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芃芃看着微信群里的两条消息,一条来自她堂妹严紫薇。
【堂姐,你就当跟以前遇到的男人一样,只要能搞定他,后半生可都得仰仗你了。】
还有一条来自一个头像全黑的未知人。
【沉稳点,别露怯。他在澜庭雅筑会所27楼,直接进去。】
短短几天,做了好几条战略,最后也没个定论,随机应变吧。
她恶补了从古至今千年历史,把诗经上下翻了个遍,甚至意外发现,她的名字还能出自《诗经·鄘风·载驰》:“我行其野,芃芃其麦。”
这是缘分。
投其所好,她这第一步算是走胜了。
穿过长廊,根据门牌,找到一扇古铜木门,盯着暗格纹路,她深吸口气,伸手搭在门把手上,轻声旋开。
几乎没有犹豫,她推门而入。
烈酒清香和浓郁的烟草味扑鼻而来。
室内光线昏暗,仅有角落里一盏橘黄色的暖灯。
假意不知道这里有人,她抬腿迈进,刚准备往里再走几步,手机震动声乍然响起。
不大不小,刚好都能听见。
严芃芃脚步顿住,垂眼扫向屏幕上的来电人,刻意在挂断和接通上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接起。
“有什么事吗?”她冷下嗓音,音量控制的刚好。
电话那头的慕风嘲讽般扯着唇角,“你犯不着对我这么冷淡,我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跟你发短信,怎么不回。”
“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你与我不合适。”
慕风轻笑,“怎么就不合适了?”
严芃芃假意没心思继续同他周旋,只道:“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的感情也让我觉得很窒息。”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什么叫窒息,我不过是问你昨天那男的跟你聊了什么,这就窒息了?还是这只是你随意找的借口。”
“你别说的道貌岸然,我做过你的背调,表面西装革履,背地里却在情爱上如鱼得水,我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我做不了你的情人,我就是性子傲,行吗。”
“我能给你实际物质,最好的生活,还不够么?”
“慕风,你错了,我要的是爱情,我不是你养在金丝屏风上的雀,你在意跟着你的女人们的感情缺口吗,她们从你身边离开,伤心,或者死掉,大概都是悄无声息的吧,你为她们流过一滴泪吗,或者......你又真的爱过谁。”
“我至少没有骗你感情,对你也很真挚。”慕风顿了顿,继续说:“我年纪不小了,喜欢你身上的鲜活劲,那股横冲直撞的漂亮傲气最吸引我,乖宝,回来好吗?”
严芃芃笑的讽刺,“我也很喜欢你的坦白,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我碰到比你更有钱的异性,我们随时分手。”
“至少在我身边的时候一心一意。”
严芃芃顺势讥讽回去,“你还挺大度,我骑驴找马,都不在意。”
她说的话是难听了些,慕风佯装不在意,冷言道:“我去接你。”
“不,我今晚能找到比你更好的。”
说完,严芃芃直接挂断电话。
环顾四周,寂然无声,她心头莫名发怵,这段剧情她是不想演的,可那黑头像男人和严紫薇一定要加上,也不知道会不会适得其反。
昏暗环境下,人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毫无预兆地,耳边传来打火机的按动声,沉闷、扎耳、始料未及。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僵在原地,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越跳越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莫名生出一股难捱的无措感。
余光瞟到空气中亮起一簇火花,严芃芃迅速扭头看向斜后方。
角落里的地灯泛出暖黄橘光,一个男人坐于矮桌旁,他的侧脸半陷在阴影里,侧脸凌厉分明。
腕臂搭着座椅边沿,指间的橙色光点忽明忽灭。
青白烟雾顺着他的脸战战巍巍地攀岩上去,让他的表情看得不那么真切,仿佛没有丝毫情绪,让她无端感受不安。
她知道是他。
“你是谁?”仍选择按照剧本,明知故问。
对方没有回答,望来的眼神极淡,不带任何感情,凉薄得让人难以靠近。
也足够令人生寒。
她想起黑色头像男人的话,“沉稳点,别露怯。”
严芃芃佯装云淡风轻,嘴角大方的露着微笑,眼角微挑,对着他的方向柔声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打扰了。”
她按照推理过无数可能性的剧本,以退为进,说出这番话,然后故意抬起脚步,一步,两步,三步......
