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会是朋友，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秦珉昨晚失眠了，直到凌晨四点才入睡。
她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已陪着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去了车站。
天空下着雪，她穿着厚厚的棉袄，脖子上戴的是转学时戴的红围巾，紧紧抓着男生的手任由他领着走。
火车站内人挤人，她发现每个人戴着一张黑色的面具，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男生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
雪风刮的很大，一不小心，她在人群中松了手，像个被泥石流推走的小石子，越滚越远，她离男生的距离也越来越远，无论她怎么去大声呼喊，对方都没有回应。
上天仿佛听见她的呼喊，非但没有帮助她，还让雪下的愈加猛烈，好像要将她杀死在这个寒冷的冬天。
黑漆漆的天空是个无情的黑洞，吞噬着她眼前能见的一切事物。
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僵硬到迈不开步子的双腿提醒着她，她快要死了。
她开始蹲在地上哭，撕心裂肺的，冰冷到没有知觉。
她似乎出现了幻觉...
一件脏兮兮的校服外套盖在了她身上，还存留着阵阵暖意，像正午的太阳一般炙热。满天飞舞的雪花落在外套上，一片又一片，融化成一颗颗带有温度的水滴，镶在衣服四周。
“你跑哪去了。”黑暗中，一只温暖的手出现在她面前。
拥挤的车站不知何时开始变得空闲，亮着的路灯一盏盏熄灭，雪小了，人们都离开了，唯独剩下她一个人。
“叫你抓住我的手非不听，这下把自已丢了吧。”男生说。
她抹去眼泪，哽咽道:“是你走的太快，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以为就要失去你了。”
男生摸摸她的头说:“说什么傻话，你不见了，所以我才回来找你啊。”
她紧握着男生的手:“你要去哪里，别抛下我好不好。”
别嫌弃我好不好。
别跟我绝交好不好。
因为...我发现这糟糕的世界并不是只有讨人厌的灰色，还有白色的雪花，粉色的糖果，像彩色调色盘一样的你，至少，是遇见了你以后。
有你的教室，有你的座位，有你的呼吸，我才是完整的。
“在这里告别吧，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这趟旅程会很长，十年，或是一百年，也许哪天我们再也不见。”眼前若隐若现的身影逐渐远去。
没等她开口说话，男生转身消失在雪花里。
世界清晰透明，她不再感到寒冷。
梦醒了，她是哭醒的。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已的左手紧紧抓着右手腕，甚至抓出了血印。
直到房门被推开，她也没告诉家人手腕流血的事情，只是偷偷摸摸将手藏在被子里，用纱布一圈一圈包裹伤口，穿上校服，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出房间。
秋萍难得女儿早起，匆匆准备了两个肉包，但秦珉一口没吃。
她吃不下早餐，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已起的早就会反胃，吃东西没胃口，但过一个小时又会无比的饿，索性揣兜里捂热，偷偷带进学校里。
学校走廊凉飕飕的，可能跟昨天下雨有关，地上还残留着一滩滩水。
天色还没亮，秦珉已经来到学校。
“今天你来的好早啊。”教室外传来男生的声音，听上去哑哑的，好像感冒了。
六点半的教室本该冷清清的，而肖弈第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发呆的女生。
“嗯，早。”秦珉无精打采地回了个招呼，目光在男生的脸上驻足许久，从教室门口到身旁的座位。
肖弈擦了把脸，“我脸有东西吗?”
“面包屑。”她指了一下自已的嘴角。
肖弈摸了摸唇边，果然有一撮没吃干净，他尴尬地挠挠头:“朋友刚送的面包，我口袋里还有很多，你要吃吗?”
肖弈从口袋拿出一堆零食，有软糖、面包、还有几张粉色的小纸条。
秦珉摇摇头:“没胃口。”她的关注点本不是面包屑，而是眼前这名像梦里所见到的男生一样，将她置于风雪中，又将她带回现实温暖中的人。
他真的好像梦里的那个男生，连说话语气都很像。
“那个...”
“再帮我包扎一下好吗，刚刚上楼梯跑太快纱布松了。”肖弈习惯了跟秦珉聊天时动不动就话题中断，习惯了对方看着他不说话发呆的傻样子，于是总会想出一些尽量能让她接的上的话。
“好。”
这次，秦珉包扎用的力气明显比之前要大了，生怕肖弈会像梦里的男生一样一声不吭的离开，或许再也不见了呢?
