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休整期的广场,像一锅烧到即将沸腾的油。

“怪物宗门”四个字,已取代了仙缘宗的本名,成了京都修士圈最新的黑话。人们不再讨论谁能夺冠,而是病态地分析着那三个少女的每一次出手。

一剑破阵的林小七。

一堆灵石砸崩道心的苏清月。

一个微笑废掉天才的药不然。

这三个名字的背后,都站着那个男人。

陈凡。

曾经是全京都笑柄的赘婿,如今,他本身成了一个不可直视的谜。

当主事女官颤抖着手,在高台上展开四强对阵玉简时,全场瞬间死寂。

光幕亮起,两行血色大字,灼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四强赛,第一场。

仙缘宗,对阵,青鸾宗!

来了!

压抑的空气被瞬间点燃。这不再是宗门间的较量,而是那个男人,对曾经将他踩入泥潭的江家,发起的第一次正面冲锋。

“青鸾宗底蕴百年,岂是那种野路子能碰的?”

“没错,江家随便漏点东西,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议论声再起,只是那份笃定,早已不复存在。

青鸾宗的席位,气氛冰冷如铁。

江明月一袭华服,却掩不住脸上的扭曲。她的视线越过擂台,死死钉在远处三皇女的仪仗上。那份烫金请柬,那个装满上品灵石的寒玉箱,是抽在她脸上最响亮的耳光。

她必须赢。

不。

她要当着三皇女的面,将仙缘宗的崛起,碾成一地粉末,再把那份所谓的“示好”,变成皇室最大的笑话。

“上场。”江明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淬着冰。

三名青鸾宗内门精英弟子起身。为首的柳菲,练气七层巅峰,是江明月最忠诚的走狗。她走到江明月身前,沉默地躬身,接过那个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玉瓶。

另一边,仙缘宗的席位上。

陈凡靠在椅背,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对着身前站着的三名弟子,吐出一个字。

“去。”

“是,师父。”

林小七、苏清月、药不然三人,平静地走向擂台。卸去百斤重负后,她们的气机圆融贯通,每一步都踏出一种渊渟岳峙的沉稳。

双方站定,杀气与寒意在擂台中央对撞。

裁判官看看江明月那张怨毒的脸,又偷瞄了一眼那个从始至终都在闭目养神的男掌门,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猛地挥下令旗,几乎是吼了出来:

“比试……开始!”

“结三才阵!”

柳菲厉喝一声,三名青鸾宗弟子身形闪动,气机瞬间勾连。一道远超练气七层的威压,如大网般罩向仙缘宗三人。

“风刃绞杀!”

柳菲居中主攻,双手掐诀,数十道凝实的青色风刃凭空浮现,卷起尖锐的嘶鸣,封死了所有躲避路线。

林小七一步踏出,长剑出鞘。

“锵!”

剑鸣清越,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剑气横扫而出,简单,粗暴,直接将漫天风刃从中斩断,化作灵气乱流。

苏清月紧随其后,小手一扬,根本不看战况。

“起!”

十几张金光闪闪的防御符篆瞬间激活,组成一面坚固的符墙,将所有破碎的风刃余波尽数挡下,连弟子们的衣角都没吹动分毫。

第一轮交锋,探不出深浅。

台下观众刚要喝彩,却见江明月的脸上,不见半分急躁,反而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残忍的冷笑。

她对着擂台上的柳菲,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柳菲身体剧震,眼神中的理智瞬间被一种决绝的疯狂吞噬。

在数万人惊愕的注视下,她猛地掏出那个漆黑玉瓶,拔掉瓶塞,将里面那颗散发着不祥红芒的丹药,一口吞了下去!

“轰——!”

一股狂暴到扭曲空气的气浪,以柳菲为中心,轰然炸开!

她的修为,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疯狂攀升!

练气七层巅峰……练气八层……练气九层……

最终,死死停在了练气九层大圆满!距离筑基,仅有一线之隔!

她全身的皮肤下,浮现出无数扭曲的血色纹路,双目赤红如血,整个人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散发着毁灭的气息。

“禁药!”

“天!是禁药!江家疯了吗!她们竟敢在大比上用这种东西!”

高台贵宾席。

丹王谷的长老“霍”地站起,失手打翻了身前的茶盏,他却毫无所知,死死盯着擂台上的柳菲,嘴唇哆嗦着:

“燃血破灵丹!以燃烧未来三年道基为代价,强换一个时辰的伪筑基战力!此丹歹毒至极,丹成即为废丹!江家,好大的胆子!”

