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的天空呈现出美丽的粉红与湛蓝，云朵缓缓变得透亮，逐渐，朝霞翻腾着向大地投射出万紫千红的光芒。
红堡在琥珀色的阳光中闪闪发光，七栋巨大的鼓楼高高竖起，背靠着镀金的鳍状云朵，仿若要刺破苍穹。
军队从诸神门进入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无数人跑出来围观远道而来的异鬼。
而异鬼也没让他们失望，既奇异，又美丽。
泽诺没有忽略人群中的红袍僧，他们中有不少人脸上带着橙色与红色的刺青，宽大的红袍在晨风中摇摆。
他们的眼睛紧紧盯着异鬼，那个眼神——泽诺发现自己有点儿想念索罗斯了。
队伍踏上伊耿高丘，进入红堡大门，一道黑色的影子在天空转了个弯，扑下来迎接他们。
泽诺刚跳下马背，就被长大的黑龙扑了个满怀。
“我好想你。”尼德尔长长地鸣叫了一声。
泽诺摸了摸黑龙的龙角，欣慰地发现艾欧说的没错，尼德尔自己学会了如何使用龙语。
马奇罗跟在巨龙身后出现：“殿下，欢迎您的归来，宴席已经备好，国王和王后在等您。”
泽诺说：“我知道了。”
马奇罗微微躬身，山姆爵士从情报总管的背后窜了出来。
他热泪盈眶，声音都梗咽了：“殿下，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好想你。”
泽诺打量着许久不见的山姆威尔，略感吃惊。
他长高了，穿着一身绿色的天鹅绒外套，胸前用红色丝线绣着塔利家族的纹章。
上次见面，他的脸颊还是肉乎乎的，现在却明显消瘦了许多。
“你还好吗？”泽诺忍不住问道，难不成是生病了？
山姆脸上满是不安：“我没事，你……你还需要我继续当你的事务官吗？”
泽诺道：“当然，为什么这么问。”
山姆大大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我父亲，他认为你可能会赶我走。”
他当初不肯回角陵，非要留在君临负责前线后勤，父亲出乎他意料的没有加以严厉批评。
相反，在长城汇合后，蓝道伯爵破天荒的夸奖了他一句，说他行事总算像个塔利了。
这份赞赏终止于他跟着父亲上了一回城墙，那之后，父亲就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他借着泽诺的命令，躲在黑城堡负责管理后勤，蓝道伯爵就算不高兴也没法把他怎么样。
现在回了红堡，父亲简直是每天都在往死里操练他，他都累瘦了。
对于他天天帮王太子数铜板而不是当前锋这事，蓝道伯爵认为这都是他武艺不精的错。
提利昂失笑，安慰道：“要是没有你，我就要没空回去见萝丝琳了，泽诺不会这么残忍的。”
马奇罗瞟了泽诺一眼：“蓝道大人的顾虑是有道理的，自从梅斯公爵离开宫廷后，很多人也随之被解职。”
此事泽诺倒是不知情，他迈开步子，走过庭院，这里搭满了各式帐篷，鲜亮的丝绸旗帜在旗杆上争奇斗艳。
“国王要为这场和平婚礼举办一场比武大会。”山姆告诉他们，“不知道异鬼会不会参加。”
泽诺说：“他们不会参加。”
“为什么不？”提利昂笑嘻嘻地说，“既然要在王国境内行走，当然就需要钱财。
比武大会是获取钱财最快的办法，而且合理合法。”
山姆质疑：“他们的行事作风和我们大不相同，我看他们没有花钱这个概念。
他们不穿我们的衣服，不吃我们的食物，要钱有什么用？”
说起这个，泽诺又开始发愁，异鬼不是不吃人类的食物，他们只吃冰冻的。
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效仿前人，让他们住在长城上。
但这么一来，他就没法很好的管束住这两名异鬼女子。
时日久了，她们一定会搞献祭仪式，到时候，别说北境诸侯，守夜人都不会接受。
和平协议再度变成空文，长夜降临。
想必红袍僧会很高兴。
“不就是冻一冻再吃嘛。”提利昂答道，“他们自己就能解决，但食物本身总是要钱的吧。”
山姆问道：“等夏天到了他们还能结冰吗？”
提利昂来不及回答，王座厅到了。
守卫为他们拉开大门，雷加国王笑着对儿子招手：“泽诺，到这里来。”
王太子坐到他父母身边去了，提利昂去坐到他亲爱的妻子身边，山姆也跟了过来。
“你怎么不坐到你父亲那里去？”提利昂困惑道。
山姆愁眉苦脸地拿了块小蛋糕：“唉……之前打仗时，我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是很正常的事，你能活着就不错了。”提利昂说，“塔利伯爵应该为你感到骄傲。”
“……呃……”山姆吞吞吐吐地解释道，“当时我们在长城上巡逻，我从马背上爬下来时没踩稳……”
“我理解，长城上太滑了。”提利昂同情的说。
不过以强壮和勇武著称的塔利伯爵大概很难理解儿子为何连下马都能摔跤。
“加兰爵士当了红堡教头。”提利昂提议，“你可以每天去他那里玩玩，这样你父亲应该会感到满意。”
山姆苦着脸：“他坚持要亲自训练我。”
提利昂想说点劝慰的话，却一时找不到语言，只得换了个话题：“我听说塔利伯爵在给你找妻子。”
萝丝琳插嘴道：“我知道哦，泰温大人向塔利伯爵推荐瑟曦夫人。”
提利昂抽了抽嘴角，他很想快些把姐姐嫁出去，但是嫁给山姆——还是免了吧，山姆是个老实人。
山姆说：“我父亲没有同意，他认为瑟曦夫人年纪太大了些。唉……他……他看中了史塔克公爵的小女儿。”
艾莉亚？提利昂尽量委婉地劝说：“她和你不太适合吧，那女孩喜欢舞刀弄枪。”
“我也这么认为，幸好史塔克公爵没答应他。”山姆心有戚戚然的说，“现在父亲又看中了河安家的小女儿。”
