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停驻在哈罗威伯爵的小镇外修整时，冰原狼生了。
布兰蹲在母狼身前，一脸渴望地盯着缩在它肚皮下的毛球们，双眼还未睁开的几只幼狼用小脚不停地磨蹭着母亲的肚皮，急切地吸吮着乳汁。
“我们到底要养这玩意到什么时候？”提利昂呻吟道，“红堡里奇怪的动物已经够多的了。
诸神啊，池子里的蜥狮到现在还活着呢，我看我们还是找个树林把它们给放了吧。”
马尔温大学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呵呵地说：“可以让它们住在御林里。”
“御林是艾欧的地盘，这些小东西还不够它塞牙缝的。”提利昂评价道。
“其实艾欧很少吃御林里的动物。”泽诺伸出手撸了一把狼头，母狼对他呲了呲牙，低下头开始舔舐幼崽。
布兰在一旁羡慕的眼睛都红了，他和艾莉亚天天来喂狼，可它就是不让摸。
提利昂拿眼尾偷窥王太子，搞不明白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说蜥狮作为结婚礼物不好杀，这头狼是夜猎的战利品，完全可以杀了剥皮——多好的一张狼皮啊。
但泽诺不但不杀，他还养起来了，现在母狼生了小狼，很显然他也打算一起养——他还让马尔温大学士帮忙接生呢。
波隆认为他就是喜欢养动物，以前肩膀上总是蹲着条幼龙，现在龙都长大了，他就打算养狼了。
可是，提利昂自认为比任何人都了解他，这个传言，它本来就是错误的。
所以他为什么非得养这头狼。
“因为它可爱。”泽诺回答的毫无诚意，提利昂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就问了出来。
他挠挠新长出来的胡须，知道自己暂时是得不到答案了：“艾德慕公爵过来了，他打算和我们一起走，你要去见见他和他夫人吗？”
泽诺知道他实际上是在问要不要去见见玛格丽：“我听说他夫人怀孕了，她也来了吗？”
他们一起往回走，提利昂笑嘻嘻地说：“这可是盛大的庆典，玛格丽夫人岂能错过。”
泽诺低头看了他一眼，提利昂回以灿烂笑容：“不对你解释清楚怎么行，要是你记仇呢？”
晚冬的积雪在他们脚下碎裂，咯吱咯吱地响，好一会儿泽诺都没有说话。
突如其来的寂静令提利昂有些迟疑，他小心地说：“你要是不想见她，大家都能理解的。
照我看，为了艾德慕公爵的健康着想，你们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泽诺平静地说，“我们聚少离多，其实根本就不熟。”
提利昂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摸了摸鼻尖：“你要不要考虑下我叔叔的女儿珍娜。
她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你可以和我叔母一起抚养她，等她长大了，你们就很熟悉了。”
泽诺啼笑皆非：“我看上去这么喜欢养孩子吗？我和你叔母一起养女儿，你叔叔呢？”
“凯冯叔叔可以给你当管家。”提利昂建议，“他一直以来都把凯岩城管理得井井有条。”
“你真是太好心了，我一直以为未来帮我管家的人是你。”泽诺说，“你改变心意前应该和我说一声。”
提利昂只愣神了一瞬就反应过来：“我才没有改变心意。”
他竭力板着脸，压抑住兴奋的心情：“我叔叔可以给你当红堡的总管啊。”
“如果我身边所有人都是兰尼斯特，你认为大家会怎么说。”泽诺表示，“而且我真的对养小女孩没兴趣。”
提利昂故作失望的叹息了一声：“我以为你喜欢养小动物，也会喜欢养小孩。”
泽诺说：“我没忘记答应你的事，布蕾妮还没怀孕，不必着急。”
提利昂说：“我才不着急，但我老爸很急啊。”
泽诺说：“马尔温大学士告诉我，春天应该快到了。这次的冬天持续了快两年，无数人冻饿而死。
现在战事结束，多余的粮食就先借贷出去吧，能养活多少就养活多少。”
一提起正事，提利昂也正色起来：“卡文修士之前就来信谈起过这事，君临死的人不多。
王领的百姓也还好，毕竟你之前说了又说，那些诸侯大多数都听从了你的话。
