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在鸦巢下的房间里找到了泽诺和马尔温大学士,并极度意外地发现韦赛里斯也在。
他把泰温大人的信件交给大学士,然后爬上软椅,去看桌上摊开的账册。
一只大乌鸦在桌上慢条斯理地踱着步子,间或在酒杯里啄上几口。
韦赛里斯已经懒得驱赶它了:“侏儒,婚礼将近,你不去找你的戏子同伴排演剧目,来这里做什么?”
提利昂提醒自己这家伙是个王子,他说:“当然是因为我表现得太好,让他们拍马也难及。”
韦赛里斯对他翻了个白眼,转向侄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泽诺的目光粘在文件上,语气全然地心不在焉:“我在听。”
韦赛里斯说:“你的那些个部下,他们杀了我不少人,我也不要他们全部抵命,但总得一命赔一命吧。”
提利昂插嘴:“我早就把犯人抓住并送去长城了。”
韦赛里斯不理会他:“事关我的名誉,我必须要他们付出代价,惹怒真龙必将遭受烈焰焚身。”
“把他们从冰下面拖出来再用火烤上一遍?还是别了吧。”提利昂说。
無錯書吧韦赛里斯怒视他:“侏儒,我没和你说话!”
提利昂故意左顾右盼:“这里还有别的侏儒吗?”
大乌鸦拍拍翅膀:侏儒,侏儒。
泽诺回过神来:“你说他们杀人,有证据吗?”
韦赛里斯忿怒道:“就是他们杀的,霍尔,卡文,凯里……都城守备队的伊恩也是帮凶。”
“那就是没有证据。”泽诺低头继续翻看文件,“叔叔,我们不能无凭无据就去抓人。
——你为什么不去大教堂看望祖母,父亲让你过去。”
“我已经去过了。”韦赛里斯辩解道。
“你为什么要避着我的父亲,你的哥哥,他一直想找你谈话。”
泽诺说,“你再不去见他,他就要派御林铁卫来找你了。”
韦赛里斯气呼呼地说:“他还能谈什么事。天天催着我去和琳妮丝睡觉,我难道是公马吗?”
“这是祖母的遗愿,你也这么大了……”
泽诺还没说完,韦赛里斯就气得锤了下桌子,乌鸦被惊得飞上了书架。
“她老早就疯了,难道你们也疯了吗?”
“根据琳妮丝夫人反应,你们已经很久没有夫妻间的正常生活了。”
泽诺说,“你是个父亲,总得给戴蒙做出些表率,我认为祖母说得没错——”
“诸神啊!”韦赛里斯抓狂道,“难道你们见到我就一定要谈论琳妮丝的肚皮吗?我最近根本没有去技院。”
泽诺严肃道:“叔叔,你既不肯亲近你的合法妻子,也没出去鬼混。
我听说你最近常常和马奇罗一起祈祷,难道你打算去红神庙当僧侣吗?”
韦赛里斯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我只是和他讨论下火魔法——”
泽诺道:“那么我必须提醒你,红袍僧的力量来自于献祭,和火术士是不同的。
你是真龙,坦格利安的力量来自巨龙,你不应当去学习红袍僧的施法方式。”
“我没……”韦赛里斯郁闷至极,“你把辛文还我,我就不找他。”
“他在詹姆爵士那里,你自己去找他吧。”泽诺同意。
提利昂目送韦赛里斯兴冲冲地离开,看上去完全把为部下讨公道这件事给忘了。
“等被人一提醒,他就又想起来了。”他提出,“到时候又要不依不饶,不如让他回厄斯索斯或盛夏厅去。”
“父亲认为他住在红堡里更好。”泽诺放下文件,站起身,“我要去圣贝勒大教堂。”
提利昂跛着脚,跟他一起走进庭院,骑士和侍从们在用钝器互相攻击,练习武艺。
泽诺看着山姆趁蓝道伯爵和麾下的骑士谈话时,从人群的边缘偷偷溜走。\t
今日的阳光很好,泥泞的土地全干透了,他们骑马缓步下了伊耿高丘,沿着街道往前走。
维桑尼亚高丘上,圣贝勒的大理石雕像前放着几束刚采摘的鲜花。
悼念的人群并不算多,雷拉王太后已经多年未曾现身人前,甚至有不少平民震惊她居然还活着。
“见鬼。”提利昂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因为他看见蓝礼和他的未婚妻前来献花。
阳光从彩绘窗户中倾泻进来,照射在大理石地砖上,异鬼在这柔和光线的照耀下简直晶莹剔透。
他们走过来时带起了一阵凉风,异鬼将一朵水晶花放在王太后的棺材边。
蓝礼和泽诺攀谈:“请节哀,这实在是一件不幸的事,我是说,失去亲人。”
泽诺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他和未婚妻挽着的手臂上:“是的。”
蓝礼安慰道:“死亡令人悲伤,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王太后从此可以不用再忍受病痛,卸下所有重担。”
泽诺赞同:“你最近怎么都不找韦赛里斯玩了,他抱怨其他的朋友都不如你有趣。”
蓝礼的脸上滑过一丝尴尬,他略微清了清嗓子:“我是要结婚的人,不适合再去那些地方。”
泽诺不知道他对妻子的这份忠诚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当然越短越好。
但他不能把这个期望说出口:“你肯定能成为一位好丈夫。”
“当然,我不敢说能做到最好,但我肯定比劳勃好。”蓝礼对他的未婚妻微笑。
寒月一声不吭,脸上的表情一动不动,她会笑吗?泽诺不敢肯定。
“说起你的哥哥,劳勃大人的病好些了吗?”他关切地问道。
蓝礼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关心,他已经好多了。”
“我听说他想娶梅丽珊卓,是这样吗?”泽诺问道。
蓝礼的唇角向上勾了一下,又迅速压平:“这只是个谣言,我哥哥仍然坚定的爱着莱安娜夫人。
况且梅丽珊卓夫人把一切都献给了光之王,她是个祭司,怎么可能嫁人呢?”
