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名恶奴一上堂,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小……小人有罪!小人有罪!”

为首的一名恶奴,涕泪横流地哭喊道:“大人明鉴!王老汉……王老汉确实是……是我们家公子,一脚踹死的!”

“你……你胡说八道!”裴邵闻听到这话,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就炸了,“你敢背叛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公子饶命啊!”那恶奴吓得连连磕头,哭得更惨了,“不是小的想背叛您!”

“是……是小的再不说实话,七日之后,就要肠穿肚烂而死了啊!”

七日断肠散?

堂上三位主审面面相觑,都听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只有朱文远,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笑容。

他当然不会真的下毒。

那所谓的“七日断肠散”,不过是他用几种泻药和麻药混合而成,吃下去顶多拉几天肚子。

但对于这些没见识的恶奴来说,光是“七日断肠”这四个字,就足以让他们吓破胆了。

“还有我!我也作证!”

“我们都看到了!就是公子爷一脚踹死了那老头!”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剩下的恶奴们为了活命,纷纷反水,争先恐后地指认裴邵闻的罪行。

裴邵闻彻底傻眼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信任的狗腿子,竟然会当堂背叛自己!

他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嘴里不停地喃喃着:“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们怎么能背叛我!”

审讯到此,裴邵闻的罪行已经昭然若揭。

然而,刑部尚书周延仍不死心,他试图从程序上找茬,声称家奴证词不足为信,可能是被朱文远屈打成招。

就在堂上陷入胶着之时,朱文远再次开口,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孙大人,张大人,周大人。”他从容不迫地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学生这里,还有一份证据。”

“堂审前日,裴侍郎府总管曾亲至登云楼,意图用这一万两银票,收买学生,让学生在堂上改口,为裴邵闻做伪证。”

“此事,登云楼掌柜及伙计,皆可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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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这一万两银票,都出自京城同一钱庄,细查来源,必定和那位管家有关。”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行贿朝廷会元,让他做伪证?

这罪名,可比当街杀人还要严重!

这是在挑战整个科举制度的公正性和严肃性!

刑部尚书周延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他知道,裴况这步棋,走得太臭了!

然而,这还没完。

左都御史张维岳,仿佛是算好了时机,缓缓从袖中,抽出了一本小小的册子。

“陛下有旨,三司会审,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张维岳朗声发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裴况身为吏部侍郎,其子骄横至此,他本人,是否清白,亦当彻查!”

他翻开那本册子,朗声道:“本官这里,有皇商沈山呈上的一份账目。”

“其中,恰好有几笔,记录了裴侍郎近年来,卖官鬻爵,收受贿赂的明细!”

“比如,三年前,两淮盐运使一职,裴侍郎收受贿银,三万两!”

“两年前,山东布政使出缺,裴侍郎收受古玩字画,价值五万两!”

轰!

如果说刚才的银票是炸弹,那这份账本,就是一颗足以掀翻整个朝堂的惊天巨雷!

吏部侍郎裴况,彻底完了!

消息传回吏部侍郎府,裴况当场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

朱文远和张维岳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连环计,一环扣一环,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备轿!去严府!快!”

裴况连滚带爬地冲出府门,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首辅严松。

严府,书房。

严松正在悠闲地修剪着一盆名贵的兰花,仿佛外面那场滔天巨浪,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他身旁,站着面色阴沉的“毒士”罗龙文。

“首辅大人,裴况来了,在门外跪着,求您救他一命。”罗龙文低声道。

“救他?”严松手里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掉了一片多余的叶子,头也不抬地冷笑道。

“他自己教出个蠢货儿子,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如今火都烧到我们身上了,怎么救?”

罗龙文阴恻恻地说道:“首辅大人,如今万民血书,人证物证俱在,又有张维岳那老匹夫拿出来的账本,此事已经惊动圣听。”

“若我们强行保下裴家,恐怕……恐怕这把火,就不是烧到我们身上,而是要将我们整个严党,都烧成灰烬了!”

严松手中的剪刀,停在了半空中。

他沉默了许久,将剪刀缓缓放下。

“让他进来吧。”

裴况被带进书房时,已经没了半分二品大员的威严,他噗通一声跪倒在严松面前,涕泪横流。

“首辅大人!救我!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我跟了您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严松背着手,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脚下这个曾经的得力干将。

“裴况,你跟了我二十年,难道还不明白一个道理吗?”

“有些棋子,到了该舍弃的时候,就必须舍弃。”

“弃车,方能保帅。”

裴况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首辅大人……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严松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但说出的话,却冷若寒霜。

“你现在,只有一条活路。”

“你儿子裴邵闻,必须死。”

“而你,主动上书告老还乡,将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如此,尚可保全你裴家满门,留下一丝香火。”

“否则……”严松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寒光一闪。

“你应该知道,谋逆同党,是什么下场。”

诛灭九族!

这四个字,像四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裴况的心里。

他彻底绝望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严府,京城的夜风,吹在身上,冷得刺骨。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裴家满门抄斩,血流成河的场景。

浑浑噩噩地来到监牢,他径直走进了关押着儿子的牢饭。

“爹!你来了!首辅大人怎么说?他答应救我了吗?”裴邵闻看到父亲,满脸希冀地扑了过来。

裴况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看着他那张因为恐惧而惨白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有恨,有怨,但更多的,是无尽的悲凉。

他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

“闻儿,喝了它吧。”

“这是什么?”

裴况柔声道:“这是爹为你准备的神药。”

“喝了这个,你和我们裴家,都……都能解脱了。”

“来,爹,亲自喂你!”

裴邵闻脸色骤变,“不!爹你……我……咕噜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