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始建于东汉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东西长约205公里,南北宽约142公里,总占地面积18916平方公里。历经东晋十六国至明清各个朝代,是历代郡、州、府、路、道治所在地,历史上就是冀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由于大名府地处京、津、冀、鲁四省的交界地带,处于南北交通要冲。所以,自铁军创建之日起,“玉帅”冯圣良就将此地作为铁军的大本营。

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冯圣良,作为陆海空军总司令,统帅的北方联盟在战争初期势如破竹,战无不克。

后因各方势力争权夺利,相互掣肘,导致在与护国军联盟的后续战争中接连失利。

中原大战历时7个多月,双方动员兵力110万人以上,支出军费5亿元,双方死伤30万人,战火波及20多个省。

天命去留,人心向背。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面对联盟内部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内耗频仍,战场上政令不畅,军心涣散,老百姓早已怨声载道的局面,冯圣良深知,是到了该停止内战,休养生息的时候了。

身陷内忧外患的困境,“玉帅”冯圣良早已萌生退意。经过多方斡旋与磋商,北方联盟与护国军联盟达成一致,同意自即日起,双方以停战换和平。

同年11月,“玉帅”冯圣良发表通电,即刻释权归田。随后,取消北方联盟的陆海空军司令部,中原大战彻底止息。

腊月初八,上午十时左右,寒意渐浓,昏暗的天空中夹杂着一星半点的雪花,轻轻拂过行人的脸颊和脖颈,冷不丁地让人打个寒颤。

祥光寺山门旁搭建的简易粥棚内,每逢腊月初八便在山门前向穷人散发腊八粥的冯圣良,此刻身着长衫马褂,正忙不迭地与几名僧人一起,将热气腾腾的腊八粥舀进饥肠辘辘的难民碗里和破瓦盆中。

农历腊月初八这天民间百姓要喝“腊八粥”的习俗,文字记载是从宋代开始的。徐珂《清稗类钞》即云:“腊八粥始于宋,十二月初八日,东京诸大寺以七宝五味和糯米而熬成粥,相沿至今,人家亦仿行之。”

南宋吴自牧《梦梁录》载:“此月八日,寺院谓之腊八。大刹等寺,俱设五味粥,名曰腊八粥。”

关于“腊八粥”的做法,宋末周密在《武林旧事》中载云“用胡桃、松子、乳蕈、柿栗之类作粥”。

清代人富察敦崇在《燕京岁时记》中记载清代的做法则更为复杂:“腊八粥者,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江豆、去皮枣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棒瓤、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以作点染。”

多年以来,大名府祥光寺腊八粥则用糯米、芝麻、苡仁、桂圆、红枣、香菇、莲子、红江豆等八种食物,在白米等精细食材的基础上,适当搭配一些糙米类、杂粮类等谷物,这样粗细搭配不仅吃起来更有质感,而且可以摄取更丰富的营养物质。

两辆黑色别克轿车一前一后,从排队领粥的难民中间顶开一处口子,径自开到粥棚前停下。

身着笔挺大元帅服,国字脸,蓄着络腮胡须的韩淦昌,一脚跨出车门,冲着冯圣良喊了一声:“玉帅。”

韩淦昌与“玉帅”冯圣良是同乡,论年龄比冯圣良年长一岁。幼时曾接受短暂的私塾教育,同冯圣良、刘春霖亦是儿时的玩伴。少年时代的韩淦昌,经常衣食无着,饱尝挨饿受冻之苦。为了度日糊口,韩淦昌放过牛,当过放铳手、酒楼里的跑堂伙计等。

痛苦不堪的童年生活既让他过早地饱尝了人间的冰凉,又磨练了他的意志,增强、提高了他对恶劣环境的适应能力。

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大名府一带遭遇荒年,民不聊生,韩淦昌逃荒关外。在东北流荡期间,他打过零工,扛过长活,与扒手、土匪为伍。

一次偶然的机会,韩淦昌应招到中东铁路当筑路工。在这期间,当过装卸工,干过扳道工。由于他身材高大,勇于干重活,宽厚大度,重义轻利,所以在工人当中很有威信,并且学会说一口流利的俄语,逐渐得到俄国人的青睐,

