时,张天合已然先一步逃离,郭子玉颇感遗憾,向程司令陈述暗影社存在的祸患,请示成立专门的行动小组应对,程司令准许,任命郭子玉担任这个小组的组长。
郭子玉让齐林上卡车,齐林婉拒,反而建议让另一辆马车里的人上卡车,然后让他的马车多加一匹马。
武藤天合狼狈不堪地逃回暗影社,颓丧地向武藤原汇报:“齐林连马车都没有下就杀了我们十几个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强悍的对手。”
“不管敌人多么强大,你都不可以灰心。一旦灰心,战斗没有开始,你就注定输了!”武藤原紧握的拳头轻击武藤天合的胸口,“天合,振作起来!逃避,只会让你变成懦夫,只有面对他,战胜他,你才有机会变得强大!”
武藤天合紧咬牙关,重重地点头,武藤原的话犹如给他打了一支强心针。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武藤原直接喊:“进来。”进来的人是高桥勇夫。
“齐林往什么地方逃了?”武藤原追问。
“回师父,齐林他们出城之后向太仓县前进,有一辆国军的卡车在后面护送。”高桥勇夫躬身回道。
“好极了!”武藤原面泛喜色,“齐林这是往地狱里撞啊!皇军第16师正在太仓秘密登陆,齐林他们一定会跟皇军撞个正着。皇军看到国军的卡车,岂会放过?天合,你立马带上中佐的证件,开车赶往太仓,务必让皇军助你一臂之力,缉拿齐林。”
凌晨三点左右,一辆国军的大卡车和一辆马车停靠在路边。梁君子,罗坚和林同义等人走进路边的树林里小解。郭子玉过来照看齐林,换吴淑晶和床次兰去“散步”,躺在马车里的齐林猛然坐起身,闭上双眼,似在凝神谛听,郭子玉安静地守在一边,她清楚齐林耳力惊人,必是在认真地倾听什么,她四下扫视,并未发现异常情况。
片刻后,梁君子,罗坚和林同义三人一起来到马车前,他们看到齐林的模样都感到好奇。
罗坚忍不住开口:“齐林兄弟……”
“嘘。别说话,他在听。凡是暗器高手,不只眼力高,耳力也高。”梁君子轻声打断罗坚。
“有人,很多人。”齐林睁开眼睛指向树林那边。
“大家正在林子里撒尿呢。”林风义随口说道。
“我是指在树林的另外一边有很多人,正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小跑过来,是日本鬼子!”齐林急切地道:“时间还赶得及,你们立马去探一下情况,速去速回!”
梁君子,罗坚和林同义闻言大惊,三人拔腿疾速奔入树林。
“你确定是鬼子?”郭子玉惊问。
齐林点头,叹道:“上海恐怕要沦陷了!”
“齐林兄弟,真有鬼子,好几万呢!”
“这大半夜的见到鬼子,吓得鸡皮直起疙瘩。”
“我们得赶紧跑。”
约摸十分钟后,梁君子,罗坚和林同义三人折回汇报,几分钟之前他们穿越树林,借着月光居高临下俯望远方,顿时被前面的景象吓呆了,约三四里外无边无际的日军朝树林的方向小跑而来。
齐林果断舍弃马车,让人背他坐到卡车的副驾驶座上,郭子玉让陈文邦催促众人上车,吴淑晶和床次兰坐在驾驶座后面,陈文邦,梁君子,罗坚和林同义等三十来挤在车厢里,郭子玉驾驶大卡车离开。
陈文邦看到梁君子,罗坚和林同义三人都背着一个鼓囊囊的背包,好奇地问里面装的是什么。
“子弹和手雷弹,多着呢。”梁君子拍打着背包,一脸兴奋。
“哪里来这么多好东西?”陈文邦一醒,“是了,齐林,你们可真幸福!”
