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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本次演练所有的仗基本打完。剩下的就是边院的传统大戏——边防步兵连戈壁荒漠地强行军,距离是100公里,时间24小时。

这是一场体力与意志的深度考验,是一次挑战极限的磨练,这是边院打在学员身上最后的,也是最深的烙印,是学员刻骨铭心的记忆。

对于常人来说,就算是一个晚上不睡觉都会感觉困乏不已,而我们即将面临的是不但不睡觉,还要背着那三十来斤的装具行军。据说有人走到半路趴到地上说什么都不走了,很多人一到终点全都躺展。

叫嚣了一年的鬣狗,总感觉我们是不一样的,但心里也有些恐惧,去年南坊十五公里强行军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真无法想象我们走完会是个什么样子呢?教导员说这一关就像西游记中的第八十一难,走完了,以后就无所不能了。

现代战争不仅仅是高精尖武器之间的较量,也是军人价值追求、精神意志、体力耐力之间的较量。在天天有敌情,时时在战斗的边防,更是如此。我们想,这大概就是边院传承这个科目的意义所在。

上级通报,近日蓝军在边境线频挑事端,为增强一线边境管控能力,现命令我1连向边防1连,2连向边防3连,3连向边防4连以徒步巡逻方式,向一线增派兵力。于上午10时出发,途中大休息自行保障热食一次,务于16日上午10时前到达。

各连向不同的边防连队行军,距离都是一百公里。2连的目的地是边防3连,在一个叫做满都拉的村庄,据说,那里有一座口岸。

两顿干粮自行携带,所谓自行保障热食是自行携带野炊物资,途中自行选择场地进行野炊,也是考核的内容之一。

十点钟,我们准时出发。巡逻路是开辟在茫茫荒野之间的砂石路,我们第一次近距离的走近边防线,不远处水泥桩连接的铁丝网无限的延伸着,那是我们的国境线。稀疏的小草点缀在这茫茫戈壁之间,太阳光芒洒射在这片干枯荒凉的大地,干燥炎热侵袭着身体,没多久汗水便开始浸渍着衣服。这身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渗出的盐渍像地图的等高线,白花花的沾染在后背和衣领。

对于用双腿出来演练的我们,多少已经积攒了几分功力。第一次行走在祖国的边境线,尽管汗流浃背,但心中充满了豪情,脚下不免多了几分轻松,一个个都劲头十足,前两个小时的行军算是处于热身状态。

时值正午,十五分钟解决了午餐干粮,十分钟调整状态小休息,便再次出发。消耗了一顿饭的干粮,身上的负重并没有减轻多少,每个人发的几瓶水,全塞在挎包里。左侧鼓鼓囊囊的挎包和右侧的防毒面具一摇一晃的拍打着双胯,没多久就感觉酸疼,大家便不时的顺着外腰带摆弄着这两件装具的位置。

每个小时小休息一次,一停下来,就顺着路边的塄坎把脚架起来,但只能停三四分钟,骨干便吆喝着继续赶路,谁都知道长途行军不能休息时间过长,越休息越不想走。

下午三四点,向雨杰的脚已经开始疼,按照去年南坊的经验来看,应该是起泡了,满脑子的郁闷,没有那享受的命,却长了一双矫情的脚,对于疼痛的最好办法就是超然度外。

边灿是机枪副射手,身上就穿着机枪的装具带了几个弹鼓,这是班里对他最大的关照。关牧云是排长,背的手枪和指挥员的装具,比其他人相对也轻松一些。万林波不时看着大家的走路姿势和表情,这是这支队伍体力状况和精神状态的直接表现。就目前来看,还没有什么状况,时不时的给大家鼓鼓劲。

午后的太阳已经没有那么毒辣,迎面清风吹来,一脸的干爽。六个小时的行程,有的人身体已经开始抗拒,但意志力在强力碾压着疲乏与疼痛,不能停,也不敢停,这才才走了四分之一。

可恶的是风开始变大,每天最怕的时刻来临了。才来几天,大家已经熟悉了这戈壁的脾性,说变就变,立马就变,心里只能祈祷,今天的风沙小一些。

没多久,原本清爽的天空便开始变得昏暗,风中的沙子也慢慢多了起来,眼睛进了沙子开始干涩,鼻孔都是沙土的气息,而嘴唇上的沙子一点一点渗进嘴里,嘴稍微一动,就感觉噶嗤噶嗤的响,大家陆陆续续都戴上了面罩和风镜。