由于韩淦昌为人挺仗义,所有的华人警察都听命于他,华人在那里大小事情都会找他,连俄国人也让他三分。

后前往西伯利亚淘金并在金矿任总工头。在那里,韩淦昌不仅学得一手颇为出色的淘金技术,而且还练得一手精准的枪法,成为一个出众的射杀猛兽猎手,

武昌起义后,俄国报纸不断报道中国革命的消息。经人介绍,韩淦昌与革命党人取得了联系,加之其在海参崴时即已经接触过革命思想,经宣传鼓动,拉起自已的队伍回国参加了直奉战争。

第二次直奉战争结束后,韩淦昌任苏皖鲁剿匪司令。

几年后,中原大战爆发,韩淦昌加入了“玉帅”冯圣良领导的北方联盟。

起初,韩淦昌率领的奉军也配合铁军打过几场胜仗,随着护国军联盟的实力日益强大,胜利的天平开始倾斜。

老奸巨猾的韩淦昌审时度势,明面上对北方联盟的排兵布阵表示赞同,背地里却同护国军联盟暗通款曲。导致北方联盟在正面战场屡战屡败,直至冯圣良发表通电,辞去陆海空军总司令之职。

“玉帅”冯圣良释权归田后,在护国军联盟的支持下,韩淦昌继任北方联盟陆海空军总司令兼代理省长,主政一方。

大权在握的韩淦昌深知,如果没有“玉帅”冯圣良和他手下几万铁军将士们的支持,自已这个陆海空军总司令兼代理省长的位子无论如何是坐不稳的,大权迟早旁落。

于是,任命书下达后的第三天,韩淦昌便从省城赶回大名府,又拉上刘春霖,专门来见冯圣良,以叙旧之名邀请他俩参加自已的就职典礼。

其实冯圣良早就注意到了这两辆黑色轿车,见是韩淦昌和刘春霖,便将手中的汤勺递给旁边的僧人,解下围裙,朝二人走过来。

“韩大帅,恭喜恭喜呀!”冯圣良双手抱拳,冲韩淦昌道喜。

韩淦昌连忙一边抱拳还礼,一边忙不迭道:“哎呀,玉帅,你我兄弟之间还客套啥呀,直接叫我韩淦昌就行,要不,叫声哥也可以嘛。”

“哈哈,那可不行,礼数必须周到。”

“言之有理,人家如今不光是大帅,还兼着本省省长,贵为一方诸侯,没点礼数可不成。”刘春霖微微颔首,笑着说道。

“哈哈哈,啥大帅、省长的,这年头,大帅遍地走、将军多如狗。我这点本事您二位可是知根知底的哟。”

三人沿着皇城大道并肩而行,一路上说说笑笑,竟唤起不少儿时的美好记忆。

两辆黑色轿车缓缓跟在后面,随时听候差遣。

“听说韩大帅最近又开始读书练字了,想做个儒帅吗?”

“惭愧、惭愧,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顾不上,现在不打仗了,肚子里没点货还真他娘的不行。”韩淦昌拍拍肚子,回答冯圣良道。

“那是自然,现如今你身兼数职,主政一方,肚子里若没有点儿墨水,怕是难以服众啊!”刘春霖手捻胡须,附和道。

“哎呀,要说读书写字,你这个状元若说第二,没几个敢说第一。我准备邀请您出任教育厅长,做我的参事如何?”

刘春霖连连摆手,说:“不成、不成,大帅的心意刘某领了。我年事已高,早已不问官场之事,只想在家乡兴学办教育,让孩子们都能读上书。”

“依我看,韩大帅就别为难刘爷了,你身边文臣武将多如牛毛,还少了能帮你参事的人吗?”

