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

陈凡一个字吐出,云淡风轻。

整个演武广场却像被泼进了一锅滚油,瞬间炸裂。

“什么?!”

“疯了!这个赘婿掌门当众让女徒弟……脱?!”

“伤风败俗!此人根本不配为师!”

咒骂声、鄙夷声、夹杂着病态的狂笑声汇成声浪,直冲云霄。刚刚被仙缘宗三场胜利打懵的众人,仿佛找到了宣泄的突破口,用最恶毒的言语攻击着那个端坐不动的男人。

青鸾宗的席位上,江明月脸上因嫉妒而扭曲的表情,此刻舒展开来,化作极致的鄙夷和快意。

“看到了吗?男人的劣根性。一朝得势,便只剩下骨子里的龌龊。”

她优雅地端起灵茶,准备欣赏仙缘宗彻底沦为京都笑柄的最后一幕。

然而,擂台之下的仙缘宗三人,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

林小七、苏清月、药不然的脸上,没有半分羞恼,没有半分迟疑。她们的眼神,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在全场数万人错愕、愤怒、鄙夷的注视下,三人同时伸手。

林小七伸手,解开了自己手腕与脚踝上那毫不起眼的黑色金属环。

苏清月弯腰,吃力地从长裙之下,解开了绑在小腿肚上的两个厚重铅袋。

药不然更是直接,从宽大的灰袍之下,脱下了一件由黑色金属丝线精密编织而成的沉重内甲。

三人的动作不快,却透着一种卸下重担的释然。

然后,她们随手将东西扔在了地上。

“咚!”

“咚!!”

“咚!!!”

三声巨响,根本不是衣物或沙袋该发出的声音!那声音沉闷、厚重,如同攻城锤砸在地面!坚硬的青石板擂台边缘,竟被三件不起眼的东西,砸出了三道清晰的蛛网裂纹!

每一件,都重愈百斤!

随着重负被卸下,三名少女的体内,一股被强行压制的气机,如同挣脱囚笼的猛虎,轰然爆发!

林小七手腕轻抖,一股无形的剑意透体而出,锋锐得让邻近的修士皮肤刺痛。

苏清月周身灵力流转速度凭空快了三成,隐隐有宝光从她体内溢出,仿佛她本人就是一件行走的法器。

药不然笼罩在兜帽下的阴影,变得更加深沉。一股无形无质的凋零之气弥漫开来,让她脚下的青石板都蒙上了一层死寂的灰白。

之前所有的胜利……一剑秒杀、十息毁阵、钞能力砸穿道心、一笑令天才刺客崩溃……

她们,竟然全是在负重百斤的情况下完成的!

广场上的喧哗,戛然而止。

那些刚刚还在怒斥“伤风败俗”的修士,脸上的表情从愤怒转为涨红,再从涨红转为一片空白。手里的瓜子掉在地上,浑然不觉。张开的嘴巴,忘了如何闭合。

那不是羞辱。

那是绝对自信的战前宣言。

陈凡依旧靠在椅背上,甚至没有去看对面江明月那张因极致错愕而凝固的脸。

仙缘宗,对阵青鸾宗。

那就用最强的姿态,将她们,碾成齑粉。

……

大比初赛,在一片死寂到诡异的气氛中落幕。

八强名单,被主事女官用一双还在发颤的手,张贴在广场中央的光幕之上。

仙缘宗,三个血红的大字,高悬榜首。

人群终于从呆滞中苏醒。

不知是谁,用梦呓般的嗓音,喃喃出声:“这……这一整个宗门……全都是怪物……”

这句话,像一颗火星,点燃了干草堆。

“对!怪物!他们就是怪物!”

“什么仙缘宗?我看,就该叫‘怪物宗门’!”

“怪物宗门!怪物宗门!”

不知是谁先开始,这个带着三分惊惧、七分敬畏的称号,从零星的低语,汇成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传遍全场,烙印在每一个宗门的心里。

京都的宗门格局,近百年稳如磐石。

今天,一个赘婿出身的男人,带着他的三个弟子,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这块顽石。

聚宝阁的盘口处,管事一屁股瘫在椅子上,用湿布擦着额头怎么也擦不干的冷汗。

“查……查到了吗?哪个天杀的,重注押了仙缘宗进八强?!”