风越来越大,向我们宣示着戈壁的雄浑与苍茫,逆风行走在大漠中,每一步都很吃力,我们艰难的用脚步丈量着茫茫戈壁的深沉与野性。

阳光时而从沙尘中拨开一丝缝隙透漏进来,仿佛天神手持的一把利剑,从天空刺向了大地。我们不屈的挺立在天地之间,感受着不屈不挠的生命境界。

李亮亮不时跑到前面停下来,背对着风,给大家鼓劲。或许是精神的力量,以前经常会反感骨干喊来喊去,而在这风沙中,却有一种亲切,他并没有比我们少背一件东西,没少走一步路。

下午七点多的时候,尖刀班终于在前方找到了一处适合野炊的地方。路边一条小山谷,里面还有一个地窝子,应该是连队巡逻的休息点。一说大休息,都一屁股坐到地上,有这两侧的小土包挡住着,山谷里的风缓了很多。

骨干很快划分好了场地,没休息几分钟就开始搭灶。带的柴明显不够,这茫茫戈壁,植被又少,各班留下一两个挖灶烧火的,其余都四散了去找些粗壮的枯草。五班这边,向雨杰的脚上又打了几个泡,脱了鞋在那边挑泡,挑了泡也一瘸一拐的拣柴去了。

关牧云很快挖好了灶,大家水壶里的水都倒了一半,锅——其实就是个盆,里面已经有了大半盆水,架到灶上,点上了火。又忙着用小刀切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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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柴火实在是不容易,半天了大家才抓了一小把。突然看见一堆干枯的马粪,让大家兴奋起来,据说牲畜的粪是可以烧的。边灿凭借自己的速度,赶紧用战备锹抢了两坨端回来。

关牧云切好了菜先煮进锅里,边灿便帮忙烧火。他小心翼翼的用两根小木棍夹起了一坨马粪往火里面加去,突然一阵风吹来,马粪掉进了锅里,他惊慌失措的想拿小木棍夹出来,但马粪已经化了。

关牧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赶紧拿勺子撇掉锅里的马粪渣子。两人直愣愣的看着对方,又看着锅里。关牧云骂着说:“边灿你个王八蛋,大家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就剩了这么一点水和补给,你让兄弟们怎么吃?”

边灿说:“我是不小心的,风一吹……”

“你不会小心一些吗?”关牧云斥责着。

俩人直愣愣的看着已经沸腾的水,那可是全班人一路背过来的。剩下的水,还有十几个小时的路程。

关牧云突然拿起勺子说:“事已至此,只能对不起兄弟们了。”

边灿说:“你要干什么?”

关牧云说:“撇掉这些剩下的粪渣渣,下面条吃啊。把嘴把严,不要告诉任何人,不吃东西,今晚会累死大家,并且会拖累全队。”

边灿皱着眉头说:“我吃不下啊。”

关牧云说:“吃不下也得吃。不补充体力,肯定会拖累大家,一会不要露出什么破绽来,咱俩都必须吃。”

边灿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一会那几个都回来了,万林波还拔了一把小沙葱。

大家把捡来的柴火加进去,一会面条煮好了。

关牧云给大家分好,说:“赶紧吃吧,吃完还要赶路呢。”

边灿看着大家呼噜呼噜的吃着,还不停的说很香,心中无比惭愧。关牧云看着碗里的饭,内心在纠结,喉结不停的动着,然后一咬牙大口的吃着。

回头跟边灿说:“快吃!”

边灿把碗端到嘴边,吃了一小口,哇的就在旁边干呕。大家关切的问是不是不舒服?边灿说没有。

关牧云说:“赶紧吃,他没事,一会就好了。”

万林波感觉边灿不对劲,但也没说个什么。

边灿说:“我不怎么饿。”

邹天来说:“你不饿给我匀一点吧。”

边灿给了他一大半。

关牧云说:“边灿,你赶紧吃,不要再让大家失望。”说完呼噜呼噜就吃完了。拿了个空碗给边灿看。

边灿也拿起碗几口把饭吃了。

热腾腾的吃了顿饭,感觉体力充沛了很多。吃完饭简单调整,又继续上路。或许是身上的水在减少,带的生食和柴火也减少了些重量,身上轻松了不少。边灿总感觉心里恪意的很。不时的回头看看关牧云,但看不出什么表情,心里想,这次回去,不,这一辈子,都要对这帮兄弟们好。