河间地与河湾地因为之前的连番暴雪死伤无数，但要论雪灾饥荒，还是风暴地和北境最严重。
大家都知道你囤了很多粮食，这次他们肯定要和铁王座求助，你打算怎么做？先帮哪边？”
泽诺说：“让御前会议去讨论，我在明面上的屯粮就那么多，让他们自己去分。
北境我理解，风暴地是怎么回事？拜拉席恩公爵没囤粮食吗？”
提利昂一边记下一边解释道：“劳勃大人向来是不管事的，以前是史坦尼斯大人在管，后来是莱安娜夫人在管。
这次入冬之前他们夫妻就吵架分手了——所以风暴地暂时没人管。”
泽诺再次对劳勃公爵无话可说：“他的管家呢？”
“想必是个酒囊饭袋。”提利昂评价，“我们不能怪他，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劳勃大人比较适合领兵打仗，管理家业他真的不行，还不如他未成年的女儿。”
泽诺开始考虑给风暴地找个女主人，瑟曦——不行，她连自己都管不好。
或许他可以直接给风息堡指派一个新管家，只是劳勃公爵不见得会愿意接受。
见他一言不发，提利昂干脆把最近囤积下来的事务统统汇报了一遍。
等他们走进鲁特的家族城堡，泽诺发现事务又多到他需要通宵达旦的程度。
艾莉亚怀抱着一大壶牛奶拦住了他们：“殿下，玛格丽夫人在房间里等你，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看来你很忙。”提利昂拖长了调子说，“我去餐厅等你。”
玛格丽的棕色卷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罩着镶嵌着翡翠与黄金的银色发网，身上散发出玫瑰香水味。
她恭敬地行礼，泽诺礼貌地扶她起来，艾莉亚站在门口，使劲地偷偷瞅着他们俩。
玛格丽露出一个悲伤的微笑：“见到您平安无事是我最大的幸事，殿下。”
“谢谢你的关心。”泽诺回答。
玛格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您一定很生气……”
“没有。”泽诺说，“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喜欢我，恰巧我也不是很喜欢你。
现在这样挺好的，艾德慕大人是个好人，很适合你。”
玛格丽轻声道：“您真坦率，殿下。”
“所以你也应该坦率一些。”泽诺温柔的说，“梅斯大人总是很担心我会报复你，以及他和提利尔家族。
其实没这个必要，我若是想要报复，你们会消失的悄无声息，既然你们至今还好好的活着，那就证明我不想报复。”
無錯書吧玛格丽立即说：“您一向宽容慈悲。”
泽诺笑了笑，没有回答。
玛格丽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她最终只是勉强道：“我听说您养了一头冰原狼。”
“是的，她生了六只小狼，很可爱，你有兴趣可以去看看，但是别靠太近。”
泽诺说，“带孩子的母亲不喜欢被人太靠近自己的幼崽。”
“您真体贴。”玛格丽再度行礼，“我看望它们时一定牢记您的吩咐，现在，请容我告辞，我就不打搅您用晚餐了。”
泽诺目送她离去，数年未见，玛格丽长高了些，容貌更显娇艳，但有一点她半点没变。
她还是很害怕，方才握手时，她的手指在细微地颤抖。
艾莉亚待她的身影消失后提出：“我们要不要去餐厅？提利昂大人在等着你呢。”
泽诺和她一起走向餐厅：“狼更喜欢吃肉，不会喜欢你给的牛奶。”
艾莉亚固执道：“她现在当妈妈了，需要喝牛奶。以前临冬城的红母狗生了以后侍从就喂她喝羊奶。”
“是这样的吗？”泽诺若有所思。
“就是这样的。”艾莉亚认真地说，“要是你不想要她和孩子们了，可以给我养。”
泽诺有些好笑，自从他把冰原狼带回来，艾莉亚和布兰就爱它爱得发疯，天天围着它转。
冰原狼在长城以南比较罕见，但在长城外他见过很多，活狼死狼都见过。
但异鬼把它驱赶过来猎杀却让泽诺认为有点问题，实际上，当夜不管异鬼把什么驱赶过来他都不会杀。
蓝礼简直跟转了性子一样，跟他的未婚妻形影不离，就差晚上也一起睡了。
这种力量和梅丽珊卓很像，泽诺心想，只要红神的女祭司愿意，她很容易就能掳获人心。
