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铁军第三方面军七旅七团一营大刀队,将盘踞沙河镇多年的土匪杀得哭爹喊娘,尸横遍野的时候,孙振先的两个心腹,带着三名手下,急匆匆赶到关押刘春霖的山洞,欲抢在他们被营救之前,先下手为强,将其全家杀害。

手持“独一撅”自造手枪和大刀的五名土匪,冲到洞口的时候,遭到几名男丁的顽强抵抗。

他们手拿棍棒、石块,拼命阻拦着,宁死也不让土匪进入山洞。

一名土匪举起手中的“独一撅”正要扣动扳机,“嗖”的一声,从洞中飞出一块石头,正中其面门,应声倒地。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从洞中一跃而出,使出一招空手夺白刃,从一名土匪手中抢过大刀,手起刀落,将其反杀。

剩下三名土匪呆若木鸡,转身刚要跑,被前来营救刘春霖的铁军一营大刀队士兵砍翻在地。

“对不住啊,叔,当您的面杀人了。”

长发披肩的苏雅馨将手中的大刀扔到地上,挽起长发,红着脸朝刘春霖说道。

满脸惊诧的刘春霖难以置信,这个外表柔柔弱弱的女孩,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女侠。

“雅馨,你好帅呀!”何冰娇紧紧搂住苏雅馨,激动不已,“同窗三年,我都不知道你还会武功。”

“苏姑娘,你又一次救了我们全家,请再受我一拜。”

刘春霖双手抱拳,朝苏雅馨深深鞠躬。

“叔,万万不可呀!”苏雅馨连连摆手。

“雅馨妹妹,你救了我们全家,大恩大德我们定会铭记在心。”何雪媛也上前紧紧搂住了苏雅馨。

“苏姑娘,好样的。”几个男丁纷纷竖起大拇指。

众人收拾妥当,在大刀队士兵的护卫下,走出山洞。

“刘爷,受惊了。”

“玉帅”冯圣良双手抱拳,愧疚之情溢于言表。

“惭愧,惭愧,是老夫连累了玉帅。”刘春霖抱拳还礼。

“哪里话,都怪冯某考虑不周。本应前往北平专程迎接刘爷,怎奈战事吃紧,给耽误了,该死!该死!”

“冯叔叔好。”

“刚刚我们可都看见了,冯叔威风得很呐!”

何雪媛、何冰娇姐妹俩一左一右,从刘春霖身后闪出,何冰娇还抬起右掌,朝左下方作势下劈。

“呵呵,是雪媛和冰娇吧!”冯圣良将姐妹俩搂进怀里,左看右看,无比疼爱,说道,“几年不见,俩闺女愈发俊俏了。还好,我们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冯某必定寝食难安,这下半辈子可就交代在这儿了。瞧瞧你们这幸福的一家人,真令人羡慕啊!”

“还不都是托您的福吗。”

“多谢冯叔。”

“哎,经此一劫,才体会出黄景仁‘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诗的精要,关键时刻还得靠这个。”刘春霖抬手指着士兵手中的大刀和枪支,感慨万千。

“刘爷,此言差矣。当年人称曹孟德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依我看,说的就是打仗靠我们,治国还是得靠刘爷您这样的文人贤臣呐!”

冯圣良指着正在装车的那几十箱古籍善本,继续说道:“可千万别小看您收藏的这些宝贝呀,关键时刻比我们这些刀呀,枪呀管用。”

“可不是嘛,有人还为了那些书跳河呢,连命都可以不要。”何雪媛打趣道。

“你说的是冰娇吧?”冯圣良转向何冰娇,竖起大拇指,“我都听说了,了不起啊!这些书可是你爹毕生的心血呀!冯叔佩服你,真乃女中豪杰。”

“冯叔抬爱,愧不敢当,”何冰娇双手抱拳,冲冯圣良作揖回礼,又一把拉过苏雅馨,说,“这位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

“玉帅好。”苏雅馨莞尔一笑。

“她跟我是同窗好友,我都不知道她会武功。您是没看见,刚才在那边,要不是她手刃两个土匪,我们全家都要遭殃。”

“苏姑娘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刘春霖随声附和,由衷地感激。

“你叫什么名字?”冯圣良顿生好感。

“苏雅馨。”

“你会武功?跟谁学的?”

“我哥。”

“你哥?你哥是哪位高人呢?”

“我哥叫苏幕遮,在你手下当兵。”

“苏幕遮是你哥?”冯圣良异常震惊,“你是汉臣的女儿…小雅馨?”

苏雅馨连连点头,说:“我是苏汉臣的女儿苏雅馨。”

“哎呀,没想到,真没想到啊!”冯圣良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儿,啧啧称奇,“有十几年了吧?你要不说,我还真就认不出来。”

“13年。”苏雅馨回答道。

“对对对,13年,那个时候你才6岁,”冯圣良转向刘春霖,指着苏雅馨,说,“我跟他爹苏汉臣是结拜兄弟,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才6岁。”

“还记不记得你的那句名言?”冯圣良笑着问苏雅馨。

“记得。”苏雅馨脸一红。

“说出来嘛,没关系的,大声说。”

“大将军尿床了。”苏雅馨低下头,轻轻说道。

“哈哈哈,对头,就是这句话。”冯圣良开心地大笑起来,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13年前的那个冬天。