2

风还是呼呼的刮着,天慢慢黑了下来。走在队伍后面还是好一些,前面的人就惨了,尽管带着面罩,沙子不时的打在脸上,还是有些刺痛。

队长带着邹天来和万林波走在最前面,这俩人心里唯一的信念就是,队长肯定不会停下来,只要他不停,我们就不会停。只要我们排头不停,后面所有的人都会跟上。

大队政委和教导员在最后面收尾。也许是临近毕业,也许是良心发现这一年两名队干部陪伴太多,最后的这项任务,大家没有一个叫苦的,都在坚持。

时间过半,大家明显意识到,去年冬天的行军与今天的行军根本不可相提并论。很多人明显体力不支,走路开始一摇一晃的打着摆子。

漆黑的夜,我们沉默着,体会戈壁的静谧,借着手电微弱的光亮,深一脚浅一脚的蜿蜒在戈壁中,留下自己的足迹。卫家梁脑子里已经麻木,没有任何意念,就是跟着走。边灿在意念转移,转移到另外的时空里与自己的灵魂对话,这将是要走向哪里?为什么要这么走?这是去追寻我心中的诗与远方吗?一阵一阵的刺痛让向雨杰始终保持清醒,他的灵魂与肉体在较着劲。

凌晨一点多,风小了一些,气温也低了很多,深邃的天空里慢慢的露出了星星,我们无暇顾及着寥廓的美景,很多人的累与困让走路姿势严重变形。边灿跟鲍犇说:“我困的不行了,我抓着你先睡会。”说着便抓着鲍犇的装具,一边睡着,还一边走。

向雨杰困得眯瞪着走,斜斜的走出了队伍,幸好关牧云及时抓了回来。前面一排有人因为走路睡觉一下子绊倒在了地上。李亮亮那几个骨干便又在队伍里吆喝着:“兄弟们,加油,千万不能睡觉,再有三个多小时天就亮了,再有七八个小时我们就到了。”大家苦笑着,七八个小时……

刚开始还是一小时一休息,但到了深夜,人在这种极度乏累的情况下,坐下来就会迅速睡着,一身的汗又怕着凉,半天又叫不醒。所以就缩短休息时间,但即便不坐下,站着也有睡着的。

漫长的路,漫长的夜,到了凌晨两点多点,大家似乎从那个迷离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了,睡觉的人少了,但是腿越来越沉重,如同灌了铅一样,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腿,任凭他机械的摆动着。

再次休息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饥饿感冲击着的边灿,他翻遍了身上的角角落落,希望能找出除了剩的那份早餐之外的一点点零食,但除了一路走来没扔的垃圾,什么也没找到。叹着一口气绝望的望着漆黑的夜。

一支士力架和一个牛肉粒递了过来,侧头一看,旁边的关牧云伸着手给他说:“拿上吧,看你找了半天,是在找吃的吧?我这还有。”

边灿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撕开了包装两口就吃完了。他的水剩的只有大半瓶,他喝了两小口,剩下的水还要坚持六个小时的路程。

凌晨四点多,天微微亮,终于看清了大家奔波了一晚上的面目。每人一身的土,钢盔上厚厚的一层,后背上的汗和沙土混合在一起压住了盐渍,仿佛从远古时代走来的野蛮人。

风小了很多,我们陆陆续续去掉了风镜和脖套,风镜压在脸上留下了一圈的痕迹,一张张脸还算干净,但与身上的色调极不匹配。眼睛迷离着,黯淡的看着前方,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活力。

没多久,东边的云彩突然变的火红,仿佛火山爆发喷洒在天空,霞光万丈,蛋黄般的太阳开始从地平线浮起,人迹罕至的地方总能领略到非凡的美景。眼前的美景无疑给大家增添了几分动力,早上的清凉也拂去了几分疲惫,麻木的大脑开始有知觉,不时的有加油声。

六点多,太阳已经升的很高,我们组织最后一次大休息,解决了带的所有的食物。身上的水,多则一瓶,少的半瓶,比出发的时候重量减轻了不少。有的同志跑到山包后面拉空肚子,减轻着最后能减的重量。

正准备出发时,后面来了一辆车,停在队伍的后面,是院里的首长,大队政委和教导员迎了上去,大家起立,不知谁在队伍里先喊了一声“首长好。”全队都开始喊“首长好。”仿佛那一瞬间,一个个都变得精神抖擞,眼睛不再迷离。

