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了很久。
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
一点风都没有,遑论声音,与各种生机。
可是这不应该,至少应该有你。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一走就是三个月,那神的意志折磨了你三个月吗?你为什么不早些和我说?至少,至少你能少痛一些……或者是我们早些,死后同穴——现在想起来还太美好了死后同穴,玄华死后没有遗体,我的死亡困不住任何人才是,哪怕是你,我的清穹。
樱花林本应该是漫山遍野的宽阔自由,可是这一处不知道为什么这般狭窄。
因为他不想樱花林受到过多的损伤,小樱花,这里是他的意识空间,他的自主意识就潜藏在这里,一草一木,或者是土壤,或者是枝头。只是当时我和韶光到来此地的时候,这一切都还没有这般凋零荒芜,也不知道他在两个月之后,又遭受了什么,连意识空间都已经显露颓势。
我现在冲出去,能不能为清穹争得喘息的机会?他一直遭受着来自神的威压,是不是领一个目标显现能够让他好受一些?我也不想自己了,我福大命大,比任何人都接近死亡,也比任何人都远离死亡,我不想再考虑自己。
不许做傻事,去年的事还没让你长记性?姐姐冲上来用神力一圈圈盘紧了我的腰生怕我又像去年那样献祭心脏把自己折磨得几乎神魂俱散——其实也还好,不过是去幽冥域做了个客。
他还是深爱着小樱花的,毕竟将意识空间压缩到这个地步也要他不少的自主意识,他现在陷于濒死,恐怕是因为不想爱人的樱花在自己这儿遭受这般毁灭性的打击——也是个痴情人!
小樱花也不遑多让,穷奇,你没见到他们因为基因实验的告别,真是断人心肠。
哪怕没有了毁灭之力污浊之力,风力场依旧足够让我维持优越的五感,与清穹你的一般无二。
我没有再走。
如果这里是你的意识空间,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不能离你再近,也不能离你再远?是不是就意味着,你一直看着我,看着我们走走停停,看着我们颇为失礼地猜测着你最浓郁鲜艳纯洁的感情?原谅我们的不知,我的爱人。
可是我没有樱骨火,也没有什么玄冰,我映照不出你的魂魄,也触碰不了你、感知不了你,真是令人心碎。怎么办呢?腰上的绳子有更紧一些,我们同为魂魄,姐姐可以拉住我,阁下也是。那你是什么,为什么我触碰不了你?
往前走去,我和易一同奔逃出来时,这一片樱花林地已经彻底崩塌,它现在又被搭建,恐怕是小樱花你自身所带的生命的力量。我记得当时樱花林崩塌是他自己所为,他纵身一跃裹挟神威一同跌入深渊,樱花林聚拢之间,崩落的残破也向他们砸去,应该是他自己所为,所以这片樱花林的复原一定不是他本意,你的到来正中神威下怀。你已经无法脱身了,小樱花,我想,这要凭你造化了。
凭我造化?我望着这一片天地,灰蒙蒙的,恕我愚钝,只感觉这像我失去了你的之后的世界的色彩。事业上的失败不能否定我已经做出的贡献,但是你的离我而去足够证明我的愚蠢与疏漏。
现在一行人之中我的实力是最强的,我是鲜活的肉体,没有经历过任何一次神威的压迫,我来之前只是熬了两个大夜,仅此而已,我的身体虽然疲惫,但是我的意识却依旧生龙活虎,甚至因为清穹你,亢奋得令人担忧。
这样吧,阁下,姐姐,我们兵分两路好不好?
正有此意。
我大喜过望。
不过是你和韶光一组,我先把神威引开,你们趁机去找煙穷不知藏在这里哪一处的自主意识,如何?我想我总比你能撑的时间更久,小樱花以为呢——他说得轻松,谁不知道他虚幻的意识也撑不了多久了!
可是我只能答应,作为神明之一,我想穷奇阁下应该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再死亡一次——他现在就是亡魂身。
长长的虎啸,他先离开我们,直直冲向樱花林深处。很快就有什么东西从深处进行更深入的追捕,我听到了枝叶被惊扰的声音。应该只有一个来自众神之巅的意识在这里为难你才对,难道还有不止一个吗?之前不是说只有一缕神息,那一缕还能那么强大,是被你的自主意识所滋养的吗?那我必须尽快将他驱逐出去!