当年,“玉帅”冯圣良与苏汉臣义结金兰,冯圣良年长三岁为兄,苏汉臣称弟。

两兄弟联手创建了铁军,南征北战,所向披靡。

那年冬天,军队驻扎在苏汉臣的老家休整,冯圣良便带着礼物去看望苏汉臣的妻儿老小。

一家人其乐融融,相谈甚欢。

晚间,因喝醉了酒,冯圣良就留在苏汉臣家过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冯圣良明显感觉不适,赶紧掀起被子一看,自已的下身湿漉漉一片,裤子和床单全湿透了。

“嘻嘻嘻,大将军尿床了。”6岁的苏雅馨手拿雪团,站在床边一直在笑,原来是她把一个个雪团塞进了冯圣良的被子里。

看见冯圣良醒了,苏雅馨转身跑了出去,一边跑着,一边还不停地喊:“大将军尿床了!大将军尿床了!”

闻声赶来的苏汉臣夫妇得知真相,哭笑不得。赶紧找来几件干净的衣服替冯圣良换上。

苏汉臣的妻子郑明玉揪着苏雅馨的耳朵,让她过来给冯圣良道歉,被冯圣良制止住。

“不必了,这孩子有个性,我喜欢。”

临走时,冯圣良专门叮嘱苏汉臣的妻子,一定要让兄妹俩好好念书,还特意用手在小雅馨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

三个月后,苏汉臣带着一名副官和一名卫兵前往省城,将社会各界为支持铁军而募集到的十万大洋善款领回。

当一行三人返回时,在离铁军大本营还有12公里的集镇黄谷畈,遇到了不测。

苏汉臣被刺杀,随行的副官和卫兵以及十万大洋不知所踪,他们乘坐的军用吉普车也被烧毁。

事发后,冯圣良下令铁军全体出动,将黄谷畈方圆上百里翻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唯一的线索,就是苏汉臣脖子上留下的一处梅花形的伤口,经多方查证,此伤口为江湖暗器梅花钉所刺,一击致命。

只是这梅花钉早已在江湖上绝迹多年,无从查起。

跟随苏汉臣的副官和卫兵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十万大洋善款也凭空消失。

冯圣良又专门派人去他们的老家寻找,两家人也没有他们的任何音讯,都以为他俩早就在战场上战死了。

副官名叫李珅,那名卫兵叫胡长柏。

苏汉臣被刺身亡后,在冯圣良的资助下,郑明玉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到省城娘家,为的就是让兄妹俩好好读书。

半年后,郑明玉积劳成疾,不幸去世。

当时,冯圣良正忙于扩军备战,无暇抽身。舅舅郑抱真就将兄妹俩带在身边,一起去了南方。

多年后,直到身怀绝技的苏幕遮前来投军,蓦然回首,冯圣良才意识到兄妹俩早已长大成人。

往事历历在目,令人唏嘘。

铁军第三方面军七旅七团一营营长苏幕遮被冯圣良叫到身边的时候,身上的血渍仍未干透。

在阳光的照射下,被大雨淋湿的军装不时散发出丝丝缕缕的水汽,愈发衬托出军人的英武。

“哥。”苏雅馨第一个扑上前去。

“雅馨。”久别重逢的兄妹俩相拥而泣。

“刘爷,这位就是苏汉臣的儿子苏幕遮,也是我们铁军大刀队队长。想必刘爷刚刚也见识过了他的身手。”

望着苏汉臣遗留下的一双优秀儿女,冯圣良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激动,连忙向刘春霖介绍道。

“阿遮,赶紧过来,见见刘爷。”

冯圣良又扭转头,招呼苏幕遮近身前来。

“刘爷吉祥。”苏幕遮恭恭敬敬朝刘春霖敬了个军礼。

“唔,好好好,苏幕遮…”历经宦海,识人无数的刘春霖,对眼前这个外表俊朗,略显腼腆,眉宇间透着一股凛然正气的年轻军官倍生好感。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听到苏幕遮的名字,状元刘春霖不由想起范仲淹的《苏幕遮·碧云天》这首词,手捻胡须,脱口而出。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何冰娇见父亲诗兴大发,便紧跟着将这首词的下阕大声诵读出来。

“好。”众人齐声叫好。

“献丑了。”刘春霖微微颔首,抱拳作揖。

“适才老夫听见苏幕遮这三个字,不由就想起了范仲淹的这首词。这是一首描写羁旅乡愁的词,着重写景,重在抒情。借景抒情,情景交融。苏幕遮,苏雅馨,单从名字来看,足见你们的父母不仅自身修为甚高,而且对你二人也寄予了厚望。难得你兄妹俩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身手,却又深藏不露,襟怀坦荡,刘某佩服。”

“刘爷过奖了。”苏幕遮竟有些难为情。

“你不用客套,我爹可从不轻易夸人的,”何冰娇大大方方朝苏幕遮伸出右手去,说,“不过,你值得夸。”

“哥,这是刘叔的小女儿,何冰娇,我的同窗好友。”

苏雅馨挽住何冰娇的胳膊,将她推到哥哥苏幕遮跟前。

四目相对,何冰娇想起适才苏幕遮挥舞大刀,奋勇杀敌的情景,恍若隔世。

苏幕遮也赶忙伸出右手,握住了何冰娇的手。

刹那间,苏幕遮仿佛触电一般,浑身一激灵。对方眉宇间散发着一种迷人的魅力,如梦似幻,却又似曾相识,就如同秋日的暖阳,既让人感到舒适又让人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