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冯云感到身心疲惫,本想要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但一想起自已平白无故遭受拘押、毒打,心里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如果像陈志刚这样的人依然当道,不知要有多少外地姑娘误入歧途,至死也逃脱不了受凌辱的命运。不如借姓翟的把柄把握在自已手里的机会,解除陈志刚的权力,不再依仗权势横行霸道,为非作歹。想定了,给罗七夫妇和马札夫妇四人道:

“我们与何明弟兄来此,是来消遣半个月时光的,不想碰见了这乱七八糟的窝囊事,何明家去不得了,在你们这里又麻烦了几天,我决定将陈志刚赔偿的医疗费五百元送给你们,弥补生活住宿费用。”

罗七不假思索地道:“讲哪里话?自在此地安家以来,我一直在寻找你们的下落,写信回家去问,家里也不知道你们的信息,心里正焦急,你们却来了,这不是你我弟兄的缘分吗?今天到了我家,我还感到蓬荜生辉,怎能说是麻烦?多几双筷子的事,不必在意。医疗费是你们治病的钱,一会我带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冯云拒绝道:“只是点皮外伤,自已整点草药吃吃擦擦就好了。罗七,陈志刚是地地道道的地头蛇,控制着本镇的治安,他一手遮天,尽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此人不下台,不知要有多少外地被骗来的姑娘惨遭凌辱,凄惨度过一生。所以我想借翟书记的手整治修理修理他。”

罗七、马札点点头,表示愿意全力配合冯云的想法。

翟书记气闷不休,没想到大江大河都过来了,偏偏要在这小小河沟里翻船。他对翩翩而来的女秘书道:“都怪你这个苏妲已,那门要是关好了,会有今天的狼狈吗?”

“事情竟然发生了,怨天怨地都没用。当下之计,就是想方设法把那几个贵州人赶走,以免夜长梦多。”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件事知道的达八人之多,想做命案吗?我才不会往枪眼上撞。我也想过让派出所以检查暂住证为由把冯云冯忠罚款赶走,但是那红珍红妮是地方人,他们会善罢甘休不会?所以不要生多事。”

“那该怎么办啊?”

“眼下之计就是不能得罪八人中的任何一个,满足他们提出的要求,时间长了,贵州人走了,我调走了,事情就会淡淡抹去。”

翟书记说完,打电话给陈志刚,告诉他,凡是买来的外地媳妇家都要善待,不要惹是生非,造成不良的影响。陈志刚口里答应,心中的怨气更加强烈,他不把医疗费加倍搞回来,他就不姓陈!

陈志刚开始暗中策划报复行动。他找来几个平日里跟着他混的小弟,密谋一番后,决定先从罗七夫妇下手。他们趁着夜色,偷偷潜入罗七家的菜地,把即将成熟的蔬菜全部踩烂。第二天罗七发现后,气得浑身发抖,但他明白这肯定是陈志刚一伙人的报复手段。

时综治办管辖权力很广,抓赌,盘查过往人员,帮助计划生育打砸抢违法家庭,水电管理等他们无一不涉及。陈志刚想,罗七家不是开旅社吗?没有了水电,你还做什么生意?找来水电管理人员吩咐,必须停止对罗七旅社供应,借口是翻修。

没有了水电,来往顾客不再到罗七家住宿,收入明显降低。罗七和冯云等人商量,扳倒陈志刚的行动可以开始了。

罗七来到镇政府翟书记办公室,女秘书殷勤地告诉他,书记上县里开会了,大概七八天才回来,罗七对女秘书道:“请打电话告诉书记,陈志刚不但没有收敛他的行为,反而变本加厉的更坏了,派人踩蔬菜,断水电,简直不能再忍受了。”女秘书满口答应,说一定照办。

冯云问了情况,认为等翟书记回来,自已和何明弟兄的假期快要结束,想惩治陈志刚的希望丢给罗七和马札,自已于心何忍?翟书记迟不开会晚不开会,为什么偏偏这个时节就开会去了呢?

