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云一行人来到罗七旅社,红珍、红妮姐妹背着各自的襁褓,赶紧做菜饭招待。冯云迟疑地望着姐妹二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罗七抿嘴一笑:“你们还不知道呢,这是你们家的弟媳妇。”把红家入赘的事说了。冯云听了,伸出大拇指,赞道:“真是天赐良缘啊!”马札也附和大笑。
冯云把与何明何亮相遇的事也说了,告诉罗七,过去的事情让它过去,不必放在心上。罗七大方地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也!”何明何亮连忙对在砖厂的行为表示道歉。
不一会,饭菜摆在了餐桌上,红珍拿出酒,红妮分了筷,冯云递给郑培秀一大碗饭,劝道:
“妹子,我和你哥是小学同学,还记得去你家,你削苹果给我吃的事吗?”
郑培秀苦笑道:“你一进李铁拐家,我马上就感觉这人好生面熟,想喊你,你的口音又让我不敢相认。”冯云微笑着听着。
很快,郑培秀吃饱了,精力也恢复了不少,她站起来对着冯云等人,“噗通”一声,跪在尘埃,含泪道:“今天不是机缘巧合遇着哥哥,我恐怕也不在人世了。”
冯云赶忙扶起郑培秀,道:“你这样就见外了。这种事,谁遇见谁都会帮忙,不要说你是老乡,又是我同学的妹子,帮你是应该的。”
冯云叫红珍安排郑培秀早睡,说不定明天李铁拐会追上来,希望尽量在凌晨之前送她离开。红珍答应了,保证按时做好早餐,不让坏人有机可乘。
冯云、冯忠、罗七、马札、何明、何亮商讨李铁拐及家人追上后的应对方法,何明说,镇政府综治办主任陈志刚是李铁拐的姐夫,要走就要避开陈志刚和综治办人员。他们虽然没有手枪,但穿着警服,也有电棍之类的,比真正的警察还要霸道。
冯云听了何明的阐述,感觉问题很棘手了。郑培秀一定要及早送走,否则夜长梦多,大劫难逃。
但问题来了,假如李铁拐控制了本县所有通往外界的车站,郑培秀又如何逃离灾难呢?
冯云思索了片刻,眼睛望着罗七,道:
“这件事情只有罗七帮上忙了。”
罗七义不容辞地道:“就是拼了命,也要把郑妹妹送走,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干的?”
“你不是有一辆新三轮车吗?”冯云问。
“有啊,就是接你们的那辆。”
“时速怎样?”
“每小时能跑八十千米,比公共汽车还要快。”
“好,明天凌晨四点,你和冯忠带她走,一定要避开车站,专门走农村路,只要出了本县,郑培秀就安全了。”
“还有,我肯定郑培秀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我想帮人帮到底,我身上带了五百块钱,我给她四百,你们要是手中宽裕,拿点出来接济她回到贵州去,她是不会忘掉你们大恩大德的。”
“我拿三百。”何亮第一个站了出来。
“我拿两百。”
“我也拿两百。”
…… ……
最后共有一千元,马札喊红妮过来,把钱递给她,让她进里屋交给郑培秀。
商量妥当后,罗七安排大家进旅社房间上床睡觉。
李铁拐追不上郑培秀等人,心里很毛躁,求村长派人连夜去各车站蹲守,只要发现郑培秀的踪影,马上抓回来,另外,也不要放了冯云、何亮弟兄,他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李铁拐还不放心,待追赶的人走后,他雇了一匹马,直往姐夫陈志刚家,要求姐夫派人追赶郑培秀。
陈志刚摸了摸光头,大怒:
“来我镇做媳妇的还没有一个人能逃走的,逮住后要狠狠往死里揍,让她终身难忘,再也不会产生逃走的念头!”