但这对于他来说，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
天空下着细雨，艾德温·佛雷骑在马上，穿过渔民广场，走出临河门。
鱼市的西面有数排小屋，用木材和粗石搭建，几缕细细的黑烟从烟囱里冒出来。
他找到第二排的第五间，敲了敲门，一个消瘦黝黑的老妇人用泛白的眼睛扫了扫他，打开了门。
里面挤了不少人，壁炉里的火柴推得太满，以至于屋子里烟尘弥漫。
艾德温捂住嘴咳了几声，在人群里找到了自己的兄弟，堂兄弟，以及表兄弟。
“你真是有够慢的。”他最讨厌的弟弟黑瓦德讥嘲道，“幸好你柔弱得上不了战场，不然大家都打完了你还没到呢。”
艾德温回敬道：“而你会在第一场战斗开始前就因为女人而误事，难怪连韦赛里斯都不愿意带上你。”
他们的叔叔伊尼斯·佛雷弯腰驼背，秃顶上罩着兜帽，他极度无奈的制止两个侄儿的争吵。
“别吵了，我们是过来想办法的，不是来吵架的。”
杰瑞·佛雷说：“他们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们把证据往王太子的桌子上一放，那群贱民就得上绞刑架。”
“他会承认吗？那群贱民统统是他的人。”黑瓦德冷笑，“他是个什么德行大家都清楚得很。
他根本不会在意一个佛雷，就像他不在意提利尔一样。”
“那你的意思是，父亲的死就这么算了。”艾德温说，“我会把你的意见完整无误的全部告诉祖父和曾祖父。”
黑瓦德恨恨地瞪着兄长：“追查凶手你不行，捉拿凶手你还是不行，颠倒黑白你倒是张口就来。”
“我可以把这当成对哥哥的污蔑吗？”艾德温语气阴寒，“父亲死时，你在哪里你就是不肯说。”
黑瓦德道：“这和父亲的死有什么关系？”
“哦，当然有关系。”艾德温道，“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让我发现你和父亲的死有关——”
“你怀疑我！”黑瓦德怒而起身，“我们可以让诸神来证明谁对谁错，你有没有胆子和我比武审判？”
“住嘴。住嘴！”伊尼斯痛心疾首，“你们是亲兄弟，难不成想要弑亲吗？”
黑瓦德忿忿道：“我一定是上辈子犯了大错，这辈子才有这么个兄弟。”
“是啊，这辈子你还在不停地犯错呢。”艾德温嘲弄道。
伊尼斯恼火地咂了咂嘴：“提利昂·兰尼斯特怎么说，他承诺帮助我们。”
“连韦赛里斯都没办法，侏儒能有什么办法。”黑瓦德没好气地回答道，“我看侏儒就是在敷衍我们。
我就这么说好了，他没死，一切回到从前。那群人互相包庇，我们的证据根本没法证明什么。
这次没带我们上战场就是一个明晃晃的暗示——他不信任我们了。”
“早知道我们就跟着徒利公爵一起去。”伊尼斯说起这个也有些后悔，但现在也来不及了。
泰温·兰尼斯特出发时只带上了他的妹夫以及他的孩子们。
不过那时候他们本来也不想跟着去，自然乐得被遗忘。
但是现在仗都打完了，他们仍然被遗忘就有问题了。
杰瑞咒骂了一句：“以前人们把和异鬼媾和的人称之为叛徒，这下子全国都要和异鬼媾和了。
国王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儿子这么胡搞他也听之任之，老糊涂了吗？”
“史塔克全家都是和异鬼媾和的产物，说不定他们当初就是借助异鬼才当上了北境的国王呢。”
黑瓦德讥讽道，“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是拜拉席恩和马泰尔出人，和坦格利安毫无关系。
我要是他们，我也愿意，和异鬼结个婚就能加入御前会议，又没要求你非得生孩子。”
艾德温抿紧嘴唇：“这就是你的真心话，我看你应该去和蓝礼或者昆廷比武审判，好获得成为异鬼丈夫的殊荣。”
伊尼斯再次打断了他们的争吵：“我们现在该讨论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们父亲的仇非报不可，不然以后就没人看得起佛雷家族了。”
众人陷入了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