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多恩的女人热情狂野，向来不喜欢也不擅长控制自己。”
泽诺对艾欧说，“我听说她们还会为了男人决斗呢——赤身裸·体。”
艾欧回答：“这是事实，如果你愿意娶她为妻，她一定愿意为你去和其他竞争者决斗。”
“所以她为什么生气？”
想起亚莲恩离去时怒气冲冲的模样，泽诺困惑道，“男人虽然好，但我认为她一定更愿意当多恩的女亲王。”
关于这件事，他压根就没瞒着道朗亲王，毕竟这是瞒不住的。
如果亚莲恩能顺利驯服异鬼，那当然最好。驯服不了也没关系，只要她别心甘情愿去送命就行。
至于后代，只要从亚莲恩的肚子里出来的，那就是多恩的下一代王储——至于父亲是谁，谁在乎。
相信异鬼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
艾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猜她生气和你无关，任何人被父亲蒙在鼓里都不会高兴。”
难道亚莲恩是个守不住秘密的人吗？泽诺低下头沉思：“或许我不应该这么快告诉她。”
艾欧表示：“你已经说了。”
泽诺爬上窗台，跳到艾欧背上，顺着巨龙光滑的鳞片直接滑向地面。
几个巡逻的士兵停下脚步，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一幕。
艾欧说：“你几岁了？”
“无论几岁我都可以抄近路。”泽诺回嘴道，“我得去看看我亲爱的表姐，和她谈谈。”
“要是巴利斯坦和桑铎知道你又这么溜出去，肯定会很生气。”
艾欧说，“你说说，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天天跟着你，守着你的卧室大门？”
泽诺拖长了调子：“艾——欧，这里是黑城堡，不是塞外，我是去找我亲戚，不是异鬼——没有任何危险。”
天已经全黑了，脚下的积雪嘎吱作响，他穿过庭院，去往亚莲恩居住的长枪塔。
修缮过后的黑城堡早已焕发生机，长枪塔在哈丁塔的后方，尖细的塔顶直刺天际。
白色的月光在哈丁塔的石头墙上闪烁，墙角的缝隙中长出了深褐色的杂草。
然而春天还很遥远，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暖实在是有点奇怪。
哈丁塔的一侧，一个人全身罩在漆黑的斗篷下，从巡逻的士兵身边经过。
一名士兵攸然转身：“站住，你是谁？”
兜帽下的脸抬起，是个面色苍白的女人，火焰般的头发与深红色的眼眸，心形的脸蛋娇俏可人。
士兵因为她的美貌怔愣了一瞬，随即警惕起来，他从未在黑城堡见过此人。
“你是什么人？谁带你进来的？”他质问道。
女人对他微微一笑：“史蒂芬·史威佛爵士请我过来。”
史蒂芬爵士是泰温公爵弟媳的兄弟，莫非是他招来的技女。
一名士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同伴笑了起来：“怎么，你想找她？”
“不行吗？”士兵反问，他上下打量这个美女，思索着自己能不能支付得起她的价钱。
女人轻轻笑了，她刚想回答。红袍僧马奇罗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截断了他们的话头。
“你跟我来。”他捉住女人的手腕，把她拉进了塔中。
士兵们不敢拦着情报总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美女被僧侣带走。
“真奇怪。”一名士兵嘀咕，“马奇罗大人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谁知道。”另一人耸耸肩，“我们只需要上报就行了。”
他们顺着墙壁继续巡逻，转到另一边时，发现王太子正慢吞吞地踏着月光而来，连忙停下行礼。