“这两年得齐林兄弟指点枪法,我们的枪法进步很多。”罗坚得意洋洋地道,“三十米以内,两枪之内干掉一个鬼子绝对不成问题。”
“我现在都忍不住要拿鬼子来试枪了。”林同义眉飞色舞,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你们这两个白痴练枪的时候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子弹。”梁君子摇头,一脸鄙夷。
听他们说话,好像有用不完的子弹似的,陈文邦那个羡慕,嫉妒,恨啊!一年前,齐林特意带郭子玉和陈文邦到他的秘密仓库参观,简直让陈文邦大开眼界,叹为观止,那里面不止收藏大量的军火,居然还摆放着一架飞机……
“前方有一队鬼子要上公路了!”齐林一直闭目谛听,陡然张开眼睛,“子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好!”郭子玉点头,踩尽油门。
驾驶座后面的床次兰和吴淑晶都是手持双枪,警惕地盯着前方,随时准备战斗。
“小兰,淑晶,你们不用开枪,帮我换枪换子弹就好。”齐林举起双枪对向前方。
床次兰自然没有意见,吴淑晶却嗔怨:“就你一个人可以开枪,没劲!”
“鬼子多着呢,如果他们追上来,你别愁没有开枪的机会。”齐林笑道。
“算了。”吴淑晶摇头苦笑,“他们还是不要追上来的好。”
过几分钟后,齐林吩咐:“子玉,先把车灯熄了,开慢一些。”
郭子玉照做。
“子玉,开车灯。”两分钟后,齐林将双枪放出车窗,在郭子玉开车灯的同时,他双枪齐发,不到一分钟便射光子弹,将双枪往车后座扔去,旋即又从床次兰手中接过双枪,又继续开枪。
枪声伴着惨叫声打破了荒野的寂静。
短短的两三分钟内,几十名日军倒毙在公路旁边或公路上,郭子玉驾驶着大卡车辗过几具尸体,快速前进。
一支日军疾步跑上公路向大卡车追去,纷纷开枪射击。此时有一辆小轿车从后面开过来,一部分日军转身将枪口对着小轿车。
“我是中佐武藤天合,隶属于暗影社。”开小轿车的人是武藤天合,他连忙刹车,下车,主动展示自己的证件。
一名身穿少佐军装的人接过武藤天合的证件,既而点头将证件还给武藤天合,恭敬地道:“我是山本少佐,我们刚才遭到中国军队突袭,我们有任务在身,不知道是追好,还是不追好。”
“卡车里有帝国的叛徒青山齐林,非常重要。我是奉命前来追捕。山本少佐,请你带上四个步兵中队跟我一起行动!”武藤天合果断地道。
“还有几百个鬼子在后面追。”卡车开出了好几公里,齐林倏然皱起眉头。
“没有关系,他们追不过卡车。”郭子玉不屑地道。
“卡车的后轮中枪露气了,跑不远啦。”齐林摇头叹道。
郭子玉闻言,想了想,陡然刹车。
“为什么停车?”齐林不解。
“往东五里外有一座小镇,晶姐姐和小兰妹妹带你到那里藏起来,我开车引鬼子上山。”郭子玉很快做出决定。
“不,我要战斗!”齐林语气坚决。
“你有伤在身,现在不是战斗的时候。齐林,好好活下去,才能够发挥出你最大的价值!”郭子玉毫不犹豫地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子玉……”齐林不甘心。
“没有时间了,听我的!”郭子玉不给齐林丝毫商量的余地。
齐林无奈又恼怒地拍打车门,他妥协了!他意识到自己有些丧失理智,在这个火烧眉毛的时候他适合听从别人的建议,而非固执己见。
罗坚和林同义用担架抬着齐林在树林里赶路,在担架的两端系着四个鼓囊囊的背包,梁君子在前方引路,吴淑晶和床次兰紧紧跟在后面,每个人的背上都有一个鼓囊囊的背包。
天蒙蒙亮的时候,卡车驶到一座山坡下陡然轮胎爆破,郭子玉率领众人爬上山坡,欲占据有利地形,伏击追在后面的日军,众人摩拳擦掌,战意昂然。众人还在爬向山坡之时,武藤天合开着一辆小轿车在卡车后面五十米外停下,武藤天合通过望远望没有看到齐林和床次兰等人,他便觉不对茬,打开地图,双眼倏然一亮,断定郭子玉已经在途中将齐林放下,他料想齐林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便是图中标注的那个小镇,他立马开车调头。
武藤天合的离开让郭子玉隐约觉得不妙。十分钟后,五六十名日兵来到山坡下,与齐林先前估计的几百名日兵有有很大差别,且武藤天合不在其中,说明武藤天合已经猜到齐林有可能在途中下车,所以只令小股日兵来攻击他们,却让大部队去搜捕齐林。郭子玉下令攻击山坡下的日兵,她希望尽快解决掉这些日兵然后到小镇找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