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选择先帮你取掉那只恶心的眼睛。”苏念晨意在讽刺,这挖苦的话说出来让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陆离告诉我你在游戏里有特殊的能力,和这只眼睛有关吗?”
“哈,陆离还真是告诉了你不少事情。”何子风翻了个白眼。脑袋周围的束缚让他只能小范围转动眼球来切换视线,而这转动能抵达的范围显然并不包括另外两个医生的脸。他尝试了一下,又回到视线上翻看着苏念晨的角度。
“告诉我。”苏念晨说道。在她的身旁,赵医生将手掌搭在了她的手臂上,用轻微的力气指引她向下用力。那电锯上轰鸣的刀刃,逐步贴近了何子风的额头。
何子风的目光聚焦在那高速旋转的锯齿上:“这是威胁吗?你确定我要是告诉你了,它在我脑袋上开洞的速度就会慢一点?”
苏念晨吞咽了一下。在另外两人的胁迫下,她的压力也很大。她没有回答,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告诉我。”
“我的右眼是鬼的眼睛,就像你的手一样。”他脸上还是笑着,但双眼紧盯着那高速转动的刀刃,“就是这么简单。”
苏念晨刚想说话,赵医生压在她手臂上的手掌突然向下用力!
“嗡——”轰鸣的电锯向下,鲜血飞溅起来!!
电锯的锯身上是细小的锋利齿形,立刻就飞速地劈开了何子风额头上的皮肉。鲜红的液体迅速在刀刃下飞溅,而就在那劈砍的锯子抵达颅骨之前——苏念晨的右手拖住了电锯的下方,硬生生将其定在了原地。
刺眼的红色顺着额头上的伤口一路蜿蜒向下,直淌过何子风的鼻梁旁边。苏念晨满头是汗——好险!
江白雾的右手小臂力量惊人,岿然抵抗住了赵医生施加在她手臂上的压力。而赵医生瞪大了眼睛盯着她:“你在犹豫什么?你不想治病了吗?”
無錯書吧在他深陷的眼窝中,两颗眼球的眼白显得离奇得大,瞳孔的部分就像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点。他猛地抓住苏念晨的肩膀向她靠近,额头几乎挨上她的:“为什么?”
“这个……说不定有其他的方法。”苏念晨支吾着,“直接开颅的话病人一定会死的,我想应该有更好的治疗方案……”
赵医生的眼白泛黄,开口说话时,他有着污黄牙齿的嘴里恶臭的热气直扑在苏念晨脸上:“够了,我知道为什么——你也有病。你有病,你也需要被治疗。”
叮叮叮叮!!!电铃的声音终于在这时响起!
这声音就像控制模式的开关,操控下赵医生松开了他的手,就好像完全不记得前一秒在做什么一样地转身离开。苏念晨呼出一口气,向后转头。
那些原本固定在何子风身上的束缚带自动脱落开,滑到了两边的地面上。可那张半立着的床上,却是空无一人。
刚刚放松了片刻的心立刻警铃大作:何子风去哪里了?
病房里陷入了安静,并没有其他的动静。她转过身,顺着大开着的病房门方向看过去。门外是昏暗的走廊,她听见斜对面的病房门内传来一阵模糊的呢喃。紧接着,她就在门边的地面上发现了一滴红色的血痕。
何子风头上的伤口在滴血。也就是说,他束缚解开的瞬间就跳到了外面。这个人,居然一瞬间就消失在了视线里。他想出去杀人的心情就这么迫切?
时间非常宝贵,趁着现在大部分病人还没离开病房,她必须立刻找到那个楼梯间和楚慕回合。苏念晨立刻向着门外走去,而她的身体刚刚经过门框——
苏念晨猛地向左抬起手臂格挡,在巨大的冲击力下退后,后背狠狠撞在了门旁边的墙壁上!
她圆睁着眼——何子风的尖刀穿过了她用来抵挡的右手掌心,在距离她鼻尖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下。
她听见了意识里传来的咆哮,但却不是自己的。江白雾被贯穿的半只手自己动了起来,五指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转,死死扣在刀身上。在那五指的抓握下,那把刀再不能向前推进。而在何子风往回收力之前,鬼的小臂桎梏住他的刀身,接着猛然翻转了一百八十度!
