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钟声快要敲响时,泽诺仍在书房里,拿着羽毛笔,对着信件思索,久久没有落笔。
我应该同意的。他心想,这真的是最好的机会了——他们居然主动要求。
“女祭司试图偷窥你,我给了她一点儿小教训,不过我猜她是不会放弃的。”
艾欧已经长得太大了,当它蹲在梅葛楼的屋顶上时,长长的尾巴无处安放,只好盘到自己的爪子上。
泽诺知道有不少人都在奇怪艾欧怎么没压塌他的屋顶。
“马奇罗和他的红袍僧在做什么?”
艾欧轻轻哼了一声:“在到处劝人入教。”
“入教。”泽诺慢慢咀嚼这个词,“只是这样?”
他想起情报总管第一千次向御前会议要求在君临建立红神庙,被他驳回的事,仿佛就在昨日。
“据我观察,就是这样。别小看他,虽然他看不清你,但比起女祭司,他能看见很多更细致的事。”
艾欧道,“你防备的太森严,他应当已经放弃了在婚礼上搞鬼,但这又怎样,日子还长着呢。
下一个冬天迟早会来临,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你连一个都满足不了,满足两个更不可能。
你现在等同于站在索桥上,两边都是悬崖,两股风在你身边较劲,就看你要从哪一边跌落。”
“我就不能顺顺当当的走到对面吗?”泽诺抗议,“我就非得跌落?”
艾欧不赞同地说:“打造一个新的平衡是极其困难的事,你太看重他们的性命了。
我们这么做不是为了创造什么繁华盛世,是为了恢复力量以及填饱肚皮。你已经本末倒置了。
当初我们选择这个国家,只是因为瓦雷利亚半岛覆灭后,这里比较方便……”
敲门声打断了它的话,山姆威尔·塔利和布兰·史塔克一起进入了房间。
大乌鸦随之飞了进来,大声要求:玉米,玉米。
侍从哈里愉快的从皮口袋里掏了一大把玉米喂它,他很喜欢这只聪明的渡鸦。
乌鸦停在他的肩膀上,低下头去啄食,泽诺说:“你带它出去喂吧。”
山姆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白都翻了出来。
他等哈里出去并关上房门后,迫不及待地把在水池边偷听到的话转告给了王太子。
“这是真的吗?异鬼会吃掉自己亲生的小婴儿?”他的脸颊上还带着因为震惊而抓出来的指印。
把孩子转化成异鬼算是吃掉吗?那孩子本身的意志到底还存不存在?泽诺不清楚。
他说:“这个难以简单说明,但并不是你所以为的那种‘吃’。”
山姆完全听不明白他的话:“不是那种‘吃’……那……”
看来梅拉莉欧夫人被梅丽珊卓给说服了。泽诺叹了口气,“没关系,她不能决定儿子的婚事。”
山姆看上去深陷在迷惘中,似乎没听见他的话。
布兰也被吓到了:“真……真要把后面的孩子都交给异鬼吗?”
泽诺看了他一眼:“根据协议,是的。”\t
山姆回过神来,脸上失去了血色:“……诸神啊……可……可是……”
布兰比他有勇气些:“那他们长大后还能回到父母身边吗?”
异鬼会承认自己的父母吗?从卡斯特和他的老婆们身上来看,并不会。
泽诺回答:“不能。”
布兰磕巴了一下:“可是这样……他们好可怜……”
到底会是谁比较可怜,想起长城寄过来的信件,泽诺不好说。
“那……那异鬼壮大了,会引发永不终结的长夜吗?”山姆的双眸中溢满了恐惧。
大概率会。所以泽诺才这般烦恼。
他说:“如果你不是立志去当守夜人的话,这似乎和你没什么关系。”
“我……我……我是你的事务官……我应该……”山姆越说越气弱,声音低如耳语。
“我们努力不让他们引发,实在不行,那就大战一场,消灭他们。”泽诺回答。
大概他的语气太过严厉,山姆几乎是仓惶的逃离了书房。
布兰瞅着他的脸色,不敢说话,贴着墙角也溜走了。
“你看,婚礼还没举办,大家就开始对这事有意见了。”艾欧说,“与其搞什么平衡,不如现在就豁出去战一场。
你打下自由贸易城邦不就是为此做准备的吗?哪怕这次没有成功,打光这片土地上的人口又怎样,异鬼的人口更少。”
“你之前没反对,为什么现在开始反对?”
