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珉讨厌做选择题，偏偏上天给了她两条路，一条通往童年，一条通向未来。
如果未来的道路是迷茫的，遥不可及的，她更想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去见见那时候的他、她、它，最重要的是还能发现蔚蓝的天空，夕阳的红晕。特别是那个靠在涂满“白漆”的梧桐树下，捧着画册和狗狗聊天的女孩。
红色汽车停在路边，秋萍摇下车窗朝她招手。
“妈妈，我和同学要去吃饭，可不可以...晚一点回去。”秦珉从小到大还没求过妈妈，一味的顺从让她有点生疏用“可不可以”这个词了。
零社交的她说过最多的话大概是“嗯”，“好的”和“对不起”之类的了吧。
秋萍一眼就认出了跟在女儿身后单手插兜的男生，两人保持了五六米的距离。“是上次送你生日礼物的小同学啊。”
“当然可以，但是妈妈告诉你一个惊喜...”秋萍贴近女儿的耳朵轻轻说道:“你的俞哥哥晚饭会来我们家吃哦。”
“真的？!”秦珉肉眼可见的开心，要不是路边有行人走过，她早就像只啃到萝卜的兔子一样蹦起来了。
“顾落俞今天刚从安市回来，还给你带了礼物，人家吃完晚饭要回去忙工作的事情，所以你自已做选择。”
啊！讨厌的选择题。
秦珉转头看了眼还处于云里雾里的男生，拉回视线喃喃道:“选择...”
她不可能拒绝顾落俞，曾在她生命中最开心的时光就是在他身边度过的。但她也不能拒绝肖弈，人家都跟她约好了。
秋萍瞥见不远处停在绿化带两侧的汽车被贴上罚单，赶紧督促道:“快上车吧，要不你明天再和同学吃饭也行。”
“好难选，我可以先去见俞哥哥，再回来和同学吃饭吗？”秦珉心想只要时间充裕，拿到顾落俞的礼物再回来赴约，这样的决定再好不过了，就怕妈妈不同意，便挽着她的胳膊撒娇。
她必须见顾落俞，那是属于她的小时光里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即使生日那天已经见过一面了。
“随你。”秋萍叹了口气，女儿总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变得很麻烦。
虽然今天在学校被老师批评上课睡觉了，但也没那么糟。
扑进顾落俞怀里的那刻，她感觉全身被治愈，一天的疲倦都消失了。
他今天会给我带什么礼物。
糖果？小熊？
晚上去公园散散步怎么样？
他在的话，反正是什么都行。
要不就说说话吧，专属于我的小时光。
“我明天要出国了。”灯光下，男人开口时声音是颤抖的。
这一句话像刀扎在她胸口，直逼得她喘不过气。
“跟我舅舅拼了个公司，你在学校要好好学习，交一些知心的朋友，以后考个好的大学知道吗？”顾落俞语气温和，说的话却像无情的冰雹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少吃点药，会伤身体，你妈妈说你上回又乱吃药了。”他轻轻安抚着一声不吭发愣的女孩，表面冷静的可怕，布满血丝的黑眸里却装满了不舍。
“嗯，我知道。”秦珉低着头默默听完他的交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本以为是愉快的一天，没想到是面对这样的场景。
离别。
本来每年能和顾落俞相处的日子越来越少，甚至那微不其乎的童年回忆也早该画上句号，是她苦苦在坚持才拖到现在。
刚考上高中的时候，她哭着求他要常来玩，他也从百忙之中选择抽出时间来看她，如今，这名儿时就留存在记忆里的哥哥，最后迫于生活，成了平凡朴素的打工人。
世间万物在变迁，逝去的光阴啊，像秋风吹落的枯叶，生命的最后一刻在风中跳了一段优美的舞蹈，落到地上，渐渐归于尘土。这便是它离开前的所有价值。
逝去的小时光确实挽留了她人生一部分快乐，但现在又要消失。
到底谁都没留下来等她。
一阵冰冷的风从窗外袭来，吹动她额头乱糟糟的刘海，吹得她如梦初醒。
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她差点忘了还要和肖弈赴约，人家还在餐厅等着呢。
她匆忙地翻出手机，置顶的消息是肖弈一小时前给她发的。
「我先去占位子，晚点都没位置坐了。」
「你来了吗，我先点了几道菜。」
「喜欢慕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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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特殊，我准备了一个超级大的惊喜给你，期不期待？」
顾落俞见秦珉皱着眉头不动筷子，立马说道:“心情不好吗？吃不下饭的话我们去外面吃，三中那里有家不错的餐厅。”他不希望自已来见秦珉的最后一天反而让这个女孩不开心了。
秦珉抬起头解释道:“不是的，我待会要和同学吃饭，我和他约好了。”
但顾落俞明天就要离开，她一定得格外珍惜现在和他相处的每一分钟。
她顿了一秒，想到肖弈每天都会陪她吃饭，便继续开口道:“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一个每天陪在她身边，陪她说话，陪她分享喜怒哀乐的人，不可能会像俞哥哥一样哪天突然消失的。
对吧？
大不了以后在吃。
“晚上七点了，你同学差不多该回学校了吧。”顾落俞注视着女孩脸上的表情变化，从平静到焦急，再到犹豫，可见对她来说是件比较重要的事 ，于是又开口道:“你要赴约的话，我现在送你过去。”
傍晚的风很凉，他放下筷子，起身为女孩披上外套。
“不用啦...”
秦珉心想要不明天再和肖弈吃饭，最后一天和俞哥哥多待一会。
一会会就好。
应该不会有事的。
她输入几个字回复一个小时前肖弈发的消息。
「不好意思我有事不能来了，明天再说吧。」
明天再说吧。
把一切丢给明天，她只想享受今天的快乐。
餐厅内，少年捧着手机发呆。
可，为什么不能是现在呢。
手机对面，冰冷的文字...
「我等好久了。」
「你答应我你会来的。」
「无语，凭什么我们的约定可以随便食言?」
肖弈一连串发了好几条消息，但是发送完又开始后悔自已一时冲动。
可能秦珉有比他们约定更重要的事情，才拒绝的。
对。
他抱着头沉默一秒，不断的找理由安慰自已，还是选择撤回自已发的消息，将手机放置一边，顺手倒掉了摆在桌角还未挪动过的巧克力慕斯。
给她点的。
可现在，她失言了。
服务员和客人的交谈声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像置身山谷之中，回声在耳边回荡。
他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煎熬。
肖弈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透过玻璃窗一眼望到学校，他看清了门卫处拿着保温杯坚守岗位的保安，黑夜包裹下亮着灯的教学楼，三两成群朝教室方向跑的学生。
拉回视线，唯独没看清面前的空位坐了谁。
那里出现的，本该是一个值得他去付出一切的女孩。
隐隐之中，餐厅入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像云朵软绵绵的，略过嘈杂的人声，直直溜进他耳朵里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