对于神,我没有手下留情过,你知道的。
往下坠去,可是在深处,清穹,我赌,我赌你也想见我。煙穷令在我心口跳跃地更加炽热和激动,你的那缕魂魄没有跟着我一同进来,可是为了想保住我的自主意识?可是我没想过独活,至少现在是。
姐姐,我赌清穹也想见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当一回赌徒?我回过头,毫无畏惧之心地望着她。
好,我和你一起赌这一回。她牵紧了我的手,我们一同来到樱花林的边缘,向下纵身一跃。
预设的坠落并没有发生,我一抬头,就见到近乎透明的你两只手稳稳地托着我,而那边鲜艳的樱花枝交织在一起托住了姐姐。
阿樱,太冒险了——我好久没有听到你这样温柔的声音,好久没有看到你这般生动的神情,你一定很诧异吧,我就这么扑下身将你紧紧拥抱。我想你想得发疯,又没什么寄托,只能日日望着一同悬挂在我心口的两枚戒指,以及你的长信,我翻来覆去地看,信封都泛黄。我都不敢让蜷儿发现我凝望着她的眼神,我怕那里面的情意太沉中太浓稠小家伙会担心我。我的感情它终于有了寄托。
你在这里滞留太久,这是一场消耗战。姐姐就坐在樱花枝上,微微偏头望着我们,她还带着笑——我和穷奇已经是第二次到来此地,煙穷,你有什么想法吗?现在小樱花也在,你的意识空间中极有可能会同时出现我、穷奇、你们以及诗和乐。我们可以拼死试一次。
外面还有榕苍陌疏以及我和易稳定着,小樱花可以试试看打开光樱相逢或者别的什么来让煙穷喘口气,三个月的持久战太累了。书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外面还有我,泊湮帝君榕渚,雷霆与榕树,也可为你们所用。稍微低沉的声音响起,是许久未见的庇护阿兄们的神明。我喜出望外,姐姐还是那么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表态。
我还能撑上一会儿,但是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可以反抗的力量了。你抱着我,满是难过,阿樱,我觉得我做错——
停——我伸手止住你的话语,笑意盈盈地望着你惊诧的神情——我来这里可不只是为了来见你,我亲爱的清穹,我是来带你走的,我可不认为这里就是我们的终点。神威,阿兄锺阿兄的十日陨坠毁灭过一次,在我和深阿兄溟河哥哥的共同协助之下,或者我可以展开幻境,请诗和姐姐帮我一同稳定幻境,我和清穹来发动合击术,阿兄锺阿兄协助我们。我可不打算束手就擒,听天由命不应该是我们的选择项。
但是我现在的神力太弱了,阿樱,如你所见,我的自主意识只剩下这些,神力都无法调动——我的躯体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在冰上趴了那么久。我醒不过来,它要将我撕碎,我拼尽全力反抗它——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你声音颤颤,歉疚又绝望——难道之前的失败是因为我们可调动的力量太少吗?
我来替你分担一些神的压迫,我要爆发神力形成幻境——书——我长声呼唤他。
你说,我听着。你如果要打开光樱相逢,我和陌疏榕苍都能够替你稳定幻境,但是小樱花,务必注意,必须将煙穷的整个意识空间全部包裹,这样,你才不会被波及其中。这是你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
如果我要保护清穹呢?
……那就将你的光樱相逢约束在他的意识空间之内,这样所有战斗所产生的波动都会只会在你的幻境之中回荡——榕苍极力反对你,不是不爱护煙穷,只是他受不了第二次失去你的可能,那么短的时间内,他亲历两次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
阿兄是胆小的人。
無錯書吧阿樱,扩张光樱相逢,只要神明被驱逐出我的意识空间,不论多久我都会慢慢恢复,可是你不一样,你听我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你也恳求地望着我。
我望向姐姐,她无比自如地错开了视线。
好,我只能答应,你握紧了我的手。我望着你。
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樱花林深处传来震怒的吼啸,我望着枝头飘飘摇摇坠落的樱花,视线落在地上时也望见了一点点蔓延的裂痕。你的意识空间这般虚弱,似乎还有我们的手笔,不论如何,这里的所有动荡都在威胁你的存在。我势必保下你,清穹,哪怕为此我要付出神力之源将破未破的痛苦——我愿意,只要在不久的未来,你依旧能如现在这样站在我身边,我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