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燕气得小脸通红,就要站起来反驳。

朱文远却抬手,轻轻按住了她,然后抬起头,看着孙跃,笑了笑。

“京城的风月,我懂不懂,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懂民生。”

他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孙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懂民生?

这三个字,像一记无形的耳光,抽在了在场所有养尊处优的权贵子弟脸上。

他们每日吟风弄月,附庸风雅,何曾真正关心过,这繁华京城之下,那些挣扎求生的百姓?

“你!”孙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旁边他的同党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

“哈哈,朱解元说笑了。今日是诗会,咱们还是以文会友,莫谈国事。”

“就是!听说朱解元诗才无双,连中四元,不如,就请朱解元,为我们今日的诗会,开个头,赋诗一首,如何?”

众人立刻跟着起哄。

“对!赋诗一首!”

“让我们也见识见识,江南第一才子的风采!”

他们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在他们看来,朱文远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文章或许做得好,但诗词这种讲究底蕴和灵性的东西,他绝不可能精通。

只要他作不出来,或者作得不好,他们便可借机,大肆嘲讽,让他颜面扫地。

朱文远看着这群跳梁小丑,心中冷笑。

跟我斗诗?

你们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做降维打击。

他没有拒绝,缓缓站起身,走到了大堂中央的窗前。

窗外,是车水马龙,繁华似锦的朱雀大街。

远处,隐隐可见皇城那巍峨的轮廓。

然而,朱文远的目光,却越过了这些浮华的表象,落在了街角处,一个衣衫褴褛,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的妇人身上。

那是从通州逃难而来的灾民。

虽然朝廷已经开仓放粮,但在这天子脚下,依旧有无数这样,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人。

一时间,前世在历史书中读到的那些关于盛世之下,饿殍遍地的记载,与眼前这一幕,重叠在了一起。

一股悲天悯人的情怀,涌上心头。

他转过身,对店小二说道:“取笔墨来。”

小二不敢怠慢,连忙将早已备好的文房四宝,呈了上来。

朱文远提起笔,蘸饱了墨,看了一眼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权贵子弟,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转身,直接在登云楼那面最显眼的白墙上,挥毫泼墨!

他要作的,不是诗。

而是一首,足以让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的词!

他下笔极快,笔走龙蛇,一个个雄健有力的字迹,跃然墙上。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开篇几句,便气势磅礴,如惊雷炸响,将在场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那些原本还想看笑话的权贵子弟,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这是何等的豪情壮志!

朱文远却不管不顾,笔锋一转,继续写道:

“京华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当最后一个“阙”字写完,朱文远猛地将手中的毛笔,掷于地上!

整个登云楼,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呆地看着墙上那首杀气腾腾,充满了无边霸气的《满江红》。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一个老秀才,喃喃地念着这两句,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激动得浑身发抖。

“好!好词!好一个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此子心中,果然没有什么风花雪月,只有万里江山,家国天下啊!”

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鼓起了掌。

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响彻了整个登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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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之前还对朱文远冷嘲热讽的学子,此刻,一个个都面红耳赤,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这样一首气吞山河的词面前,他们那些无病呻吟的风月之作,简直就是狗屎!

孙跃更是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今天,又一次,成了朱文远扬名立万的垫脚石。

就在这时,登云楼的掌柜,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看着墙上的词,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对着朱文远,深深一揖。

“朱解元,您这首《满江红》,乃我登云楼开业二百年来,当之无愧的魁首!”

“来人!快!将此词,用金粉描了,给我挂在大堂最正中的位置!”

掌柜的高声宣布。

朱文远再次名动京华!

这一次,不是因为他的才名,而是因为他那首词里,所展现出的,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战栗的,铁血风骨!

朱文远看着众人那或敬畏,或恐惧的眼神,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朱文远,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想动我?

哼!

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

他笑了笑,对着众人拱了拱手,然后,抛出了一个更让众人绝倒的消息。

“诸位,借此诗会,在下宣布一件事。”

“三日后,我朱家状元卤京城新总店,将于朱雀大街,正式开业。”

“开业当日,凡持此词抄录本者,一律,八折优惠!”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绝倒。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都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位解元公,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刚刚还是一副忧国忧民,指点江山的国士风范。

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精打细算的商人。

这画风转换得,也太快了吧!

但不管怎么说,朱文远的目的,达到了。

“朱记状元卤”这个名字,伴随着他那首《满江红》,在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登云楼诗会之后,朱文远彻底成了京城里的风云人物。

他那首《满江红》,被无数人传抄,不仅在士林中引起轰动,甚至连市井之间的贩夫走卒,都能哼唱几句“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而“朱记状元卤”的名头,也随之水涨船高。

三日后,京城分号开业当天,朱雀大街被围得水泄不通。

无数人拿着《满江红》的抄本,前来捧场。

有的是冲着朱文远的名头,有的是冲着八折的优惠,但更多的,是被那从店里飘出的,霸道无比的卤肉香气,给勾来的。

店铺的掌柜,是朱从武特意从金陵总店派来的老人,经验丰富,手脚麻利。

在他的指挥下,店铺虽然人满为患,却依旧井井有条。

朱文远没有亲自出面,只是在登云楼的雅间里,遥遥地看着那火爆的场面,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知道,自己在京城,算是初步站稳了脚跟。

有了钱,有了名,接下来,他就可以安心地,准备那场决定命运的考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