“大家辛苦了,精神状态很好,很不错,有没有走不动的?”首长关切的问。

“没有!”我们大声的回答。

“好,大家加油,继续努力,我跟大家一起走,坚持就是胜利!”首长说着。

“好!加油!”队伍里嗷嗷叫着。

我们是在做给首长看,大家已经知道了在最艰难困苦的时候如何展示队里的风采,我们必须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上级。但也是在给自己加油,大家在这个集体磨砺了一年的一种内在的聚合力,我们要以高昂的士气来展示。走了20个小时的艰辛和疲乏,我们要用激昂的声音来驱赶。

再次出发,尽管脚疼腿酸身乏,但已然满血复活。

向雨杰的鞋里湿漉漉的,他知道,那不是脚汗,而是反复起的泡被磨烂了,没有时间再让他脱下鞋慢慢处理,只能咬牙坚持。

卫家梁可恶的磨档也让他无比痛苦,走路已严重变形,两只脚向外撇着,几乎每走一步都会有一阵剧烈的刺痛。

李亮亮看着他奇怪的走路姿势问他:“是不是磨档了?”

卫家梁苦笑了一下说:“没事,只要不把蛋磨掉就没事。”说的周围的人都笑着。

鲍犇一瘸一瘸的走着,边灿问他:“你也是脚底有泡?”

鲍犇摇摇头。

边灿又问:“脚扭伤了?”

鲍犇皱着眉头说:“也不是,是陆战靴脚后跟磨了个洞,脚后跟一着地就恪的疼,只能用前脚掌着地。”边灿低头一看,那双战靴已经快被他穿成了凉靴。

天越来越热,太阳变得开始毒辣,身上的汗水又多了起来。爬上了一个土包,心底念叨了无数遍的满都拉突然出现在了眼前,排头的几个人大声的喊着:“兄弟们加油!前面就是满都拉!”

后面的人也赶了上来,大家都站在小山包上,邹天来说:“我们就在这休息最后一次,图上距离大概五公里,我们一鼓作气,一口气到终点好不好?”刚被太阳晒蔫的队伍又开始活跃着。几个骨干来回提醒着再把装具调整好,十点钟我们一定要按时到达。

目标能给人无穷力量,队伍的速度不自觉的快了起来。但身体的努力跟不上精神的催促,不一会,队伍又被拉开,邹天来、万林波和李亮亮前后张罗着队伍,其他的骨干也不时的招呼着自己的人。导演部的车就是终点,已经能清晰的看见。还有不到两公里的距离,但却还是那么漫长。

“兄弟们加油!我们喊个口号,一会冲过去!”邹天来喊着,“二队二队!”

队伍里开始喊:“二队二队,坚若磐石,威武亮剑,持续炙热,连续勇猛!”

“能冲的往前冲!到终点集合!”邹天来大声的喊着,队伍里疯了一样的喊着冲啊!各种各样的跑步姿势奋力的往前跑着。宁小海扛着队旗跑在最前面,慢慢的队伍就拉开了。卫家梁咬紧了牙关,裤裆里的疼痛让这位G20的领头羊不得不从中间掉到了最后,他看见了鲍犇也一瘸一瘸的,两个人便结伴而行,一扭一扭的快速走着。向雨杰的脚已经不行了,关牧云的膝盖也已经达到了极限,两个人搀扶着走在最后。

不一会,先头已经到达,在终点使劲的摇着旗,冲过终点的人越来越多,大多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知谁起了个头唱着队歌,“波涛汹涌中聚在一起,我们是一面无畏的旗,在艰难困苦磨砺……”歌声中有些颤抖,队歌唱了一年了,第一次这么深刻强烈的体歌词和曲调的雄壮与慷慨。后面的那几个仿佛战场上救死扶伤回来的,一瘸一瘸的也终于到了。

鲍犇坐到地上说:“我的鞋啊,终生难忘,兄弟们看!”他抬起了脚,左脚战靴的脚后跟掉了,像个嘴巴一张一合的,再看右脚,脚底下磨开了一个硬币大小的洞,里面是的袜子也磨破了,露出了红红的脚后跟。引的大家一阵笑。