第二节课是公开课，有校领导来旁听，吴箐早早安排了班级工作，吩咐班里的几个男生去空教室搬凳子，其余的人打扫教室。为了提升教学质量，她临时调换了学生们的座位，不出意外秦珉被调到了前排，和班长杨莉一桌。
“老师好像很器重你诶。”杨莉朝她笑了笑，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像弯月一样好看。
“一会陆校长要来听课，我听三班的人说还要录制整节课的视频发到校园网上，你紧张不紧张啊。”
秦珉有气无力地回了个“嗯”，极其敷衍的结束了话题。
等有旁听的老师到场，她才耸了耸肩强打起精神，只希望上课别睡着。
然而越不想来的越要来，上课开始十分钟不到，她便困意来袭，眼皮不自觉的打颤，头轻轻点着桌子。
“秦珉，来读一下第二自然段。”
“......”
秦珉眯眼睡得迷迷糊糊，浑然不知吴箐点到她的名字。
杨莉用拍了拍她的胳膊，小声说:“老师叫你。”
秦珉猛地抖了一下，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周围有几个同学已经忍不住开始笑。
“《项链》，72页。”杨莉好心提醒她。
秦珉的大脑终于开机，尴尬的“哦”了一声，红着脸站起来，捧起课本断断续续的开始朗读。
“完了，吴箐脸色不太好，下课肯定要罚她了。”
“我猜是罚抄课文。”
“她怎么会和杨莉一桌，还不如换我坐前面呢。”
同学们有的窃窃私语，都在议论她上课走神。而她的行为早被吴箐看在眼里，只是顾及公开课和她成绩优异的原因，才没有当着校领导的面批评罢了。
突然，一阵语气带点欠的男声从后排传来:“老师，我找不到课本了。”
“奇怪，我上课前还看的嘞，要不您的书借我一下。”
同学们的注意力顿时被那名男生吸引走了，这节可是公开课，谁敢当着校领导的面说这种话。
吴箐扯了下嘴角，强忍着怒火瞪了男生一眼，故作平静道:“你去跟前桌的人拼一本。”
“其他人默读第三自然段。”她瞟了眼站着发呆的秦珉，没心思去管她到底有没有读完，说了句:“坐下吧。”便走回讲台。
秦珉将手搭在课本，脑袋里边只有模糊的朗读声，课上的内容一句没听进去。
她实在太困了。
下午的课很枯燥，好在第八节课是自习，坐回最后一排的她总算不用强撑着看黑板，能够心安理得的歇一会了。
她睡得很舒适，但一整节课都没有见到肖弈，左侧的座位忽然空空的有些不习惯。
以往每天自习课肖弈都会陪她画半个小时的画。
她侧着头看向窗台，重重泛黄的树影交织在一起，一扇玻璃窗半敞开着，风呼呼将窗帘吹得左右舞动。
放学铃声过去了半小时，等教室的人走空了，她也没有见到同桌的影子。
肖弈去哪了?
因为今天肖弈还没有和她说“明天见”之类的话，她有些不习惯。
她翻出包里的手机，想发消息给他，结果屏幕亮起后第一条就是妈妈的短信。
十分钟前的。
好吧，她该回家了。
秦珉打了个哈欠，在睡眼朦胧的状态下背起书包。
刚走出教室，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差点与她撞个满怀。
“秦珉！还好你没回家。”
肖弈喘了口气，平复下情绪说道:“我...在吴箐办公室，现在刚回来。”他不会说自已是去写检讨的，还被校长训了一顿。
秦珉出于本能的“嗯”了一声，眼神迷离的望着他，似乎还没睡醒。
肖弈轻抿了下唇，试探性的问道:“早上忘记说了，我能请你留下来吃饭吗?”
“就一小会，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秦珉没有回答他的请求，用半梦半醒的眼神望着他:“那我们一直会是朋友吗?”
如果我需要你，我们一直会是朋友吗?
昨晚梦里梦到的男孩，执意告诉她他要离开，她最后想问却没来得及开口的就是这句话。
肖弈愣了一下，被她莫名其妙的话问到了。
他们难道不是朋友吗，这是什么笨蛋会问出来的问题。
“发烧了?”他连忙摸了摸秦珉的额头，再摸摸自已的。
奇怪，也没发烧啊。
“我回答你，你就得答应留下来和我吃饭。”
“好。”
“我们一直会是朋友，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