“我的意思是说,有刘爷在咱身旁,那帮文人骚客们谁他娘的都不敢小瞧咱。”韩淦昌仍不死心。

“哪里,哪里,现在是民国的天下,我这个清朝的状元早就成古董啰。”

“韩大帅,您要是真想请教刘爷,就不要回省城办公了,不如将一切军政事务都挪到你的大帅府来,到时候有啥吩咐的,我俩也方便随叫随到。”

“就这么着,等过完年我就叫人着手去办。”

此时,天色阴暗,雪也下得渐渐大了起来。

韩淦昌心情大好,仰望天空,脱口吟出一首诗来:“什么东西天上飞,东一堆来西一堆。莫非玉皇盖金殿,筛石灰呀筛石灰。”

刘春霖和冯圣良先是一愣,继而捧腹大笑。

“哈哈,状元郎,本帅这首《咏雪》如何?”韩淦昌也大笑起来。

刘春霖略加思索,说道:“大帅这无与伦比的想象力,恐怕古今也无几人能及。把大雪比喻成玉皇大帝家盖房时,抖落到人间的石灰。想必玉皇大帝家房子也够大的,这得用多少吨石灰呀!”

“看来韩大帅的书读得大有长进呐。”冯圣良抚掌大笑。

“还有呢,”韩淦昌张口就来,“忽见天上一火镰,疑是玉皇要抽烟。如果玉皇不抽烟,为何又是一火镰?这首叫《咏闪电》,前几天又打雷又闪电的,我就想起来这首。”

“如此看来,大帅一定跟玉皇大帝交情匪浅啊!要不然,如何知道他老人家又盖房又抽烟的?”刘春霖忍俊不禁。

“还有啥锦上添花的都抖落出来呗,趁刘爷这会儿有空,给您点评点评。”冯圣良对着手长哈了一口气,催促道。

韩淦昌认真思索片刻,迎着扑面而来的风雪,吟诵道:“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数英雄兮韩淦昌,安得巨鲸兮吞扶桑。”

“这首引用刘邦的《大风歌》,气势恢宏,有英雄气概,意境也还不错,就是语言粗鄙,实在不敢恭维。”

“刘爷点评的在理,大帅离儒帅更近一步了,哈哈。”

“献丑啦!哈哈哈,等过完年把我写的那200首诗拿来,请刘爷指点指点,再整上一本诗集,就叫《淦昌诗抄》。叫那些整天给咱起外号的文人骚客瞧瞧,我韩淦昌也是个诗人将军。”

“指点嘛谈不上,不过,读了大帅的诗,的确能延年益寿啊!”刘春霖只知韩淦昌五毒俱全,没想到他却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人。

“说起大帅的外号,以前听闻过长腿将军、混世魔王、狗肉将军、五毒大将军,这一回又加上个诗人将军,足见韩大帅文武双全,冯某佩服得很呐!”冯圣良呵呵一乐,说道,“后来听说你又给自已取了个三不知将军的外号,可有此事?”

“哈哈哈,确有此事,当不得真呐!”韩淦昌摆摆手。

“愿闻其详。”刘春霖紧跟着说道。

“韩某戎马一生,一不知兵有多少,二不知钱有多少,三不知姨太太有多少。哈哈,二位莫要笑话本帅哟。”

说完,韩淦昌朝身后的两辆轿车招了招手。

“有此三不知,韩帅非凡人也。”刘春霖强忍着笑。

“唔,不知兵,不知钱,不知女人,此三不知非韩帅不能也,冯某岂止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简直是全体投地啊!”

“哈哈哈,二位莫要笑话本帅呐。我看今儿这玉皇大帝一直在筛石灰,扫兴得很,咱们改日再聊。”

“哈哈,韩帅真性情中人,”冯圣良撩起大拇指,“七日内,冯某定当奉送一份大礼,恭贺韩帅荣升联盟总司令兼省长。”

“哎呀,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嘛,咱们兄弟几个谁跟谁呀!只要就职典礼那天你俩能来就成。走了!”

谈笑间,两辆黑色轿车已悄悄行至跟前停下。

韩淦昌拍了拍身上的雪花,一头钻进车内,扬长而去。

雪仍在下。

“玉帅”冯圣良同刘春霖对视一笑,各自踏雪而归。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玉帅”冯圣良高亢激昂的声音传来,在风雪中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