卫家梁一只手搭在李亮亮肩上,两条腿叉的老开,微曲着站着,李亮亮说:“大家能不能关心一下卫家梁。”大家都知道他的老毛病,看着他那搞怪狼狈的站姿又笑成了一团,

卫家梁笑着说:“这再要走十公里,蛋都被磨掉了。”大家又一阵笑声。向雨杰在旁边已经解开了鞋,呲牙咧嘴的脱着湿漉漉的袜子,被磨破的水泡和血泡的皮卷在了一起。

胜利的喜悦掩盖了所有的伤痛,烦躁的心变的敞亮,心里充满了满满的感动与满足。这一百公里,这二十四小时,让大家懂得了意志是汗水浸泡着伤痛却依然前行;信念是泪水裹挟着尘土却仍然不弃;坚持是灵魂战胜了肉体,痛苦变成了酸爽;集体是超越了极限,黑暗中聆听着彼此的呼吸,咬紧牙关的相互扶持;二队是持续炙热,连续勇猛,永不言弃的鬣狗。边院,一所一年让我们比前四年军校吃的苦总和还要多的学校,我们曾经惧怕,不满,甚至怨恨,然而,使我痛苦者必使我更强大,母校用独特的方式让我们学会了做一名优秀的军人。

完成不可能的,生命才会与众不同。今天,脚步止于戈壁,但信念却始于戈壁。

3

前面200米处,有一栋停建的三层楼,那是我们住宿的地方。短暂的休息讲评后,这支衣衫褴褛,走姿千姿百态的队伍,喊着响亮的口号迈进了楼前的院子。物资车早已到达,保障人员正在炒菜,香喷喷的饭菜香闻的我们肚子一个劲的咕噜噜叫。

楼内是毛坯墙,粗糙的水泥地,晚上我们就在里面住双人帐篷。大家一瘸一拐的卸了物资,很快搭好了帐篷,背囊往里面一放,不是吹哨叫吃饭,躺在里面都不想出来。历经了有生以来最痛苦的行军,中午饭,后勤上做的所有的饭菜都被我们扫荡一空,就连平时没人喝的汤都被喝了个精光。

吃完饭通知去距离这里三百米的连队洗澡,洗完澡休整一个下午。幸福来的太突然,大家高兴的唱着各种各样的歌。澡堂里,我们闭上眼睛,享受着温暖的水,从头上浇灌而下对身体的轻抚。水流过被太阳晒得脱皮的脖子,流过被装具勒的磨破皮的肩膀,流过磨的发红的裆部,流过脚底磨破的水泡血泡,一阵阵刺痛竟也是那么舒服,有的人情不自禁的呻吟着。

洗完澡出来,大家坐在三连的院子里等着后面的人。天空中的朵朵白云已经成为火红的晚霞,戈壁的风又开始慢慢的吹。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大家闻声看去。霞光下,六匹战马飘逸的奔驰在远处的路上,伴随着滞后的马蹄声,后面弹起淡淡的尘土,仿佛到了冷兵器时代的古战场,那画面何止是美,那骑马人是多么英俊威武……

大家就这么凝望着,一直到我们跟前。六名战士古铜色的面庞如同六尊铜像,领头的班长轻轻一拉缰绳,马在我们的左侧停了下来,一个干脆的敬礼,一个帅气的下马动作。马成一路径直往院子南侧走去,大家才看到那里有一排饮水槽。战士们熟练地卸着马鞍,而后又轻轻地梳着马鬃,仿佛在亲昵的交流。

向雨杰说:“好美的风景线。”

卫家梁说:“毕业分配把你分到这里,天天可以骑马。”

向雨杰说:“我更喜欢西藏的雪山和湖泊,那里的天空更宁静。”

回来后躺在温馨的小帐篷里,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到了晚饭时间,值班员吹了几遍哨才把大家叫醒,蒙着头吃了饭。导调教员说:“在这里我们有两天的时间体验连队生活,明天先参观连队,然后在连队骨干的带领下进行边防执勤,后天一早参观完国门和界碑就回撤了,当然,依然会导调情况。”

晚上早早点了名睡觉,戈壁的夜幕如同南坊和西藏一样辽阔深邃,透过帐篷顶的缝隙,向雨杰刚好能看到夜幕中的星空,经历了人生的极限,他好想把这一切告诉丁妍。这一年,伴随着丁妍的鼓励,他勇敢的面对着一个又一个难关,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一种甜蜜涌动在心里,他拿出手机写下一首《守望者》,发给了丁妍,脸上挂着笑容安然入睡了。