泽诺路过时冲他们微微一笑：“晚上好——”
塔上突然传来的尖利惨叫打断了他的话，他们一抬头，就发现有人从窗户里摔了出来。
泽诺三步并作两步，向着掉落的人冲去，士兵紧跟着他。
深绿色的睡袍在半空中随风呼啸，那人一边惨叫一边加速下坠。
泽诺揪准机会，一跃而起，捞住了坠落者，然后被下坠的冲击力给砸到地上。
他听见了清脆的骨折声，胸口一痛，差点一口血喷涌而出。
男人缩在他怀里抖如筛糠，士兵们连忙把他拖了出来，然后扶起王太子。
十几名士兵从不远处疾冲而来，把两人都架进了哈丁塔。
马尔温大学士很快就来了，他先是仔仔细细地把泽诺的胸口都摸了一遍。
“骨头没断，有一点瘀伤。”马尔温建议，“我给你开一些药，你最好休息几天。”
泽诺揉了揉疼痛的胸口，既然他没事，那就是另一个人有事：“他的骨头断了，你给他接一下。”
门口一阵喧哗，泰温公爵、沃尔特伯爵以及班扬爵士等人都来了。
从塔楼跌落的蓝礼·拜拉席恩爵士还在抖个不停，马尔温在他身上一通摸索。
把扭断的胳膊复原再度引发了一轮惨叫，泰温仿若未闻，严肃道：“有人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被他瞪视的几名士兵就跟被猫盯住的老鼠一样蜷成一团。
守卫队长回答：“蓝礼爵士从窗户里掉下来，泽诺王子接住了他。”
“……我记得蓝礼爵士住在顶楼……”班扬虚弱地说，“怎么接住的……”
泰温问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掉下来？蓝礼爵士，你还好吗？”
他的语气完全没有关怀的意思，充满质疑。
蓝礼惨白的脸孔上满是汗水，疼得不住抽搐，可惜御前首相完全没有半点体谅之心。
他再度询问：“蓝礼爵士？”
蓝礼咬着牙关回答：“……有人推我……”
“那么你在掉下来时，一定看见了他的脸。”沃尔特伯爵说。
蓝礼打了个大大的哆唆：“……不，我没有……没有人……”
“没看清也没关系，这座塔就这么大，入口与出口是同一个。”
班扬爵士说，“排查一下，很快就能抓到他。”
他转向蓝礼，意味深长地说：“不过有件事我们必须得知道，你房间里还有什么人在？”
蓝礼忍无可忍：“我是说，没有人。”
他看向泽诺，眼中充盈着恐惧：“我的房间里根本没有别人，只有……影子……”
“你的意思是，影子把你推下来的？”沃尔特伯爵问道。不少人在他身后低声窃笑。
蓝礼听出了怀疑的意味，他愤怒的忘记了恐惧：“就是影子，又长又黑的人影，飘在半空——”
他说到一半，轻轻吸气，再度发起抖来。
缚影士。泽诺心想。
泰温巍然不动：“就算是条影子，那也是人的影子，总得有个人样吧。
蓝礼爵士，你能分辨出他的样子吗？”
蓝礼迟疑了许久：“……抱歉，影子的脸是黑的，光凭身形我认不出来。”
泽诺问道：“最近有其他巫师来这里吗？”
“巫师和牧师都住在沉默塔，离这里很远。”班扬说。
一名士兵小声汇报：“马奇罗大人回来了。”
泰温的绿色双眸里闪着不悦的光：“你怎么不早点禀报？”
“他今晚刚回来。”士兵赶忙解释道，“之后蓝礼爵士就跌落窗台——我们来不及禀报。”
泰温对守卫队长命令道：“把他找来。”
马奇罗很快就来了，他就在哈丁塔，他原本的老房间里。
他的身旁跟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大美女。
看来不用找了。泽诺明了地打量着女人。
“马奇罗大人。”泰温的口气冷若冰霜，“我记得你应该回了君临，而我没有请你过来。”
马奇罗还没说话，女子向前一步，率先开口。
“尊敬的殿下，你迷失在了黑暗与混乱之中，我奉伟大的光之王的命令，来领你离开黑暗。”
梅丽珊卓对王太子恭敬行礼，脖颈上的大红宝石和她的双目一起发出血红的光。
泽诺抿着嘴唇，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命令士兵把这女人杀掉，或者亲自将她杀掉。