“那女孩不错。”提利昂不禁替他分析起来，“河安大人是个好人，他夫人也是。
他的长子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我听说那是个正直又英勇的人。”
山姆忧郁的咬着蜂蜜蛋糕，他并不怀疑那是个好女孩，可他却不认为自己会是个好丈夫。
没有哪个女孩会喜欢一个在平地上滑倒，还热爱吃蛋糕的丈夫，他心想。
提利昂转过头去和萝丝琳互相喂食去了，山姆羡慕地看着他们。
他偷偷去打量父亲，蓝道大人坐在河安伯爵身侧，两人的面上都带着微笑。
等他们谈妥了嫁妆，那他就要结婚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点食不下咽，歌手换了一首高亢的歌曲，雄浑的嗓音响彻厅堂。
山姆裹紧毛皮披风，站起身溜出了大厅。
外面的空气很冷，他路过一队红堡守卫，被领头的士兵瞅了几眼，似乎在疑惑这个时候他为何会在外面溜达。
花园里的喷水池已经解冻，池水顺着沟渠往下流，山姆顺着花园小道往前走，一直走到大水池前。
这里平常没人会来，十分幽静，蜥狮懒洋洋地摊在池水上飘来飘去，露出的背脊上站着几只羽毛绚丽的小鸟。
山姆蹲在池边，可怜兮兮的旁观这悠然自得的一幕。
如果他是一条蜥狮就好了，每天吃饱了就在水面上玩，什么也不用烦恼。
从远处传来烤肠的香味，令他没吃饱的肚皮越发叫得畅快。
他听见竖琴的声音，有人在唱下·流的小调，伴随着女人咯咯的笑声。
女人总是让山姆紧张，一想起结婚，他就更紧张。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火焰已经燃起，你打算怎么办？”
“你能说的清楚点吗？”这个熟悉的声音属于王太子。
“冬天即将结束，春天即将到来。接下来会下雨。”
“……我最烦你这点了，马奇罗从瓦兰提斯找来了不少帮手，但这帮人不足为惧。
我不会允许他们参加婚礼，麻烦的是，某些诸侯也成了红神信徒。
虽然他们称不上特别虔诚，但我不能阻止他们参加婚礼。”
“一个波顿，我看见了他，在遥远的过去。”
“那个私生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不能帮我看看？”
“你为何不自己看。”
“我只看见他们追着一群女人跑——这无法说明什么。”
“四个，太多了。”
“……那要不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我实在是挺累的。”
“冰原狼往往会死在南方，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因为它们毛皮太厚，不适应南方？”泽诺说，“梅丽珊卓已经吃定了劳勃。
我不能确定卢斯·波顿是不是倒向了马奇罗，他不可能无缘无故为波顿说话。”
“种子是树木，树木是种子，你看见了过去，就看见了未来。”
山姆震惊地发现和王太子说话的是一只大乌鸦，现在的渡鸦有这么聪明了？
泽诺低声咒骂了几句：“知道了，我会注意。总之这该死的和平协议不能现在就被破坏。”
他提高了声音：“山姆，过来。”
山姆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感觉自己的双腿在止不住地发抖。
泽诺严肃道：“山姆，你对异鬼和红袍僧了解多少？”
山姆拼命从脑子里搜刮词句，舌头却打结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大乌鸦抖了抖羽毛：“他被你吓坏了。”
“是被你吓坏了。”泽诺反驳道，他为山姆介绍：“这位是森林之子的绿先知，你可以把他当成森林之子的国王。
他原本是坦格利安家族的一位先祖，守夜人的一位总司令，布林登·河文公爵，我认为你肯定在书上读到过他的故事。”
山姆终于找回了舌头：“是……是的……”
“现在的形势非常复杂。”泽诺道，“我不能找提利昂，也不能找伊恩。
他们都被严密监视着，大部分人都被严密监视着。
但是你没有——他们忽略了你——我要你去盯着异鬼。
如果你还有空闲，那就顺便再注意一下红袍僧的动向。
無錯書吧你是我的事务官，一直负责后勤事项，异鬼的事务交给你打点他们不会起疑心。
所有试图靠近异鬼的人你都记下来，除此之外，你什么也不要干涉。”
山姆努力扭动身子，想要挺直背脊，奈何他怎么也停不下颤抖：“是……是……”
泽诺说：“我已经检查过，现在龙晶的库存是对的，但很快它就会发生变动。
你要当作没发现，反正现在战事结束了，你也不会天天去清点它们，只是给你提个醒。”
山姆呆滞的点头：“哦……好的……”
泽诺思索了一会儿：“暂且就先这样，你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
山姆木然转身，又转回来：“我今天不去盯着他们吗？”
“明天再去吧，婚礼恐怕要推迟几天。”泽诺低声说，“我祖母，雷拉王太后刚刚过世了。”
山姆一阵昏眩：“……和……和他们……”
“我不知道。”泽诺的语调难掩悲哀，“有些事情我看不到，山姆。”
山姆跌跌撞撞的离开，转过拐弯时一头撞到柱子上，他捂着脑袋，弓背弯腰地沿着墙角走了。
“这孩子和他先祖真不一样。”布林登说，“难怪他们把他遗漏了。”
泽诺叹息：“只能先这样了，无论如何也要先度过这个冬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