泽诺困惑道,“难道叫光之王占据优势是件好事吗?干旱和寒冬一样叫人没法活。”
艾欧说:“并不是好事——但你的期望,新的平衡是难以实现的。”
無錯書吧泽诺道:“我们可以等到下一个夏天,到时候异鬼会变得衰弱——”
“他们会躲藏起来,不再见你。拖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已经碎过一次,你心里明白原因。”
艾欧说道,“火焰和寒冰难以共存,哪怕你作为屏障将他们分开也没用。
如果你想要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战果,我认为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开玩笑,他们才四个。”泽诺说。
“他们不是来信请求参加婚礼吗?你答应下来,一并解决。”
“这里是君临,有数十万人口,要是他们在这里引发长夜——”
“只是数十万人而已,万年前的长夜,整片颤抖海都被冰封,死亡的军队四面进攻。
我们不得不退到索斯罗斯,最后活下来的人连十万都没有——你只是忘了。”
“你说过,光之王不是朋友。”泽诺说,“寒冰一旦退去,火焰必然暴涨。”
“当然不是,异鬼一退去,祂的信徒就把你给砸碎了。”艾欧冷冰冰的说,“这世上不需要两个火源。”
“那我们就不应该那么做,我们应该去维系平衡。”
“什么才是平衡?全部握在你手中的才是你能掌控的平衡。
夏天比冬天长,你喜欢的那些人才能过得好。不然凡人会死得很快。”
“君临现在聚集了四方诸侯,如果我这么做,那他们一样会死。”
“可能会死,只要我们操控的好,也可能不死。”
“这太……”
艾欧不高兴地踩了踩自己的尾巴:“你真是忘得太干净了,别跟我说你又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平衡,难道你想要再被砸碎一次?”
泽诺反驳:“我在巫师的幻象中看到过,毕竟我在他们的眼里也算邪神,他们这么做并不奇怪。
究其根本,信徒的自我意愿和光之王的关系不是很大。
祂把人物放进舞台,但他们选什么,怎么选,为什么这么选,祂只能引导,没法控制。
换句话说,祂就算把真相摆在梅丽珊卓面前,她也不见得就能看懂。这就是神灵与信徒间的隔阂。
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没人知道我是什么,哦,绿先知和冰龙知道。
但布林登应当不会背叛我,冰龙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我猜他根本不能离开那块冰。”
“你说得没错。”艾欧沉吟片刻,继续道,“但你现在再一次的对他们造成了实质上的威胁。
他们现如今什么也不做,是因为把你当成了预言中的王子,才会抓着你不放,试图改变你的想法。
但或迟或早,总有人会发现,所谓预言中的王子并没有什么真实的含义,预言只是预言。
哪个人消灭异鬼,那个人就是预言中的王子。”
泽诺沉默不语,艾欧继续劝说:“不知是谁给了异鬼建议,让他们来参加婚礼。
我们得感谢他,这可以说是最好的机会了——他们的目标是更好的观察我们,以待来日。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消灭他们的未来。”
“我的名声啊……”泽诺低声呻吟,“这下子要全没了。”
“你要名声有什么用?”艾欧奇怪地质问道,“何况异鬼又不是人。”
“这是……屠杀……”泽诺抽出一张羊皮纸,挣扎着试图落笔,“要是被他们提前发现——”
“谁没搞过屠杀?异鬼还是你?”艾欧讥嘲道,“你都这么坚决地替他们阻挡红袍僧了。
如果这样他们还不肯相信你,你之前就都白努力了。
他们仍然当你是一块无知无觉的石头,这就是我们胜过他们的部分。”
“太危险了,如果他们是骗我的呢,如果他们的数量远比他们告诉我们的要多得多呢?”