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这恐怕是行不通的。
無錯書吧这女人死了，还会有下一个。
倘若他杀太多，那么接下来他的敌人就会变成红神庙。
艾欧和布林登都曾经告诫过他，平衡难以掌控，果然如此。
泰温说：“她是什么人？马奇罗大人，你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胡乱带人进入黑城堡。”
马奇罗轻轻一笑：“大人，这位是来自亚夏的梅丽珊卓夫人。”
梅丽珊卓的声音低哑动听：“长夜黑暗，处处险恶。我将是你们最可靠的同伴。”
“没有得到允许就闯入别人家的，我们称之为强盗。”
沃尔特冷淡地说，“马奇罗，你怎么回事？这女人怎么看都是个女巫。”
马奇罗把脸转向他：“大人，请冷静。梅丽珊卓是红神庙的高级女祭司。她是拉赫洛派来帮助我们的。”
梅丽珊卓不理会其他人，只紧紧盯住泽诺：“龙王殿下，我认为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泽诺逼迫自己露出笑容：“我也正有此意。”
宽敞的房间里，铁火盆里的木炭正在熊熊燃烧。
泽诺找了张椅子坐下，指了指长凳。
马奇罗坐下了，梅丽珊卓却还站着，她红色的长裙倒映着火光，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
“我希望你们以后别再搞什么影子杀手了。”泽诺懒得和他们兜圈子，“不然我只好让你们滚蛋。”
“殿下，我们是您最忠诚的朋友，您却背叛我们，这是为何？”
梅丽珊卓说着质问的话语，语调却十分和缓。
“我背叛你们？哪有？”泽诺拿起酒杯，倒了三杯红酒放在桌上，自己拿起一杯。
“您要和寒神的信徒同盟，这难道不是对光之王的背叛吗？”梅丽珊卓说。
“请注意，这份远古的盟约在几千年前就存在了。”
泽诺说，“我只是继续遵守它而已，既然当时你们没有阻止，现在也没理由阻止。”
“远古的盟约早就被破弃。”马奇罗插嘴，“寒神的信徒要求的是重新订立新的盟约。”
“人类绝不能与邪恶为伍，要是无法成为好人，就会成为恶人。”
梅丽珊卓说，“不能向着光明，就会走入黑暗，您要成为邪恶的存在吗？殿下。”
似乎就没不邪恶过的黑石无言以对，一时间泽诺分不清对方是不是在嘲弄他。
他清清嗓子：“夫人，人类从来都是既不好也不坏，强壮而羸弱，正义而邪恶，残忍而慈悲，英勇而自私。
这世上是没有绝对的好人和绝对的恶人的，我嘛，虽然称不上是个好人，但我自认为也不怎么坏。”
马奇罗的表情十分奇异：“殿下——您是龙啊，天生就是光明的使者，黑暗中的火炬。
您和寒神的信徒是绝对合不来的，为何非得勉强自己呢？我们本可以消灭它们。”
原来如此。泽诺思索道，“打仗打了太久，大家需要歇一歇。”
“歇一歇？”梅丽珊卓的唇角一勾，“烈焰的孩子怎会需要休息？
光与影注定会战胜黑夜与恐惧，否则战争之火会从世界之初烧到世界之终。
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将死亡的永冬之地化为生命的乐园。”
这个建议让泽诺心动了一瞬，但是，哪有她说得那么容易。
“我能不能和他们处的下去不重要，只要人类能和他们处的下去就行了。”
泽诺说，“既然远古的时候，盟约能订立，那肯定是有其存在的道理。”
梅丽珊卓叹了口气，她向泽诺款款走来，手指点在他的胸口。
“你在担心什么？太阳已经升起，现在所有的优势都在我们。”
就是这样，我才担心。明明寒冬还没过去，为何春天似乎就到了？
泽诺缓缓地说：“正因为所有的优势都在我们，我们才能签订和平协议，让和平代替战争。”
梅丽珊卓叹气：“您真固执。”
彼此彼此，泽诺心想，他冲拉赫洛的女祭司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