“说得也是。”泽诺淡淡道,“毕竟我们都是誓言的见证者。”
蓝礼看上去简直要笑出声,他死死的忍住了:“……嗯……是的,他对莱安娜夫人至死不渝。”
他们离开时,还能听见蓝礼对他未婚妻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劳勃与莱安娜那一场盛大的婚礼。
“我上次就想说,这也太奇怪了。”提利昂说,“莫非异鬼给蓝礼下了春·情丹?”
“权力是最好的春·情丹。”波隆评价道,“他要进入御前会议,总得有个好名声吧。”
“或许你是对的。”提利昂发现自己没法反驳,“如此看来,蓝礼爵士的确是个合适人选。
我一开始还在担心他的那个老毛病要被人挑剔呢,是我想太多了。”
他想起直到现在对上异鬼还不能撸直舌头的昆廷,不得不承认蓝礼除了擅长打扮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泽诺低声说:“大教堂里帷幕太多了,婚礼前最好都拿走。”
“这可不成。”提利昂一边注意脚下的台阶,一边反对,“没了那些层层叠叠的帷幕,就没了庄严的气氛。
他们不会在里面待太久的,总主教之前听说要给异鬼主持婚礼时差点昏过去。
我们好说歹说,他才同意。等到宣誓一结束,我们就去红堡设宴。”
“千人宴会。”波隆饶有兴趣地说,“这下子大家终于可以敞开肚皮大吃大喝了。”
泽诺思索了一会:“不行,那些帷幕必须拿走,我要大教堂里什么人都藏不下。”
提利昂眨了眨眼:“我们可以让守卫多检查几遍——呃——好吧,我去说。”
他转头回了教堂,泽诺则站在门口陷入沉思。
…………
山姆蹲在一株灌木丛后面,偷偷看着喷水池前的两人。
来自多恩的昆廷王子长得和他姐姐一点都不像,面目平庸,短腿,矮壮,一头脏兮兮的褐发。
今日他穿着一身金红条纹的天鹅绒外衣,腰间挂着的短剑上镶满珠宝。
他的手指从剑柄滑到剑鞘,在宝石上摸来摸去,对着泊泊流淌的池水目光发直。
异鬼站得离他有一尺远,双手垂下,静静站立,一小片冰自她脚下蔓延,冻住了初生的一株嫩草。
山姆蹲了太久,腿脚发麻,他苦着脸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脚。
或许他应该离开这里,去盯着另外两名男性异鬼。
但那两个基本不出房门,也无人拜访,山姆头疼的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王太子让他监视异鬼,可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这几日,蓝礼和未婚妻日日出行,不是去君临逛街,就是呼朋唤友去郊外狩猎。
而昆廷和未婚妻就一个模式,那就是相顾无言,站立或坐着不动。
“你在干嘛?”一个声音突地在背后响起,山姆差点儿惊叫出声。
回头一看,布兰不知何时蹲在他身后,好奇地看着他。
“别吓唬人。”山姆艰难的找了个理由,“我在等他们离开,好去喂鱼。”
“喂鱼哪有喂狼有趣。”布兰建议道,“我们去和小狼玩吧,他们正在学习捕猎,可好玩了。”
山姆又瞅了那边一眼:“不行,我必须等。”
布兰撇撇嘴角:“好吧。”
他坐在刚长出嫩芽的草地上,开始和山姆闲谈:“你做梦吗?”
山姆回答:“当然。”最近他天天做被父亲暴打的噩梦。
布兰说:“你肯定没做过我做过的梦,我梦见了你。”
“我?”山姆终于回过头来,困惑的看着不肯离开的少年。
“真的,我梦见了你,我看见你坐在书桌前,和马尔温大学士一起,面前堆满了羊皮纸。”
布兰深吸了一口气,“雪下的好大,很多乌鸦,你……你哭了……”
山姆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哪里奇怪,我常常梦见自己在天上飞。”布兰反驳。
山姆迟疑地动了动酸痛的脚,干脆坐到了布兰身边,他觉得布兰描述的景象似曾相识。
水池前的两人终于开始聊天,昆廷严肃的说:“春天快到了,你喜欢春天吗?”
异鬼面无表情的回答:“不喜欢。”
场面再度陷入了寂静。
布兰低声问道:“他们一直这样吗?”
山姆叹息,他本以为自己遇上女孩已经足够磕巴,然而这位王子是半点也不输给他。
“异鬼是寒冰的造物,怎么可能喜欢温暖的春天,王子不应该问这个。”
“我看蓝礼和他未婚妻就处的很好啊。”布兰觉得昆廷好笨,“他们天天在一起,还一起去林子里狩猎。”
他再度来拉山姆:“我看他们下午是聊不完的,我们先去喂狼,等会儿再回来喂鱼。”
山姆背出刚想出来的托词:“我是太子殿下的事务官,他把红堡的鱼池托给了我,我必须看守到底。”
布兰不明白他为何不找士兵来看守,要不是最近一直梦到山姆的眼泪,布兰才不会找他玩。
“你看守着他们也不会走啊。”布兰劝说道,“我们等会再来吧——乌鸦。”
一只大乌鸦飞到枝头蹲下,张开翅膀叫道:等会,等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