一个伙计连滚带爬地跑来,递上一张灵力契约,声音带着哭腔:“管事……是仙缘宗那个二弟子,苏清月……她自己押的自己……”

“赔率……一赔三百。”

管事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广场另一边,苏清月正捧着一模一样的契约,小脸上哪还有半分商人的精明,只剩下财迷见到金山的傻笑。

“发财了发财了……宗门扩建的钱,三师姐买‘蚀魂草’的钱,大师姐那柄‘秋水剑’的钱,还有师父那件穿了半年的旧袍子……全都能换新的了!”

她幸福地碎碎念,林小七和药不然站在一旁,看着这个陷入金钱幻境的师妹,脸上也浮现出罕见的笑意。

然而,这份喜悦很快被一阵整齐划一的甲胄摩擦声打断。

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笔直的通道。

一队身披金甲的皇室卫士簇拥着一名女官,径直来到仙缘宗的席位前。

“仙缘宗,陈凡掌门可在?”

女官的声音清冷,正是三皇女宁朝颜的贴身女官,白鹭。

她的出现,让全场温度都降了几分。

白鹭无视周围的目光,对着安然端坐的陈凡,恭敬躬身。

“我家殿下有令,闻仙缘宗大展神威,特命我送来薄礼,以示祝贺。”

她一挥手,两名金甲卫士抬上一个千年寒玉箱。箱盖打开,满箱上品灵石散发的精纯灵气,让所有修士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这哪里是薄礼,这足以买下整个金岩宗!

刚准备离开的江明月恰好看见这一幕,身体剧烈地一晃。

皇室!还是权势最盛的三皇女!竟然主动向一个被她江家扫地出门的赘婿示好?!

这比输掉比赛,更让她感到锥心的屈辱!

白鹭对周围的惊叹置若罔闻,她从袖中取出一份烫金请柬,双手奉上。

“另外,殿下今夜于府中设宴,单独宴请陈掌门,望掌门务必赏光。”

全场彻底失声。

送礼是祝贺。

单独设宴,就是拉拢!

陈凡终于有了动作。他没有看那箱足以让任何宗门疯狂的灵石,只是抬手,用两根手指,不轻不重地夹过了那份请柬。

“有劳。”

“陈掌门客气。”白鹭再次行礼,任务完成,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看着皇室仪仗队远去的背影,广场上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那些原本还对仙缘宗动着歪心思的宗门,此刻只剩下庆幸。

幸好,没把人往死里得罪。

另一边,江家的私属区域内。

“啪嚓!”

一只名贵的灵玉茶杯被狠狠砸在地上,碎片溅开。

江明月盯着自己被碎片划破、渗出鲜血的手心,毫无痛觉。

她面前,站着一名气息沉稳的中年女子,江家主事长老,她的姑母,江千愁。

“明月,够了。”江千愁的声音不高,却比寒冰更冷,“发怒是弱者的行为。”

“可是姑母!”江明月抬起头,声音嘶哑,“您看到了!那个废物!他现在踩着所有人的脸,马上就要踩到我们江家头上了!连三皇女都……”

“三皇女惜才,但也要看,那个人才,有没有命活到兑现价值的时候。”江千愁打断了她。

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通体漆黑、毫无光泽的玉瓶,放在桌上。

“八强赛,你亲自上。”

江明月看着那个玉瓶,感到一阵源自灵魂的悸动。

江千愁的手指在瓶身上轻轻一点,冷声道:“服下它,你有一个时辰,能摸到筑基的门槛。”

江明月身体一震。

她死死盯着那玉瓶,指尖触碰到瓶身,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

“代价,”江千愁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是你未来三年的路。”

三年修为停滞,根基重创。

江明月的脸上,疯狂的怨毒彻底压过了那最后一丝理智。

三年?

只要能亲手废了那个男人的弟子,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建立的一切化为泡影!别说三年,十年又如何!

她猛地抓起那个玉瓶,冰冷的触感让她掌心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

“好。”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江千愁看着她,终于露出了一抹残酷的笑意。

“记住,明月。”

她倾身,在江明月耳边低语。

“不仅要赢。”

“还要当着三皇女的面,把他那三个宝贝徒弟,一个一个,亲手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