说完,从怀里摸出大哥大,命令各队员,大凡镇子所有路口,必须有人蹲守,严查外地人,如果谁放走了一个,一年的奖金休拿走半分。安排妥当,留李铁拐在家住宿。
鸡刚鸣一遍,冯云叫大家起床,喊罗七去通知红珍,抓紧烧火做饭给郑培秀吃,吃后就出发。
冯云从窗户往外看,有穿制服的在路口晃动。何明告诉冯云,这几人就是综治办的,出门肯定有困难。冯云紧皱眉头,有些焦头烂额了。
等郑培秀吃饱饭,冯云喊马札拿出一套衣服来,他要让郑培秀女扮男装,蒙混过关;又喊红珍拿出剪刀,唰唰几下,把郑培秀的头发剪短,然后拍着罗七的肩头,道:“兄弟,这次就看你的戏了。”罗七笑道:“放心!”
罗七发动马达,三轮车轰鸣着开出旅社大门,朝着马路疾驰而去。
“站住!”四联防队员看见三轮车开过来,站在马路中间把车逼停。
“什么事啊?”罗七问。
联防队员打量着罗七,认得他是本镇去年上门招亲的,然后看了看车上的郑培秀和冯忠,见是陌生人,马上警惕起来,问:“你们两个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俩是做生意的,昨晚在罗老板家旅社住,因为有人约谈事情,要赶忙前去,只得请罗老板送一趟。”冯忠用本地话答道。
罗七下了三轮车,掏出一包黄鹤楼香烟,扯出四只来,向联防队员各发了一只,说道:“这两个是王庄人,经常照顾我的生意,没有什么问题的。”
联防队员见车上没有女人,对罗七道:“好,快去快回喽,这段时间查人紧,不要找不必要的麻烦呕!”罗七答:“好的!”
天发白了,陈志刚和李铁拐出门问联防队员,发现有外地女人出镇没有?联防队员说没有,只有旅社招请来的罗老板开三轮车带着两个年轻男人去王庄了。陈志刚道:“好好盘查。”“好的!”
送走了郑培秀,冯云如释重负,因为昨晚担心过度,身心俱疲,想睡觉弥补一下。吩咐何明弟兄:“不要乱出门,以免李铁拐等人看着你们,他们百分之百怀疑郑培秀逃走与你兄弟和我们有关,所以不要找不必要的麻烦。”何明弟兄低头答应了,只在旅社里玩耍,连旅社大门边也不去。
闹腾到中午,还是没有郑培秀的半点音讯,李铁拐急得直跺脚,陈志刚不好拿他生气,只对联防队员日天抄祖宗乱骂。
正在心烦意乱,村长派人来告诉李铁拐,范起朋趁混乱卷款逃跑了,李铁拐听了气得胸闷气阻,一口痰上来,喉咙里咕咕咕叫几声,好久才舒缓气顺。他省吃俭用,积攒半生的成绩就这样被一个人贩子给整泡汤了,不由得蹲在地上大声哭喊起来。
陈志刚老婆闻讯,责骂老公无能,连自已亲弟弟这点破事都保护不了,还当什么综治办主任?正在互相埋怨时,一名联防队员告诉陈志刚,罗七开三轮车去王庄至今未归。
陈志刚顿生疑惑,王庄离这二三十公里,怎么半天过去,没有回来呢?联想罗七也是贵州人,莫非是他搞的鬼?越想越觉得此事与罗七脱不了干系,马上带着李铁拐、十几名联防队员,气势汹汹来到旅社,要问过水落石出。
陈志刚要求马札、红珍喊出所有的顾客,借名协助公安破案,必须核对身份。冯云一露面,李铁拐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兔崽子,不交出我媳妇,你休走出天长县。姐夫郑培秀就是此人拐跑的。还有这何家兄弟,就是他们的帮凶。”
陈志刚将烟蒂狠狠砸在地上,抽出电棍在冯云脸上晃了晃,道:“我们这里经济还不发达,光棍多如牛毛,为了娶上一个媳妇,许多人要拿出半生积蓄,才能圆传宗接代的梦。我舅子钱拿了,人也到家了,马上就要成亲,被你这小子撤了戏,今天若不交出郑培秀,休怪我玩地头蛇。”
“还有你这两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兔子不吃窝边草。媳妇多了,人烟才稠密,你不但没有团结精神,反而连拢外人放跑了人,不打你,难平民愤。都抓走,带进联防办公室,仔细盘查,一定要找回郑培秀。”
“陈秃头,你凭什么抓我的顾客?他们犯法了吗?你一个综治办,有权力抓人?放开他们,否则我就去镇政府控告你的行为。”红珍红妮见状,愤愤不平,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斥责陈志刚。
陈志刚大怒,骂道:“你两个得脸不要脸,你罗七去哪啦?是不是送走了郑培秀?今天不说清楚,老子连你们两个都要抓!”
