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被清理掉了?”卢斯·波顿问道。

他的侍卫队长“铁腿”沃顿阴沉沉地重复了一遍:“是的,侏儒的人天天都在检查大教堂。”

卢斯对马奇罗欠了欠身,声音轻如耳语:“大人,我恐怕是帮不上你的忙了。”

“你不会帮不上忙。”马奇罗说,“哪怕没有野火相助,我们也有光之王赐与的火焰。”

波顿不置可否,马奇罗知道他是绝不会再多做什么的了。

给出援助的资金是这位恐怖堡伯爵能伸出的最大援手。

马奇罗穿过红堡的地下密道,自他成为情报总管以来,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熟悉这些地底走廊。

地底有士兵在巡逻,见到他时,他们会朝他行礼,但他们不是他的人,马奇罗知道士兵们会将他的行踪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亚瑟·戴恩爵士。

但凭借御林铁卫队长比顽石还要坚硬的脑子,永远也想不到他去见了谁,将要做什么事。

马奇罗一边思索,一边沿着锁链攀爬,穿过废弃的庭院。

雨淅淅沥沥地下,天气寒冷潮湿,乌云遮住了太阳,风声宛如哀嚎。

“大人。”有人在呼唤他,“马奇罗大人。”

提利昂·兰尼斯特走起路来总是踉踉跄跄,一摇一摆。诸神戏弄般地给了他一个残缺的身体,又给了他一个精明的脑子。

马奇罗回身露出一副友善的表情:“提利昂大人。”

“这天气真令人难受,是不是?”提利昂走到他身旁,“湿漉漉的,我的脚就没干过。”

“等到盛夏来临,您就会安享喜乐。”马奇罗低头俯视他,“听说您的夫人怀了孩子。”

提利昂微笑道:“是的,我希望他能在春天出生,春之子,多么快乐的词。”

“我同样希望春天快点到来。”马奇罗说,“然而天气却一日比一日冷,大人,我知道你不会听我说。

但我不得不说,和平协议是错误的,人类主动去和异鬼结合更是荒缪无比,你听见大街小巷里的言谈了吗?

所有人都在抗议这罪恶的媾和,光之王因此而转开了眼睛,惩罚的暴风雪即将到来。”

既然光之王都转开了眼睛,你何必还要往圣贝勒大教堂里安插人手,布置火油。

“那真是太可怕了。”提利昂歪歪头,“可是我在街上只听见大家因为面包降价而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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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接下来的婚礼嘛,说真的,平民百姓不那么在乎,起码不像你说的那样在乎。”

“这正是最可怕的部分。”马奇罗说,“身处罪恶中而不自知。”

提利昂不喜欢他说话的口气,他向来不信神,倘若非得做出选择,他选择盛夏群岛的神灵。

“晚祷即将开始,大人,不如我们一起去广场上祈祷。”马奇罗邀请道。

提利昂欣然同意,他对于祈祷半点也没兴趣,但他有必要知道都有谁在参加。

昏黄的夜色中,临河门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巨大的铁火盆里已经点起了火焰,人们围在四周窃窃私语。

梅丽珊卓夫人围绕着火焰吟唱:“光之王,请祝福我们,指引我们越过这冰冷黑夜。

光之王,请保护我们,用圣火充盈我们,填满我们的心灵。”

提利昂欣赏了一会美人后,美人的护卫拖出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提利昂心生不妙,他往前踏出一步:“等等,你们打算做什么?”

马奇罗道:“他将会被奉献给光之王。”

“你们要烧死他?这不行。”提利昂斩钉截铁地说,波隆立时从他身后走出,拦在梅丽珊卓的护卫面前。

“这不是烧死,这是奉献。”梅丽珊卓喊道,“此人将在圣火中洗去罪孽,回归拉赫洛的怀抱。”

“别开这种玩笑,他怎么看都是个维斯特洛人,他不信红神。”提利昂说。

囚犯也发现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他哭号起来:“救救我,救救我,我信仰七神……我认罪,我认罪……我去长城。”

提利昂环顾四周,有人面露不安,也有人一脸激动地要求烧死罪人。

他们是真的因为信仰,还是只想要点不一样的乐子?提利昂质问:“就算他有罪,何人给你的权力处决他?”