荒漠戈壁的夜空下我在这里守望着

那充满绿色梦境的军营

此刻军士铁锈的沉睡

正趋向深坚黑暗

在这一望无际的戈壁上

为梦驻守了几番轮回

喀喇昆仑山的山巅上我在这里守望着

正沉浸于无边安逸的摇篮

你也辛苦一天了一定睡熟了

嘴角上还挂着一丝对我的甜

此刻万里边关的月光

在这深邃无边的大地上

奔腾流淌了多少岁月

夜色愈深了

我的爱人

此时你一定早已熟睡

不知那甜蜜的梦境里是否有我坚毅的背影

此刻我还不能放下手中的钢枪

在那比你想象更为辽阔的戈壁更为高耸的山峰

凭借滚烫的内心

驱散侵人生命的孤独和疲乏

我坚若磐石屹立在梦的前沿

我一往无前全副披挂待天明

疾风劲草铁甲钢枪

一腔热血浇疆土无悔忠心卫家国

春去秋来四季轮回

大漠孤烟边关月铁血人生写春秋

夜幕为琴狂风谱曲

夕阳下威严的界碑永固为千里边防大放生命之歌

用坚守与奉献换取祖国的安宁

用青春与热血化解千年的坚冰

我们,永远是最可爱的人

而你,永远是我最爱是人

4

第二天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但全身酸痛,到处是左右摇晃的,一瘸一拐的,弯腰驼背的各种走路姿势。

然而,一集合就遭到了一顿猛批,队长说:“一个个都东倒西歪的像什么样子?我们是军人,是准军官,哪有那么矫情?战争年代,急行军一百公里还要打仗,我们这休息了一晚上还是千奇百怪,你们自己看看,这副德性得是打了多大的胜仗?差不多就行了啊,好像谁没走一样。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要感觉自己立了多大的功!没有回到学院把武器装备入库,演练就不算结束……”

噼里啪啦一顿,这完全符合他一贯的作风,我们所有的好,绝对过不了第二天,有时甚至过不了一顿饭。不过他这一说,大家好像也没那么痛苦了,再集合的时候,看他两只眼睛在队伍里回扫射,我们都装作很好的样子。

上午参观连队,不得不说,边防连队的硬件设施建的真不错,大门口左右两侧钢化玻璃岗楼,应急、监控设施齐全,有空调。

进入门口是一块刻有“艰苦奋斗模范连”的土红色大石头,这是上级多次授予他们的荣誉,这块巨石犹如边防官兵戍守边关磐石般的信念。后面是国旗台,飘扬着五星红旗,连队有专门的护旗手和国旗护卫队,在这遥远的边关,每天按时升降,重大节日举行升国旗仪式。

正面是两层楼的宿舍楼,楼前是战士们精心呵护的草坪和冬青。门厅一侧是训练成绩的公示展板,另一侧是LED屏,播放着执勤训练计划和训练的精彩瞬间。进入班排宿舍,宽敞亮堂,新式的床柜桌椅,整齐的内务,既正规化又人性化。水房装有净水热水器,配备了烘干机,还专门设置了烘干房,战备器材库室整齐规范。二楼有值班室,会议室,办公区,信息化的可视值班系统,上可连接到团里,下可随时查看管控辖区。医务室,像一个小诊所,有不少医疗器械,也像一所小医药超市,长长的几货架药品。

宿舍楼的西侧也是一栋二层楼,一楼是荣誉室和健身房。宽敞的健身房内放置着各种各样的器械,二楼的图书室俨然一座小书城,中间还有连接互联网的二十台电脑。俱乐部里设备更是齐全,新式的投影仪点歌机环绕式音响,台球桌、乒乓球桌、棋牌桌一应俱全,两侧的文化墙展示着各种寓意的作品。这栋楼的后面还有一栋楼,担负解说的指导员说那是连队的家属楼,全是大套间。

宿舍楼东侧也是一座二层楼,一楼是炊事班操作间和澡堂,指导员骄傲的说:“我们连有三名等级厨师,伙食质量好的很。二楼是餐厅。楼的后面的远处是马厩和草料房……”

这是我们大多数人第一次近距离走进边防连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连队虽小,但功能齐全,处处温馨。那名指导员骄傲的解说着自己的连队,所到之处也都是精气神十足的战士,没有想象中的呆傻。看的出来,很多人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指导员很亲切,大家便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边灿的问题尤其多。万林波逗他说:“把你直接留这里算了,至于个人物品,我们回去帮你寄过来。”指导员说:“好,今晚就上任。”边灿笑着说:“这里条件太好,我要去艰苦的地方。”

一上午的参观,抹去了大家对边防的很多顾虑,就像边灿所说,边防除了远一点,其他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