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林在艺伎馆营救的那名中国女子叫郭子玉，齐林将她安置在东京城外荒山下的一座院子，那里是青山家族空置已久的老宅子，鲜有人至。
郭子玉给齐林的第一印象是“哀销骨立”，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无尽的悲痛，让人心生怜惜。
听了她的故事，齐林对这个女人打心底里同情和敬佩。
她的未婚夫是北伐军，上个月在济南与日军的战争中受伤，送进军医院养伤，哪料一队日军丧心病狂地冲进医院开枪扫射，当时她在医院看望未婚夫，关键时刻未婚夫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子弹。
无巧不巧，昨天她在东京街头遇到当日杀害她未婚夫的那名鬼子，她不由得心生报复，跟踪对方进了一间艺伎馆，伺机下手，反而被制住。
郭子玉一边落泪，一边述说自己的故事，她始终以“未亡人”自称，未婚夫之死于她而言必定是这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永远的伤痛。
“你是少帅派来的人，到东京是为了找蔡老板吧。”当看到郭子玉从行李箱里取出几瓶五加皮酒，齐林立马看透了郭子玉的来历，她是东北军的间谍。
齐林认识“蔡老板”，他是在日华商，经常设宴款待日本政商界的朋友，为东北军套取情报，这五加皮酒则是席上的必备之物。
郭子玉也不隐瞒，她刚到东京便被海务省的特务盯梢，一直找不到机会和“蔡老板”见面。
第二天晚上，在齐林的穿针引线之下，“蔡老板”来到老宅与郭子玉见面，当时齐林并不在场，因此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一些什么。
齐林在“蔡老板”和郭子玉面前始终戴着钟馗面具，自称“暗器”，他并非不信任他们，他的身份非常特殊，越少人知道越好。
“蔡老板”或许已经知道齐林是一名在日生活多年的华人，在日秘密加入了共产党，然而“蔡老板”绝对想不到齐林还隐藏了一层神秘的身份，与东北军有关……
第三天晚上，齐林又来老宅，见郭子玉在翻阅《共产党宣言》，这本书是两年前床次正义所赠，受之影响，他毅然选择加入共产党。
“暗器，你是共产党员？”郭子玉扬起手中的《共产党宣言》。
齐林点头，微笑，“若喜欢就送给你了，这是日语版，看得懂吗？”
“我要是不懂日语，少帅也不会派我来日本执行任务。”郭子玉忽然转移话题，异常好奇：“暗器，那天我明明看到你用手掌挡住了鬼子的子弹，可为什么你的手没有受伤？难道你练了什么厉害的硬气功？”
“硬气功再厉害也挡不了子弹。”齐林说着，右手掏入怀中握而成拳，右拳伸到郭子玉面前再摊开，手掌心赫然展开一块金页。
“金页……”郭子玉接过金页，惊叹不已，“太不可思议了！”
“经常练习暗器的缘故，我的眼力异于常人，能够精准判断出子弹的轨迹，并及时做出反应。”见郭子玉饶有兴趣地把玩金页，齐林说，“送给你，说不定哪一天你也能用金页来挡子弹。”
“多谢，我会好好珍惜它。”郭子玉郑重地收起金页，既而热切地道，“暗器，你教我用金页挡子弹，好吗？”
無錯書吧齐林摇头，道：“挡避子弹属于防守，态度过于消极，金页挡子弹这门本事生僻得很，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时候用以保命。其实，很多时候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郭子玉，你真正需要的是练习枪法，不管是开枪，还是躲子弹，靠的都是眼力功夫，你把眼力练好了，枪法自然精准，做到金页挡子弹也不难。”
“有道理！”郭子玉追问，“那么，我要怎么练习眼力？”
齐林跟郭子玉讲了《列子·汤问》中纪昌向飞卫学习射箭的故事。
在春秋时期，飞卫是越国著名的神射手，一个叫纪昌村夫慕名向飞卫讨教怎么成为一名神射手，飞卫说：“你要先学会看东西不眨眼睛，等你做到了再来找我。”
纪昌回家后，仰面倒下躺在他妻子的织布机下，用眼睛注视着织布机上提综的踏脚板练习不眨眼睛。
练习三年后，纵然是锥子尖刺到他的眼皮上，他也不眨一下眼睛。于是，他又去找飞卫，对方说：“这还不够，还要学会视物才行。要练到看小物体像看大东西一样清晰，看细微的东西像显著的物体一样容易，然后再来找我。”
纪昌回家后，用牛尾巴的毛系住一只虱子悬挂在窗口，朝南面远远的看着它，十天之后，看虱子渐渐大了；三年之后，虱子在他眼里有车轮那么大。转过头来看其他东西，都像山丘一样大。
纪昌用燕地的牛角装饰的弓，用北方出产的篷竹作为箭杆，射那只悬挂在窗口的虱子，穿透了虱子的心，但牛尾巴的毛没有断。
纪昌把自己练习的情况告诉了飞卫，对方这才认同纪昌已经掌握了射箭的诀窍了。
讲完故事，齐林总结道：“一个简单的故事，却蕴含着练习眼力的玄妙方法。练习眼力，先要学会看东西不眨眼睛，然后练到看小物体像看大东西一样清晰，看细微的东西像显著的物体一样容易。这个方法看似简单，却需要持之以恒的不懈努力。把眼力练好了，无论箭法，枪法，还是暗器，都能任你随心控制。”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郭子玉感慨，接着说道，“暗器，承你许多好处，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报答。这样吧，有空你卖些食材回来，我为你做几道小菜，聊表敬意，你喜欢吃什么？”
“韭菜盒子。”齐林脱口而出，“我最怀念的味道就是母亲给我做的韭菜盒子。”
“不巧了，我最拿手。”郭子玉的语气里透着自信。
第四天晚上，齐林带来韭菜盒子的食材，郭子玉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来日本八年了，这是第一次吃到韭菜盒子，跟母亲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母亲虽然逝世了，韭菜盒子的味道却永远停驻在他的心灵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