“王后委任了我。”梅丽珊卓的红唇翘起,“拉赫洛给予我使用火焰的力量。”

马奇罗道:“此世只有一位真主,与不可言说的远古异神,从来没有其他的神。

大人,您是要忤逆王后的命令吗?”

伊莉亚王后莫非也沦陷在了梅丽珊卓的魅力里?提利昂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但是,“你的处决书呢?”他质疑道,“我们从来没有使用火刑来处决犯人的传统。”

马奇罗道:“大人,倘若你认为我们在欺骗你,尽可以去红堡里问,我们绝无虚言。”

“把这邪恶的侏儒也一起烧死,他是个罪人。”有个尖利的声音喊道。

提利昂转身一看,震惊地发现那是个佛雷。

“你疯了吗?”他问道。

梅里·佛雷脸色通红,浑身酒气:“我看到了,我在火焰中看见了你的罪恶。

这是拉赫洛赐予我的力量——你满身盘绕着黑色的烟雾,站在黑暗的大山之前,枯骨之中。”

光之王会要个酒鬼?提利昂觉得他更不可信了。

梅里继续说:“龙王子被冰封和战败给吓破了胆子,在邪恶的御前首相的谗言下,放弃了和异鬼对战,逃回了君临。

我们这些忠心的人士应当行动起来,惩奸除恶,烧死这个侏儒和他邪恶的父亲,消灭异鬼,迎接永不终结的长夏。”

提利昂真想知道泰温公爵听见这席话会是什么表情,他没有费神去反驳,这人死定了。

他打量着对方的脸,和大部分佛雷一样,他没有下巴,松弛的肥肉堆积在脸上,随着他的动作不停抖动。

梅里的一双小眼睛里满是恶意,提利昂真不明白他为何这么恨自己,但这并不奇怪,打小他就活在无缘无故的厌恶里。

“请冷静。”马奇罗浑厚的声音压过了梅里的咒骂,“长夏终将到来,但今晚的祭品早已决定。”

“不,你们不能把他烧死。”提利昂挥挥手,幸好他不管去哪里都带着足够的人手。

波隆应令而动,指挥兰尼斯特家族的士兵去抢夺囚犯。

当他们带着囚犯挤出人群,四周不善的目光把他刺成了筛子,有人在小声的嘀咕。

提利昂打赌梅丽珊卓和马奇罗恨不能把他给烧了,只是他们不敢。

波隆护卫着他回到红堡:“那个囚犯怎么办?”

“送他去长城,他都这么哀求了,我们应该满足他。”提利昂疲惫地说。

卧室里燃着熊熊炉火,萝丝琳深陷在毯子和丝绸的包围里,睡得正熟。

她的长发铺满了枕头,脸蛋红扑扑的,嘴角似乎带着微微的笑意。

提利昂看得整颗心都绵软了下来,他不想打搅到妻子,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会又离开了卧室。

波隆坐在火盆前烤火,吃着波德瑞克端来的烤鸡。

“你倒是悠闲,他到底是我的侍从还是你的侍从?”提利昂发问。

“当然是你的,不过你想送给我我也不反对,骑士需要侍从。”波隆咀嚼着鸡肉,“你吃不吃?”