“你敢?”红珍背上的娃娃被惊吓的嗷嗷大哭,老父怒道:“陈秃头,你要是吓着我孙孙,老子和你没完。”
李铁拐不想把事惹宽,劝陈志刚道:“与这俩人无关,先去审这三个。”
红珍姐妹还要据理力争,联防队员推着冯云、何明、何亮去了综治办。陈志刚没完没了,出了旅社大门,还龇牙咧嘴喋喋不休。
综治办办公室内,十几名联防队员个个凶神恶煞,手背着,好似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子,要把小羔羊吞进肚内。
陈志刚道:“说,你们把人弄去哪里了?”
冯云鄙视一笑:“你们买媳妇,着了放飞鸽的套路,不去抓恶人,却找平白无故做戏,岂不是好笑?”
“什么放飞鸽?”陈志刚问。
“就是骗子媒人把一个女人假装卖给别人做媳妇,媒人拿了钱先走,然后女人想方设法逃走,这就叫放飞鸽。”冯云道。
陈志刚看看李铁拐,是不是这回事?李铁拐道:
“放屁,我媳妇本来在我家好好的,晚上就要和我恩爱,是你说什么要面子,原来你用缓兵之计,夜里却来把我打昏,放走了人。”
陈志刚向联防队员做了个眼色,拳脚雨点般落在了冯云、何明、何亮身上。眼见得个个嘴角流出了鲜血,联防队员才停止暴打。
陈志刚道:“早点供出郑培秀下落,早点免受皮肉之苦,如再不说,电棒子伺候。”
何明用身体挡在何亮面前,厉声道:
“玩什么地痞无赖?欺负人家外地人,算什么本事。山不转水转,我就不信你们能当联防一辈子,他日去外地做事,当心报应!”
“报应你娘的头。”陈志刚恼羞成怒,电棍击在何明身上,呲呲呲冒着青烟,何明顿时周身麻木,失去知觉。何亮大喊道:“不要欺负我哥哥,朝我来!”又一电棍点去,何亮昏厥在地。
冯云哈哈大笑,陈志刚怒道:“你笑个屁?”
“连乡里乡亲都不放过,你算哪路鸡熊?”
李铁拐夺过陈志刚手中的电棍猛然向冯云脑袋砸去,冯云本能闪过,电棍落空,掉在地上,呲呲打转。
联防队员一涌而上,把冯云按在地上,又是一顿拳脚。
眼看三人动弹不得,陈志刚怕闹出人命,自已吃不了兜着走,连忙制止了对三人的毒打,命令队员:“把犯人关进仓库去,只给水喝,饿几天,我看他们能撑多久?”
罗七绕开通往外地的车站,只选人烟稀少的马路跑,虽说速度不快,但无人纠缠过问,心里倒也踏实。
行了近五个小时,周围的砖瓦房渐渐多了,路上的行人服装比本县人的靓丽,罗七知道,他们已经走出天长,走出了陈志刚所能控制的范围。下车问了一个戴眼镜的长者,去南京的车站,眼镜说,往西十分钟去,有一个长途车站,你要去全国各地都可以坐车。
长途车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候车室排队等候自已的公共汽车,罗七和冯忠搜索周围,发现没有一个值得怀疑的人,给郑培秀买了票,送她上车,叮嘱她,到了南京,就可以乘火车到贵阳了,注意身上的钱和身份证,千万不要丢失。郑培秀眼里含泪,连连感谢救命恩人。
罗七、冯忠送走郑培秀,找地方吃了一个快餐,加满了油,风风火火往回赶。
回来时,由于不再担心有人跟踪,罗七挑选正规马路行驶,只三小时左右,到达了旅社。
红珍把冯云、何氏兄弟被陈志刚带走,一直没有下落的事告诉罗七,罗七道:“为今之计,只有去找镇书记,把事情原委给他讲清楚,求他放人。”红珍道:“也只有这样了,我就不信天下没有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