全场哗然!

江明月迎着所有惊骇、鄙夷、恐惧的目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快意与傲慢。

规矩?

今天,她江家,就是规矩!

“杀——!”

柳菲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身形化作一道血色残影,一掌拍向她眼中最碍眼的苏清月。

这一掌,裹挟着练气九层大圆满的威压,空气都被拍出刺耳的爆鸣!

苏清月脸色发白,她身前的符篆金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窗纸,寸寸碎裂。

林小七的剑光斩在柳菲的护体灵气上,只激起一阵涟漪,便被震散。

境界的差距,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就在那血色掌印即将拍碎苏清月头颅的一刹那。

一道灰色的、瘦弱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药不然。

“三师姐!”苏清月惊呼。

仙缘宗的席位上,陈凡终于睁开了眼。他没有看擂台,而是端起了手边的灵茶,对着杯中倒映的混乱景象,轻轻吹了口气。

“在我面前,玩丹药?”

擂台上,兜帽下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孩童见到新玩具的好奇,一丝丹道宗师对学徒的嘲弄,还有一丝……悲悯。

“真是……班门弄斧。”

药不然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根苍白、纤细,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的手指。

她没有硬抗,也没有闪躲,只是对着那道狂暴冲来的血色身影,隔空,轻轻地点了一下。

一缕无色无味、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丹气,从她的指尖弹出,无声无息地,撞上了柳菲狂暴的护体灵气。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擂台上,柳菲那毁天灭地般的冲锋,戛然而止。

她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僵硬地停在原地,脸上疯狂的表情,被一种极致的茫然与痛苦所取代。

“呃……啊……啊啊啊啊!”

她没有被攻击,却抱着头,发出了此生最凄厉的惨叫。

她体内的灵力,那颗“燃血破灵丹”带来的庞大力量,并未消失,而是发生了诡异的质变。原本狂暴的火属性药力,在接触到那缕丹气的瞬间,逆转了!

阳火化阴毒。

助她登天的无上助力,在顷刻间,变成了撕裂她一切的催命符!

亿万根淬了剧毒的冰针,在她经脉中疯狂倒刺,腐蚀着她的丹田,吞噬着她的生机!

她身上暴涨的气息,如同被戳了无数个洞的气球,飞速萎靡。

练气九层……八层……七层……六层……

她的修为,不仅被打回原形,更被那逆转的药力,摧枯拉朽般地彻底摧毁!

“噗!”

柳菲猛地喷出一口漆黑如墨的淤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水分,变得干枯、灰败。

片刻之后,她彻底不动了。

经脉寸断,丹田破碎,道基全毁。

一个练气七层的宗门天才,转瞬间,成了一个比凡人更不如的废人。

全场,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恐怖、无法理解的一幕,钉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高台上,江明月脸上胜券在握的表情,彻底碎裂成一片惊恐。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她身侧,一直稳坐的江千愁,脸上也第一次失去了镇定,她失声喃喃,声音里充满了颤抖:“药力反噬……不对!是药性逆转!这不是毒术……这是……以丹解丹,以丹化毒……这是丹道的禁忌领域!万法皆可为毒!”

擂台上,药不然缓缓抬起头。

兜帽下的阴影,转向了青鸾宗剩下的两名弟子。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

那两名弟子,接触到她的视线,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魔神,吓得魂飞魄散。

“啊——!”

“我们认输!我们认输了!”

两人惨叫一声,手脚并用地滚下了擂台,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裁判这才如梦初醒,他哆嗦着举起令旗,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那个结果:

“胜者——仙缘宗!”

“啪!”

一声脆响,江明月手中的灵玉扶手,被她生生捏得粉碎。

她没有再看擂台上的惨状,转身就走,步履踉跄。

羞辱!

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羞辱!

她快步回到江家的私属区域,没有发怒,没有嘶吼,脸上反而是一种死寂的平静。

她走到江千愁面前,声音嘶哑,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姑母。”

江千愁看着她,脸色阴沉如水。

“今晚,三皇女的宴会,”江明月抬起头,眼中是焚尽一切的怨毒与疯狂,“我要那个男人,还有他那三个宝贝徒弟……”

“……一个都走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