“那这就是你验证他们是不是在欺骗你的好机会。”艾欧说,“现在知道总比以后知道要来的好。”
泽诺艰难地写好了回信,封好蜡。
他往椅背上一靠,长长叹了一口气:“异鬼能做出预言,看见未来吗?冰龙知道我是什么。”
艾欧说:“所以我猜他就和布林登一样看不清细节。神灵的选民总有各种缺陷,万物自有平衡。”
“他一定是不会来的。”泽诺低声说,“他会是个大麻烦。”
“怎么着,你还想一网打尽吗?这不可能。”艾欧说:“我们还是慢慢来,先去提前布置一下吧。”
“你还有多少珍藏?”泽诺说,“这次需要的量很大。”
“够你用的了。”艾欧的声音很满意,“你打算怎么处理红袍僧,梅丽珊卓现在大概又在努力劝说伊莉亚举行献祭。”
“她想烧死谁?”泽诺拿起信件站起,“你觉得红袍僧会被火烧死吗?”
“死囚。”艾欧先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了第二个:“恐怕很难。”
泽诺打开门,将信件交给侍从,让他送去鸦巢寄出。
做完这一切后,他再度靠在椅背上不再动弹。
天色渐暗,夜晚如约而至。
晚餐的钟声震耳欲聋,泽诺凝视着天边暗蓝色的云彩,哈里过来敲门告诉他晚餐备好了。
太后的舞厅里坐满了人,泽诺坐到了提利昂身侧,侏儒打扮得有模有样,拿笑话逗得萝丝琳笑个不停。
见他过来,提利昂转身问候:“殿下,您每日都是如此俊美,真叫人开心。”
“是吗。”泽诺撇了昆廷和他的未婚妻一眼,他们一起板着脸,喝着同一碗浓汤。
提利昂笑嘻嘻地帮他拿了一个多恩鸡蛋:“羡慕的话就快些找一个,我等不及要看我小侄儿的未婚妻了。”
泽诺拉回自己的注意力,发现自己的事务官今日不但穿得特别好,还红光满面,极为兴奋。
“莫非泰温大人夸奖了你?”他调侃道。
提利昂故意板起脸,然而没一秒钟他就破功了:“难道我就只能因为我老爸而开心吗?
别逗了,他只会让我不开心。至于我开心的理由——你猜猜?”
泽诺想了想:“你打赌赢了?”
“不是,再猜?”
“我猜不出来。”泽诺诚恳道,“难不成是你夫人怀孕了?”
提利昂大笑起来:“你还说你猜不到,你这不就猜到了嘛。”
泽诺这下是真的有点吃惊了,萝丝琳雪白的小脸上布满红晕,她简直是羞答答地拍了丈夫的肩膀一下。
“恭喜你。”泽诺听见自己的声音迟疑了一瞬,无人察觉,“你不让她回凯岩城去待产吗?”
“凯岩城的学士哪有马尔温大学士厉害。”提利昂搂着妻子的腰肢,愉悦地告诉他,“我和马尔温大学士说好了,他来接生。”
“哦。”泽诺顿了一下,“那你们得小心些——我看接下来的婚礼你们就别参加了吧。
异鬼是寒冰的造物,靠近他们对孩子不好。而且到时候人多拥挤,不小心摔倒了就不妙了。”
提利昂好笑的说:“你真是比我还小心,嗯,不过你说得也没错。”
他左右看看,凑过来低声说:“红袍女现在天天去找王后,你知道吗?她说能在火焰中看见你未来的妻子。”
“我知道。”泽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