何子风面色一变,显然也没能料到这超出人类能力的动作。巨大的翻转力让刀柄在他手中旋转,而趁着这个脱手的间隙,江白雾的右手向后撤开——那把刀,竟然这样被带离了何子风的掌心!
右手的巨力带动着苏念晨靠在墙上翻滚了一圈,而她也趁着惯性离开墙壁,向前飞扑了好几步。稳住身形后,她的脸色在看向右手时瞬间惨白。
那把刀仍插在她的手掌中,而她的右手向前伸出,手掌的方向却是完全扭转。似乎是在照顾她的心情,那手的方向在一阵毛骨悚然的骨裂声后旋转,恢复了正常的位置。
这样的回位并没有让她心里好受多少,但苏念晨立刻切换了注意力。她忽视掉心中的异样感受,伸出左手抓住刀柄,把串在自己手掌里的刀一把扯了出来。
刀身寒光一闪,横在她的身前——时机恰好让向他扑过来的何子风停在了原地。
何子风的眼睛锁定在他被夺走的武器上,半张脸被红色覆盖着。从额头上开口中流出的血淌到了下巴上,而他伸出了舌头,舔掉了流在嘴角的血。
“真是犯规,鬼手受伤,你居然不会痛?”何子风站在那里,上半身保持前倾的姿势。他转动眼球看着苏念晨的右手——漆黑的粘液正从他刚刚贯穿的伤口里冒出。
“早知道就让你割掉我的眼睛了。”他的嘴角上咧,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说不定我也不会痛。”
“你别过来。”苏念晨心跳如鼓。抢到了何子风武器的自己虽然占有一定的优势,但她持刀用的是非惯用的左手。就算拿刀的是右手,她也对如何使用刀具一窍不通。可何子风的身法她是见过的——只要被他找到出手的时机,局面就会在瞬间被逆转。
她稳定住呼吸:“何子风,你可以在这里和我纠缠,我们斗得两败俱伤。或者,我也可以把刀还给你,我们就此分别。”
何子风再次舔了舔嘴角的血,他的舌头也像血一样红:“你想让我放过你?”
“我刚刚救了你的命。如果不是我稳住了电钻,你的头骨现在已经被掀开了。”
何子风装模做样地点头:“很合理,你确实算得上我的救命恩人。虽然在我看来,救我是个很愚蠢的选择。”
不妙。“你真的要这样为难我吗?”苏念晨紧盯着对方,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何子风还在观察局面,说明她目前的姿势是正确的:“这里医生很多,不需要非杀我不可。”
何子风撇撇嘴,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然而——并不是这样。很可惜,我偏偏就是非杀你不可。”
“为什么?游戏应该没有规定杀死的‘医生’需要是玩家。”苏念晨说着,余光丈量着和身后出口的距离。
“因为你对陆离来说是重要的人。”何子风微笑,有生气的左眼里闪着狂热的光,“为了逼迫他去自杀,我不得不杀了你。”
这个回答让苏念晨心头一震,背部下意识地挺直了一下。就在这个刹那,她看见了何子风眼中骤变的神态——就是现在!
何子风的脚底向后蹬地,像一只敏捷的猎豹一样弹射而出。而就在他行动的同时,苏念晨转身就跑,并在身体扭转的瞬间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长刀投掷而出!
身后传来刀刃落地的声音,而苏念晨只是头也不回地往前飞奔。把刀扔给何子风非常危险,但这是减慢他动作的唯一办法。倘若没有闪避刀刃导致的些微耽搁,她现在已经被制服在地了。
而此刻利用她争取到的时间,苏念晨跑出了台阶末的入口!