背部止不住地浮出层层冷汗,逐渐渗进毛衣布料里。
在快走到门口时,终于听到男人淡淡开口:“金丝笼里的雀比风暴里的雁,更让人不喜么?”
不轻不重的吐字,语气有些散漫又疏淡。
嗓音冷淡的像是雪夜的冰。
严芃芃顿住脚步,转过身,突兀对上男人黑沉的眸色,心口颤了颤,脸上佯装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装作惶恐,“你都听到了。”
顿了顿,跟着道:“我和他认识挺长时间了,他成熟、稳重,也很懂我,确实能给我想要的生活,他说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可我后来发现,他的情人很多,不止我一个。而我的真心只有一颗,伤透了就回不去了。”
她脸上挂了点歉意,视线落在矮桌上的威士忌瓶,“抱歉,我今晚情绪不佳,想来寻杯酒,你要是不介意,能请我喝一杯吗?”
靳夜琰眯了眯眼,微微往后靠,眸色平静与她对视。
很年轻的一张脸。
说这么多,即使掩饰的再好。
始终难掩别有用心。
他眉心微微动了动,漆黑深邃的眼底,平淡地没有一丝情绪,“哪种酒?”
严芃芃愣了一下,哪种酒,还是说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的这反应超出预演的剧本,迟疑片刻,了然像靳夜琰这样的男人,不需要多费劲,便能轻而易举地看穿她的另有所图。
她话里有话,他也不点明,含蓄隐晦警醒她的意在言外。
这么一想,她反而坦然几分,坦白部分自已当下的真实想法,另外部分试图把话题拉回去。
“我只是觉得你是个有故事的人,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所以我附膻逐腥,对权势者趋之若鹜,难道不正常吗?”
她一连两个自我贬低,不班门弄斧,意图昭然若揭,态度倒端的是一个正。
靳夜琰掀了掀眼皮,倒没太惊讶,好一个反其道而行之。
后嘴角微勾,似在自嘲。
是与否,根本不重要。
严芃芃正琢磨着男人的情绪,倏然看到他已起了身,随着他的动作,她闻到一股清冷的檀松木香。
疏离、冷冽,也无端让她沉静下来。
他颀长的身子靠近实木酒柜,渐渐与橘色暖光相结合。光影落在他肩上,有种苍白的美感。
暖调中的一点冰冷。
养颜,亦冷峻。
下一秒,听见液体汩汩流淌的声音,他似是帮她倒了杯酒,然后抬步朝她的方向走来。
他逆着光,阴影下的眉眼并不清晰,可她还是看清了,是触及一眼便会脸红心跳的沦陷,神秘又危险。
她不过看了几秒,视线忽然转下。
触及到他深色衬衫的纽扣有两颗松散开,衣领垂落,贴在锁骨附近。
不过盯着他几秒,面上微热,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转瞬又觉得这样的举动太心虚。
严芃芃整理好情绪,迎上男人漆黑的眸,“谢谢你的酒。”
靳夜琰将酒杯放在一旁的橡木置物架上,然后斜倚靠在一边,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地下逐客令,“喝完可以走了。”
严芃芃盯着玻璃杯里澄澈透明的酒液,还未品尝,已感到几分晕眩。
无端联想到他刚刚握着酒杯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蜿蜒的青筋微微突起,腕表和金属袖扣成了极佳的点缀品。
让人赏心悦目。
思绪蓦地被他清冽的嗓音打断,严芃芃垂下眉眼。倘若说先前还有几分假意,此刻她却觉得她的心跳似骤停了一拍,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费劲。
她抓不住这股难言的情绪,只是顺从本能问道:“可以认识你吗?”
“没兴趣。”
“我有故事,你有酒,也没兴趣吗?”
靳夜琰偏头看了她一会,目光看着点审视意味。
距离近了些,五官便显露出来。
巴掌大的鹅蛋脸,薄粉敷面,姿容冶丽。
眼睛内外勾翘,唇红似胭脂,自成一副媚态。
他没接她的话茬,反而问,“多大了?”
严芃芃微微一愣,后答:“刚满二十。”
“为什么想留下来?”
“因为你更好。”