冯云越想越不对头,吩咐罗七乔装打扮一下,再去书记办公室打探女秘书说的是否真实,罗七会意,马上着手准备。

罗七穿了一件破外套,戴了一个烂斗笠,脸上抹了一点灶灰,看起来像个朴实的老农民,这把红珍逗乐了,道“你别说,看起来还真像个七老八十的。”

罗七往政府大楼走去,快接近时,看见陈志刚在一楼正在和谁打电话,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罗七蹑手蹑脚过去,想给陈志刚一个袭击,打他个哭爹喊娘。

陈志刚认不出罗七,以为是个老农民,也就没有在意,继续打自已的电话。罗七隐隐约约听得,和陈志刚打电话的口音就是翟书记,道:“你不要给罗七旅社制造麻烦,惹出是非来,你连做联防队员的资格都没有了。”

听到这话,罗七取消了袭击陈志刚的打算,回到旅社,把听到的告诉了冯云。

冯云想了一下,问能不能找一架照相机。罗七问拿照相机干什么?冯云道:“陈志刚搞打击报复,只要他干出一件劣迹的事,就悄悄把真相拍下来,洗成照片,待翟书记开会回来,拿给他看,他若处罚了陈志刚,万事皆休;若依然听之任之,装疲塌眼,就拿他的内衣裤上县,举报他。”

“好主意!”罗七赞道。

红珍走过来,道:“我表妹有一架傻瓜照相机,不知道行不行?行的话,我借来。”

冯云道:“管他什么相机,能拍照就行。”

“可我们几个没有谁玩过那洋机器啊!”

“我会。”红妮道。

“好,我们有了照相机,还要去找李铁拐做一件事。”

“找李铁拐?他丢了媳妇丢了钱,有气没处发,去找他,岂不是自找麻烦?”

“能让陈志刚再做坏事的只有他了,我看罗七装扮有些真,可以麻痹他。去他家煽风点火,激他去找他姐,说帮助郑培秀逃跑的实际上是罗七和马札,引他来旅社找茬,然后红妮躲在暗处,把陈志刚打人的事拍下来,我看他着不着。”

“对,就这么办。”大家异口同声地道。

红妮借来了照相机,冯云叫他去地里拍陈志刚踩坏了的蔬菜,回来又拍旅社断水断电的真实情形,红妮一一照做了。

罗七听了冯云的安排,打扮的比去政府大楼时还要像老头。只见他低着头,弯着腰,步态蹒跚,来到李铁拐那闷臭的房门前,用本地音讨口水喝。

李铁拐不耐烦地道:“喝水还是喝尿,水缸里有,自已舀。”

“老弟,火气这么大,为何啊?”罗七将斗笠压低,遮住眼眉,学着苍老的调子,道。

“哎,花了五千五,买了一个媳妇,闻都没有闻到气味,就跑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呕,你就是街坊上传说娶贵州人做媳妇的李……大哥?听说那姑娘逃跑是哪个哪个……谁帮她逃走的?”罗七故作惊讶地道。

李铁拐气愤填膺,咬牙切齿,反问道:“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就知道?”

“说的人多了,我就相信了。你家姐夫在本镇有钱有势,为什么不去求他帮忙查清楚是谁帮她逃走,好去向他追讨那五千五百块钱呢?”罗七见李铁拐上心了,喝了一口水,假装要离开。

李铁拐一把拉住罗七,追问道:“话要说清楚,你说到底是谁?”

“不敢说,说了你也不相信。”

“你说,我相信。”

罗七嘴巴伸进李铁拐的耳朵,轻声道:“红家旅社。”然后干咳了两声,摇摇晃晃地走了。

李铁拐突然想到那红家旅社去年入赘了两个女婿,都是贵州人,贵州人帮贵州人在情理之中,好,我就去请求姐夫帮忙,索回我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

罗七赶先回到旅社,叫红妮准备好,只要陈志刚带人闯进家来就开始拍摄。

李铁拐厚着脸皮来到陈志刚家,告诉姐姐和姐夫,帮媳妇逃走的是红家旅社的两个女婿,可以向他们索回礼金。

陈志刚正愁着找不到借口向罗七家发难,经舅子一撺掇,翟书记的话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打电话通知手下那十几个心腹联防,马上去红家旅社,讨回公道。

陈志刚一行人气势汹汹闯进红家旅社,点名要罗七和马札出来,还舅子娶媳妇的钱。

“凭什么要我俩姨姥还钱?”罗七感觉好笑,鄙夷地看着陈志刚,回道。

“我舅子的媳妇是贵州人,你俩也是贵州人,不是你们帮他逃脱还有谁?那天你带了两个人去王庄,怎么用了八九个小时才回来?”