提利昂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坐下来撕了一根鸡翅,让害羞的侍从去拿酒。

“今天他们要烧死囚犯,明天他们就要烧死修士,后天就该烧死你了。”

波隆说,“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把这群红袍僧赶走,大家的日子会简单得多。”

“早在伊里斯王的时代,红袍僧就在君临了。”提利昂眨了眨大小不一的双眼,“赶走他们,还是赶走我?想必会让我父亲难以抉择。”

波隆把嘿嘿笑了起来:“如果伊里斯还活着,肯定跟他们很合得来。”

提利昂撇撇嘴:“有话直说。”

波隆哈哈大笑,提利昂怒道:“小声点,萝丝琳睡着了。”

“我只是觉得有趣,你现在说起话来和王太子一模一样。”

波隆说,“要是你父亲,既然有王后的命令,他才不会管他们烧死谁。”

泰温大人会管吗?如果不管,只会令红袍僧气焰更高,但泰温的态度令提利昂捉摸不透。

这场婚礼眼看着越来越危险,可父亲却跟没事人似的,全然不管。

“侏儒,你今天算是把王后给得罪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波隆允吸着鸡骨头,“你不去找王太子解释一番吗?”

“泽诺会理解的。”唯有这点提利昂一直都很有把握。

波隆低声笑起来:“你有没有想过,这么信仰一个人是有问题的。”

哪里有问题?提利昂差点质问出声,但是他说:“我是他忠诚的事务官,你以为我是你吗?”

波隆再次大笑起来,提利昂恼怒道:“小声点。”

…………

韦赛里斯骑马冲过雨幕,在漆黑的夜色中狂奔。

御林的边缘处燃着火光,金色的小山动了动,抬起巨大的头颅盯着他。

“你怎么回事,天天和龙睡!”韦赛里斯跳下马背,冲到艾欧的翅膀下面去寻找侄子。

当然是为了方便商议,泽诺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爬起来:“都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你的人把我的人杀了,你还问我来做什么?”韦赛里斯暴躁地揪住侄子的领口,试图把他拖出来,“你的马呢?”

“谁死了?”

“梅里·佛雷。”

泽诺思考了一会:“证据呢?”

“他刚在入夜时和侏儒发生争吵,晚上就被杀了,不是他能有谁?”

居然是提利昂——“佛雷是提利昂的亲戚,他不会杀死亲人的,哪怕是亲戚的亲戚。”

韦赛里斯的情绪就跟天气一样坏:“这已经是第几个了,你到底有完没完?

我承认梅里是个混蛋,就凭他说的那些话就应该被吊死,但应该是由我来,而不是由侏儒动手。”

他说了什么值得被吊死?这不重要。泽诺平静道:“叔叔,你到厄斯索斯去吧。”

“什么?”韦赛里斯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一直想要回东大陆去,但雷加国王就是不让他走。

“我和父亲商量过你的事,你不喜欢琳妮丝夫人……”泽诺深深叹了口气,“这种事也没办法勉强。”

韦赛里斯松开手,期待地看着他。

“离婚是不可能的。”泽诺继续说,“我们只希望你找情·人时别太张扬。”

韦赛里斯急切道:“那塔弗拉呢,它能跟我一起走吗?”

泽诺同意:“只要你能说服它跟你走——我劝你最好快些离开,不然父亲很可能会改变心意。”

“那我岂不是不能参加接下来的婚礼了?”

“你对婚礼很有兴趣吗?”

韦赛里斯有些犹疑:“我才没兴趣,只是——王兄不去,我也不去,就你一个人参加……”

“异鬼聚集本来就不是件好事,我就去走个过场而已,等婚礼一结束,他们不参加宴席,立即就走。”

韦赛里斯点点头,转过身正打算离去,突然又回过头来,眉毛倒竖:“你又转移话题,侏儒必须付出代价。”

“人应该不是他杀的。”泽诺承诺道,“我会让都城守备队去寻找凶手。

不过我听说梅里·佛雷就是个酒不离手的酒鬼,很有可能凶手不是你以为的那些人。”

韦赛里斯盯着侄子看了一会,抱怨道:“你必须管管他们。”

“当然。”泽诺微笑。

“哼,反正我都去了狭海对面,也管不了你。”韦赛里斯嘀咕。

“我保证,很快就会给你一个结果。”泽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