劲风从她脊背后面传来,而她在何子风的大笑声中躲过了这一击。她狠狠咬住牙——上楼梯和转弯两个节点让她逃跑的速度受阻,刚刚争取出来的距离很快就又被追上。现在两人正在狭小的迷宫走廊中追逐着飞奔,急促的脚步声在四面的墙壁上折返,是生死战场的鼓点。
情况真的很糟。她闪身避开一个站在前面发呆的病人,猛地向后推了一把。刀刃划过肉体的声响传来,那个神志不清的病人后退了几步,在撞在何子风身上之前就像泥一样被削开,惨叫和癫狂的笑声混响。这个变故并没有给她争取太多的时间,身后的脚步声在以极快的速度靠近——
她看见了那个楼梯间的门,就在她前方五米的位置!
希望的光芒在眼底亮起,她爆发出了极致的奔跑速度。脚底根本没怎么触地,她几乎是摔倒着扶住了楼梯间的门。门突然向内打开,楚慕细小的手掌和之前一样扯着她进了里面。置身楼梯间内部阴暗的空间,她没有丝毫犹豫地站住向后靠,用背和楚慕一起抵住了门!
“哐”一声硬物碰撞的巨响。何子风恰好被阻截在门外,挥出的刀刃被卡在门缝之间。
刺耳的声音响起,他向外抽动了自己的刀,用高分贝的癫狂语气说道:“很好,两个一起。你们是方便我一网打尽吗?”
楚慕面对着外面,双手抵在门上。下一秒,两人的身躯都被猛地弹起又落回——门外的人,正抬脚用力踹击着门!
“撑不到多久。”楚慕喘着气说,刚刚那一下冲击近乎让她的腕骨变形。
苏念晨背靠门挨着外面的撞击,咬牙扫视过四周的情景:“向上跑也不行,会被追上。”
“让江白雾出来。”楚慕说道。门外的每一次踹击让门弹开的距离越来越远,她吼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一定要想到办法让它出来!”
下一次撞击到来。巨大的力道让她难以控制地向后倒,而那打开的门缝里伸进了一只手,捉住了她抵在门上的手腕!
“楚慕!”苏念晨大叫一声,但女孩的身体已经被扯向了门缝。苏念晨再也抵不住地向前摔倒,在地上狼狈地滚过一圈,而何子风则彻底推开了楼梯间的门。他一手钳住楚慕的手腕,另一只手中的刀则扬了起来——
不要!苏念晨张开了嘴,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她就看见那刀锋的寒光向下劈砍。
“呃啊!!——”下一秒,女孩惨叫着后退。在何子风的刀呼啸而来时,她用尽全力调整了姿势。原本应该砍在她脑门上的利刃被迫转换了目标,砍在了她被捉住的那支小臂上。
鲜红的血飙出来,溅满了整个地板。何子风大笑着举起手上抓住的断肢,向上抛接了几下:“现在咱们有两个手部残疾人士啦!”
“不,不!”苏念晨痛苦地呼喊着。她也被砍断过手,她知道那到底有多痛——而楚慕才十二岁。
楚慕的右手握住左边的断口,接连向后退着。她翻着白眼倒吸冷气,后背抵到墙后便支撑不住地滑倒在地。她的断肢被随意抛到一边,而恶魔手里拿着刀,再次向她走了过去。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要让江白雾出来——可是她该怎么办?
思考,要思考!想想夏时霓,想想陆离是怎么让它出现的。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可是刚刚,自己的生命一只处在垂危的状态,它为什么还是不出来呢?难道和夏时霓不一样,江白雾只能以一只右手小臂的形式存在吗?
可恶,她学的那些东西到底算什么!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她连怎么让一个鬼出现都不知道。江白雾一只和她在一起,她知道的。到底怎么才能调用它的力量,就像那时在过山车顶上射箭的瞬间——
射箭的瞬间?
楚慕瘫倒在地上,过分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瞳孔失去了焦距。她看见一个模糊阴影在她的头顶举起了刀。啊,这就是结束了吗。
可是下一秒,阴影的动作却顿住了。何子风举刀的右手悬在半空,他难以置信地缓慢转身,抬起左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鲜血从他的指缝里往外喷出——一根签字笔的笔芯,贯穿了他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