“呵,陈主任,你的逻辑真精彩,是贵州人就得帮助贵州人吗?既然你一口咬定是我帮的忙,那就是我帮的,你要怎样?”罗七用激将法说道。

陈志刚大怒,骂道:“老子忍你这条私儿已经多时了,今天要是不还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子不吃,也不兜,你要怎的?”罗七进一步激道。

陈志刚忍无可忍,挥拳打向罗七。这一幕,红妮已经拍在了相机里。

罗七闪身,避开了陈志刚的拳头。陈志刚右脚忽然朝罗七胸口踢去,罗七伸手捏住陈志刚的脚踝,往前一拉,陈志刚摔了一个狗吃屎。联防队员见主任被打了,抽出电棍,将罗七团团围住。

突然,冯云、冯忠、何明、何亮、马札、红珍、红珍父母推门而出,喝住了联防队员的举动。

冯云朝着陈志刚喊了一声:“陈主任,我也是贵州人,那郑培秀是我连夜救走的,李铁拐头上那铲也是我拍的。”

李铁拐听了,勃然大怒,一瘸一拐冲上前,要和冯云拼命,冯忠眼疾手快,一耳光打得他转了两个圈。

联防队员又要动手,冯云大喝道:“国家有法律高高在上,买卖人口是犯法的,你李铁拐年龄大人家二十多岁,可以做她父亲,要人家做你媳妇,你不屙泡尿照照自已。我救她是因为她是我同学的妹子,同学的妹子就是我的妹子,我不救,谁救?”

李铁拐面红耳赤,低下了头。

只听冯云又道:

“你的钱是被拐人犯范起朋骗走的,你不去找他要,却来胡乱咬人,谁会买你的赃?至于陈志刚主任,身为国家干部,知法犯法,包庇犯罪,已经触犯了法律,自有公安机关找上门来。翟书记三番五次告诫你的话,相信你没有忘记吧?”

陈志刚哑口无言,想再耍地头蛇蛮不讲理一回,但一想到“监狱”二字,不由得两脚颤抖起来。自已先拔脚走出门,李铁拐及联防队员仓惶跟着出去。

冯云、罗七发出会心一笑,喊出红妮,问拍了几张?红妮骄傲地答:“至少二十张。”

“好,马上拿去洗出来,挑选陈志刚无理在前的,等姓翟的回来,交给他处理。”

回船的时间只有一天了,冯云心中焦躁,翟书记再不回来,他就要上县城直接找他,正在烦心的时候,红珍气喘吁吁过来,告诉冯云,政府大楼那里停着翟书记的轿车,翟书记可能回来了。

冯云喊上罗七,揣了红妮拍的照片,来到了书记办公室。翟书记笑脸相迎,女秘书泡茶,端到冯云、罗七面前,道:“二位,请用茶。”

冯云掏出照片,递给翟书记,道:“请书记过目。”

“陈志刚嚣张跋扈,目无法纪,仗着综治办主任这个噱头,组织联防队员肆意践踏他人财产,捆绑、殴打看不顺眼的群众,给受害人带来了肉体上和精神上的伤害。今天,我们向书记举报他的恶行,请书记为我们受害人做主。”罗七道。

“好你这个害民的陈志刚,我屡次三番要他收敛昔日耀武扬威、横行霸道的作风,他竟然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这次定饶不了了。二位,暂且回去,容我召开紧急会议,征求意见,罢免陈志刚的职务。”翟书记道。

“翟书记,陈志刚的罪行不止只是罢免职务这样简单,你看着办吧。”冯云丢下一句话,和罗七回到旅社。

翟书记碍于自已的把柄被人拿捏死死的,通知镇长、副镇长、镇人大主席等开了一个紧急会议。翟书记拿出陈志刚种种恶行的照片,传给大家看,道:“害群之马,人人得而诛之,我绝对罢免他综治办主任职务,由镇纪委查办他的罪恶行径。”

待大家散去,翟书记招陈志刚进密室,骂道:“不听我的话,今天你是咎由自取。我有把柄在他们手里,无可奈何了。综治办主任你是干不成了,本来想让派出所介入,让你去过几年铁窗生活,看在你对我孝敬的面子上,保留你的工作,回去找个地方避避风头,过一段时间,你再复出。如何?”

陈志刚感激涕零,眼角挂着泪珠,道:“一切照办,再也不敢悖逆书记教诲。”

陈志刚倒了,冯云三人也该回船去。罗七夫妇,马札夫妇,红珍父母都来送行。冯云和罗七、马札相拥而泣。冯云道:“你们有了旅社的事做,我会告诉汪荣,他一定感到很欣慰,好好干,家乡见!”

罗七道:“旅社生意根本就不好,你也是亲眼目睹的。眼看负担越来越重,我和红珍打算处理后事后,也要去无锡找事做。冯哥,慢走!”

冯云叫何明弟兄去安顿好老母,然后乘车,返回沙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